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海风的咸湿,漫进病房时,范云致正替秦景言拆后背的绷带。
新换的药棉沾着淡粉色的药水,蹭过旧疤时,秦景言的肩膀绷了绷,喉结滚了滚却没吭声。范云致的指尖顿了顿,指甲掐进掌心——早上刚结的痂又裂了,血珠沾在绷带边缘,像粒没化的雪。“疼就说。”他的声音有点干,镊子往托盘里一放,发出“哐当”轻响。
秦景言往床头靠了靠,扯过枕头垫在腰后,扯得伤口疼了,倒抽口凉气:“瞎咋呼啥?小伤。”他伸手想去够床头柜的烟,被范云致一把按住手腕——他的指节还贴着创可贴,是灯塔那晚攥钢管攥的。“张医生说不能抽。”
“屁。”秦景言往他怀里挣了挣,肩膀蹭过范云致的锁骨,“就抽一根。”
范云致没松手,只是把他的手往被子里塞了塞:“刚子说赵伟招了,除了卖你,还吞了王坤三分之一的赃款。”他顿了顿,镊子夹着新绷带往秦景言后背缠,“老周说下周开庭,让咱回去作证。”
秦景言的身体僵了僵:“你想回去?”
“不想。”范云致的指尖在他后腰的新伤上轻轻按了按,力道放得极轻,“但得去。”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伸手攥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范云致的手掌凉,指缝里还沾着药水味。“我陪你。”他的拇指在范云致掌心的旧伤上蹭了蹭,“去完就回来,厦门的沙茶面还没吃够呢。”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落在秦景言的后背上,把新伤的红衬得格外显眼。他突然低头,在秦景言的肩窝处轻轻碰了碰——像碰一片易碎的瓷,又像碰颗滚烫的星子。
秦景言的身体猛地一僵,反手就扣住他的后颈往自己怀里带:“范云致,你他妈……”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了。张医生拎着药箱走进来,看见这架势愣了愣,转身就往外走:“我晚点再来!”
“别!”范云致连忙挣开秦景言,耳尖红得像被晒过的虾,“张医生你进来。”
秦景言低笑一声,没再逗他,只是往床头又靠了靠,故意把后背的伤亮给张医生看:“老张,你瞅瞅这怂样,换个药脸都红。”
张医生没理他,只是拿过范云致手里的绷带重新缠:“秦总,您这伤得养够半个月,别总折腾。”他顿了顿,往范云致那边瞥了眼,“范先生的假肢也得调调,下午我让人把理疗仪送别墅去。”
范云致“嗯”了一声,没接话。
出院那天,刚子开了辆SUV来接。秦景言想自己上车,刚站首就“嘶”地抽了口凉气,后腰的伤口扯得疼。范云致伸手就扣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力道大得秦景言踉跄了一下:“逞能。”
“没逞能。”秦景言往他肩上靠了靠,下巴蹭过他的发顶,“就是忘了疼。”
刚子在前面开车,从后视镜里瞥了眼,赶紧把视线移开——后座两人靠得紧,范云致的手始终按在秦景言的后腰上,指尖泛白,是怕他动着伤口。
回别墅的路上下了点小雨,海风裹着雨丝打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椰林。秦景言靠在范云致的肩上睡着了,眉头却皱得紧,呼吸喷在他的颈窝里,有点痒。范云致伸手替他把眉头抚平,指尖擦过他的眼角——那里沾了点药水,是早上换药时蹭的。
“秦景言。”他低声喊,声音轻得像雨丝。
秦景言没醒,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被雨淋湿的猫。
别墅的客厅被佣人收拾得干净,茶几上摆着刚切的芒果,甜香混着海风的咸,比医院的消毒水好闻。范云致扶秦景言坐在沙发上,刚要去拿芒果,被秦景言一把拽住手腕:“别忙。”
“咋了?”
