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的晨光裹着海雾漫进卧室时,范云致正对着镜子扯衬衫领口。
新换的假肢软胶垫比之前的更贴合,站了半宿也没磨出红痕,只是颈间那道旧疤被衬衫蹭得发痒——是当年被老鬼用烟头烫的,浅得快要看不清了,偏生每次紧张就发痒。他伸手去挠,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被身后的人攥住手腕。
“别挠。”秦景言的下巴抵在他发顶,掌心覆在他后颈轻轻按了按,“越挠越痒。”他昨晚后腰的伤口又疼了,后半夜没睡好,眼下泛着青,声音却带着笑,“婚纱照的师傅九点到,咋还磨蹭?”
范云致往镜子里瞥了眼——秦景言赤着上身,后腰的绷带换了新的,淡粉色的药水透过纱布洇出来点,像朵没开的花。“你伤口不疼了?”他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早不疼了。”秦景言往他怀里靠了靠,胸膛贴在他背上,胡茬蹭得他耳廓发麻,“昨天老张来电话,说东北的雪化了,老周在队里种的芍药都冒芽了,等咱回去看。”
“不回。”范云致别开脸,耳尖有点热——秦景言的指尖在他腰侧蹭了蹭,那里有道旧疤,是卧底时被电棍烫的,平时碰都碰不得,这会儿被他按得发暖,竟不觉得疼了。
“行,不回。”秦景言低笑一声,松开他的手去拿西装,“穿这件?张师傅特意按你尺寸改的,不磨伤口。”
西装是深灰色的,料子软得像云,范云致刚套上袖子,就听见秦景言“嘶”地抽了口凉气——后腰的绷带蹭着衬衫,扯得伤口疼了。“别动。”范云致转身按住他,伸手去解他的衬衫扣子,“我帮你。”
秦景言的身体僵了僵,没动。范云致的指尖擦过他的锁骨,那里有道浅疤,是当年替他挡刀时留下的。“笨死了。”范云致的声音有点干,手指在他第三颗扣子上顿了顿——那下面是颗朱砂痣,以前没注意过,这会儿被晨光照着,红得像血。
“看啥?”秦景言低头往他手上瞥了眼,喉结滚了滚。
“没看啥。”范云致别开脸,把衬衫往他肩上拉了拉,盖住那颗痣,“穿快点,师傅该来了。”
秦景言低笑一声,没戳破,只是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范云致的鼻尖撞在他胸口,疼得他皱眉,却没挣开。“范云致,”秦景言的声音突然低了,“紧张了?”
“没。”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脸埋在他颈窝,“就是……好久没穿这么正式了。”
“傻样。”秦景言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拍不好重拍,怕啥?”
拍婚纱照的师傅姓张,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带了个助理来,一进门就盯着范云致的腿看,眼神首勾勾的,看得人发慌。“张师傅。”秦景言往范云致身前站了站,挡住他的视线,“先拍室内的?外面风大。”
“哎哎,好。”张师傅回过神,连忙点头,“范先生这腿……是假肢吧?不碍事,我给你找个角度,拍不出来。”
范云致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西装下摆,指节泛白。秦景言伸手按住他的手,往他掌心塞了颗薄荷糖——是他平时疼得厉害时含的,凉得能压下火气。“别理他。”秦景言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东北口音的糙,“咱拍咱的。”
室内的背景是面落地窗,海雾漫进来,把两人的影子照得虚虚的。张师傅让他们靠近些,范云致刚往秦景言身边挪了挪,就被他伸手揽住腰往怀里带——力道不大,却刚好让他靠得稳。“笑一个。”张师傅举着相机喊。
范云致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秦景言突然低头,在他耳边低声骂了句:“怂样。”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上,范云致“噗嗤”一声笑了,刚想瞪他,相机“咔嚓”响了。
“好!就这表情!”张师傅举着相机连拍了好几张,“范先生笑起来好看,多笑笑。”
范云致的耳尖红了红,往秦景言怀里缩了缩。秦景言低笑一声,手掌按在他的腰上轻轻揉了揉——那里的肌肉还绷着,是真紧张了。
拍室外时,海雾散了,阳光把沙滩照得发亮。范云致刚踩在沙子上,假肢就陷了半寸,踉跄了一下,秦景言伸手就扣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慢点。”
“没事。”范云致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他的肩膀,“拍吧。”
张师傅让他们背对着海站,秦景言自然地往范云致身后站了站,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范云致的后背贴在他胸膛上,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比任何安神药都管用。“看镜头。”张师傅喊。
范云致抬头时,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晃得他眯了眯眼。秦景言伸手替他挡了挡阳光,指尖擦过他的眼角——那里湿湿的,是笑出来的泪。“范云致,”秦景言的声音很轻,带着海风的咸,“咱以后就在这儿住,好不好?”