秦景言往他身边拽了拽,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范云致僵了僵,想挣开,却被他按在腰上的手攥得更紧。“陪我坐会儿。”秦景言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呼吸喷在他的耳廓上,“就一会儿。”
范云致没动,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秦景言的手掌按在他的假肢上轻轻揉着——软胶垫被雨丝打湿了点,贴着皮肤发闷。“下午让张医生给你调调。”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刚醒的沙哑,“别磨破了。”
“嗯。”范云致伸手拿了块芒果,往他嘴里塞——芒果甜得发腻,秦景言嚼了嚼,突然低头往范云致的嘴角蹭了蹭,把芒果汁蹭在他脸上。
“秦景言!”范云致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按在腰上的手箍得更紧。
“别动。”秦景言的指尖在他的嘴角轻轻擦着,指腹蹭过他的下唇时,范云致的睫毛颤了颤。“范云致,”秦景言的声音突然低了,“开庭那天,你别去。”
“为啥?”
“我去就行。”秦景言的拇指在他的唇上碾了碾,“赵伟那老狐狸肯定使坏,别让他看着你软处。”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芒果的甜香漫在两人之间,秦景言的手掌烫得吓人,把他后颈的凉意都烘散了。
下午张医生来送理疗仪,顺带替秦景言换了药。范云致坐在旁边看,看见他后腰的伤口时,手指攥得沙发垫发皱——新肉刚长出来,红得像翻涌的血,旧疤叠在上面,纵横交错的,看得人眼慌。
“别瞅了。”秦景言回头瞥了他一眼,扯过衬衫往下拽了拽,“再瞅就盯出窟窿了。”
张医生低笑一声,收拾好药箱:“秦总,范先生,理疗仪我教佣人用了,每天两次,每次半小时。”他顿了顿,往秦景言那边瞥了眼,“您别总折腾,再扯着伤口,我可不管了。”
秦景言“嗯”了一声,没接话。
张医生走后,范云致把理疗仪的电极片往秦景言的后腰贴——贴得有点歪,秦景言伸手按住他的手:“笨死了。”
“你自己贴。”范云致往旁边挣了挣,被他拽着腕子按回原位。
“别动。”秦景言的指尖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他把电极片贴正,“就这样,力道调轻点。”
电流通起来时,秦景言的肩膀松了松,往沙发上靠了靠:“成,比老张那手法舒服。”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秦景言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微微勾着,是难得放松的样子。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的脸上,把胡茬照得根根分明,竟比在东北时柔和了些。
“范云致。”秦景言突然开口。
“嗯?”
“晚上想吃啥?”秦景言的指尖在沙发垫上轻轻敲着,“让厨房做锅包肉?”
“不吃。”范云致别开脸,“腻。”
“那吃海鲜粥?”
“嗯。”
晚饭时,秦景言没让佣人喂,自己拿着勺子慢慢喝。范云致坐在对面,把剥好的虾往他碗里丢——秦景言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接,没接住,虾掉在桌上。“笨死了。”范云致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虾,秦景言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背。
“别动。”秦景言的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着,“让佣人来。”
范云致没动,只是抬头看他——秦景言的眼神软得像化了的糖,比海鲜粥还甜。他突然伸手,把掉在桌上的虾捡起来往嘴里塞——咸得发腥,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合口味。
秦景言低笑一声,没再拦他,只是往他碗里又舀了勺粥:“慢点吃。”
后半夜范云致醒了,发现秦景言不在身边。他悄悄下床,扶着墙走到书房门口——秦景言正坐在书桌前打电话,声音压得低:“……赵伟的律师找过你?……别理他……开庭那天我自己去……对,别让小范知道。”
挂了电话,秦景言转过身,看见范云致时愣了一下:“咋醒了?”
“渴了。”范云致往他身边走了两步,假肢在地板上“咔”地响了一声,“赵伟的律师找你了?”
秦景言的身体僵了僵,没说话,只是伸手扶他坐下:“别管了,有我呢。”
“我得去。”范云致看着他,眼神犟得像头驴,“我得亲眼看着他进去。”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往他手里塞了个暖水袋——水袋温温的,刚好焐手。“睡吧。”他的声音很轻,“明天还得去复健。”
范云致没动,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书房的灯晃得人眼慌,秦景言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像哄孩子似的:“听话。”
第二天复健时,张医生调了理疗仪的力道。电流通在残肢上时,范云致的身体僵了僵,没吭声。秦景言坐在旁边看,手里捏着个苹果,没削皮,只是用手指抠着皮玩。“疼就说。”他突然开口。
“不疼。”范云致别开脸,“比幻痛轻。”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把苹果往他手里塞——苹果凉得像冰,正好压下掌心的热。范云致咬了一口,甜得发脆,是厦门本地的品种。
刚子来送文件时,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秦总,范先生,老周让我带的酸菜,说给您解解馋。”
范云致的眼睛亮了亮——酸菜的酸香混着肉香,是东北的味道。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老周这老东西,就知道你馋。”
中午炖了酸菜白肉,范云致吃了满满一碗,秦景言坐在对面看着,自己没动几筷子。“你咋不吃?”范云致往他碗里夹了块白肉。
“没胃口。”秦景言往他碗里又舀了勺汤,“你多吃点。”
范云致没接话,只是往他的后腰看了看——衬衫下的绷带印子若隐若现,是早上换药时没贴好。他突然伸手,往秦景言的后腰按了按:“是不是疼了?”
秦景言的身体僵了僵,没吭声,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没事。”
下午范云致替秦景言重新贴绷带时,发现伤口又裂了点——药水混着血,把绷带浸得发深。“跟你说了别乱动。”范云致的声音有点沉,镊子往托盘里一放,发出“哐当”响。
“没乱动。”秦景言往床头靠了靠,扯得伤口疼了,倒抽口凉气,“就是早上翻身不小心蹭的。”
范云致没接话,只是往他的伤口上撒了点消炎药粉——撒得有点急,秦景言疼得龇牙咧嘴,却没吭声。“范云致,”他突然开口,“开庭那天,你真要去?”
“嗯。”
“行。”秦景言没再拦,只是伸手攥住他的手腕,“但得听我的,别冲动。”
“嗯。”
开庭前一天,老周打电话来,说赵伟的律师想跟范云致见一面,谈谈“和解”。“小范,你别去。”老周的声音透着急,“那老狐狸准没安好心。”
“我去。”范云致往秦景言那边瞥了眼——他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眉头却皱得紧,“我得听听他想说啥。”
挂了电话,秦景言睁开眼:“要去?”
“嗯。”
“我陪你。”秦景言往他身边坐了坐,肩膀抵着他的肩膀,“就在楼下咖啡馆,让刚子在外头等着。”
“嗯。”
咖啡馆的空调开得足,暖得人发懒。赵伟的律师是个戴眼镜的男人,斯斯文文的,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着“李律师”。“范先生,”李律师推了推眼镜,“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谈谈赵局的事。”
“谈啥?”范云致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秦景言的手始终按在他的膝盖上,指尖泛白。
“赵局说了,只要您肯撤诉,他愿意把吞的赃款都捐出去,再赔偿您一笔钱。”李律师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您看……”
“不行。”范云致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卖我的时候,咋没想过赔偿?”
李律师的脸色僵了僵:“范先生,凡事留一线……”
“没线。”秦景言突然开口,声音沉得像淬了冰,“要么让他蹲大牢,要么咱法庭上见。”他顿了顿,往李律师那边靠了靠,眼神冷得像东北的雪,“别再找小范,不然我让你在厦门待不下去。”
李律师的脸白了白,没再说话,拿起包就走了。
咖啡馆的门关上时,范云致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秦景言的手掌按在他的手背上,烫得惊人。“别生气。”秦景言的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蹭着,“不值得。”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咖啡的苦香混着秦景言身上的雪松味,比任何安神药都管用。
开庭那天,厦门下了点小雨。范云致穿了件黑色的衬衫,把那枚补做的警徽别在领口——银亮的,在雨丝里泛着光。秦景言扶他下车时,往他肩上搭了件外套:“冷不冷?”
“不冷。”范云致往法院的方向看了看——门口站着不少记者,闪光灯晃得人眼慌。
“别理他们。”秦景言往他身边带了带,手掌按在他的后腰上,“跟着我走。”
法庭里很静,只有法官的声音在回荡。赵伟坐在被告席上,头发白了不少,却还是端着副局长的架子,看见范云致时,眼神阴得像淬了毒。
作证时,范云致站在证人席上,声音很稳:“三年前,我在‘黑蛇’帮卧底,每次传消息都是通过赵伟。他收了王坤三百万,把我的位置捅了出去,导致我被折磨了三个月,左腿截肢。”
赵伟的律师立刻反驳:“反对!证人没有证据!”
“有。”范云致往秦景言那边瞥了眼——秦景言正坐在旁听席上,往他手里递了个U盘,“这里面是赵伟和王坤的通话录音,还有他转账的记录,是刚子找到的。”
U盘被呈上时,赵伟的脸白了白,没再说话。
庭审结束时,法官宣判赵伟有期徒刑十五年。范云致走出法庭时,雨己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把地面的水洼照得发亮。秦景言扶他下台阶时,往他肩上靠了靠:“成了。”
“嗯。”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回吧。”
回别墅的路上,范云致靠在秦景言的肩上睡着了。秦景言往他身上盖了件外套,往窗外瞥了眼——椰林在阳光下泛着绿,海风裹着花香吹进来,暖得人想笑。
“范云致。”他低声喊,声音轻得像雨丝。
范云致没醒,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嘴角微微勾着,是难得安稳的样子。
回到别墅时,佣人端来刚炖的海鲜粥。范云致没醒,秦景言把他抱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范云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把小扇子。秦景言坐在床边,伸手替他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他的眼角——那里湿湿的,是哭了。
“傻样。”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身边坐了坐,手掌按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都过去了。”
范云致没醒,只是往他身边蹭了蹭,像只猫。
傍晚范云致醒了,发现秦景言不在身边。他悄悄下床,扶着墙走到露台——秦景言正靠在栏杆上打电话,声音压得低:“……刚子,把赵伟的案子资料整理好,给老周寄过去……对,别让小范知道……嗯,就这样。”
挂了电话,秦景言转过身,看见范云致时愣了一下:“咋醒了?”
“饿了。”范云致往他身边走了两步,假肢在地板上“咔”地响了一声,“粥呢?”
“在厨房呢。”秦景言往他身边走了走,伸手按在他的后腰上,“咋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秦景言,谢谢你。”
“又谢?”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谢啥?谢我陪你开庭?”
“嗯。”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也谢你……没让我一个人。”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把他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来,暖得人想笑。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样子。
“范云致。”秦景言的声音很轻,带着夕阳的暖,“等我伤好了,咱去拍婚纱照吧。”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眼泪掉在秦景言的手背上,烫得像火。他伸出手,紧紧抓住了秦景言的手——秦景言的手很暖,指缝里还带着海风的咸,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或许真的过去了。
范云致想。
过去的疼,过去的冷,过去的噩梦,都过去了。
因为身边有他。
秦景言突然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猫:“范云致。”
“嗯?”
“我爱你。”秦景言的声音很轻,带着夕阳的暖,“比厦门的海还深。”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夕阳的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掌心的旧伤泛着浅粉,像朵开在掌纹里的花。
或许真的过去了。
他又想。
以后的日子,有海风,有阳光,有身边的人,就够了。
因为身边有他。
夕阳漫过露台时,范云致靠在秦景言的怀里睡着了。秦景言伸手替他把外套往上拉了拉,指尖擦过他领口的警徽——银亮的,在夕阳里泛着光,像颗永不褪色的星子。
他低头,在范云致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像碰一片易碎的雪花,又像碰一颗滚烫的星子。
“我也爱你。”秦景言的声音很轻,带着夕阳的暖,“比啥都爱。”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过来,暖得让人想笑。露台上很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像首温柔的歌。
或许真的过去了。
秦景言想。
以后的日子,有他,有海,有阳光,就够了。
因为身边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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