“嗯。”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养只猫,再养条狗。”
“行。”秦景言低笑一声,“再给你种点芍药,跟老周队里的一样。”
相机“咔嚓”响了一声,把两人的影子拍进了海里。
拍了快两个小时,范云致的假肢磨得残肢发疼,额头上沁出层薄汗。秦景言看他脸色发白,首接拦了张师傅:“先歇会儿,下午再拍。”
“哎,好。”张师傅连忙点头,“我去看看照片,你们先歇着。”
秦景言扶范云致坐在礁石上,伸手去解他的假肢——软胶垫上沾了点血,是磨破了。“操。”秦景言低骂一声,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往他残肢上贴,“跟你说了别硬撑。”
“没事。”范云致往他身边靠了靠,头枕在他肩膀上,“不疼。”
“还犟。”秦景言往他残肢上吹了吹气,指尖在创可贴边缘轻轻按了按,“下午不拍了,回去。”
“拍。”范云致拽住他的手腕,“都来了。”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往他手里塞了瓶水——是温的,他早上特意灌的。“喝口。”
范云致没动,只是看着他——秦景言的衬衫被海风灌得鼓鼓的,后腰的绷带印子透过布料露出来,红得刺眼。“你伤口疼了吧?”范云致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后腰。
秦景言的身体僵了僵,没吭声,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不疼。”
下午拍的时候,张师傅换了身军装——是范云致以前的作训服,老周托刚子寄来的,洗得发白,却还挺括。“范先生穿这个肯定好看。”张师傅把衣服递过来。
范云致刚接过,手指就抖了——作训服的袖口还别着颗旧纽扣,是当年林溪帮他缝的,掉了又缝,缝了又掉,最后还是没留住。“我穿这个?”他的声音有点干。
“穿呗。”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伸手替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挺好看的。”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慢慢套上作训服——尺寸刚刚好,像是昨天才穿过似的。秦景言也换了身,是他年轻时穿的迷彩服,肩宽腰窄,衬得他更高了。“挺配。”张师傅举着相机笑。
范云致往秦景言身边站了站,刚要抬手敬礼,就被他伸手按住手腕:“别。”秦景言的声音压得低,“手疼。”
范云致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旧伤又裂了,是早上攥西装攥的。“没事。”他挣了挣手腕,没挣开。
“听话。”秦景言往他身边带了带,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就拍个站着的。”
相机“咔嚓”响了一声,范云致的头靠在秦景言的肩上,秦景言的手按在他的腰上,两人都没笑,却比任何时候都亲近。
拍完照,张师傅收拾东西要走,突然回头往范云致的腿上看:“范先生,你这假肢……是德国的吧?我女婿也是做这个的,下次让他给你调调,能舒服点。”
范云致愣了愣,点了点头:“谢谢。”
“谢啥。”张师傅笑了笑,“秦总对您是真上心,前儿个特意打电话问我,拍假肢会不会不好看,让我多费心。”
秦景言的耳尖红了红,往范云致身后站了站:“老张,走了我让刚子送你。”
“哎,好。”张师傅跟着刚子走了,留下两人站在沙滩上。
海风裹着咸腥味吹过来,范云致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你问他了?”
“嗯。”秦景言别开脸,“怕你不自在。”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伸手攥住他的手腕——秦景言的手腕上有道旧疤,是当年为了救他,被铁链磨的,深得像道沟。“秦景言,”范云致的声音很轻,“谢谢你。”
“又谢?”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谢啥?谢我给你拍婚纱照?”
“嗯。”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也谢你……没让我一个人。”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把他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样子。
回别墅的路上,范云致靠在秦景言的肩上睡着了。秦景言往他身上盖了件外套,往窗外瞥了眼——椰林在夕阳下泛着金,海风裹着花香吹进来,暖得人想笑。“范云致,”他低声喊,声音轻得像羽毛,“咱明天去买只猫吧?”
范云致没醒,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嘴角微微勾着,像做了个好梦。
晚上吃饭时,范云致突然往秦景言的碗里夹了块鱼:“明天去看猫?”
秦景言愣了愣,随即笑了:“你没睡?”
“没。”范云致别开脸,“听见了。”
“那买只啥样的?”秦景言往他碗里舀了勺汤,“布偶?还是橘猫?”
“都行。”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你喜欢就好。”
后半夜范云致被幻痛疼醒了——不是剧烈的抽痛,是细微的麻痒,从残肢接口处往骨髓里钻。他没动,只是攥紧了秦景言的手——秦景言的手很暖,指缝里还带着烟草味,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秦景言立刻醒了,手掌按在他的残肢上轻轻揉着:“疼了?”
“不疼。”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就麻了下。”
“还犟。”秦景言把他往自己怀里抱了抱,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我给你按按。”
他的指尖在残肢接口处轻轻按着,力道放得极轻,像怕碰碎了似的。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耳尖蹭过他的胡茬——扎得慌,却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秦景言,”他突然开口,“你说……林溪会不会怪我?”
秦景言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他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不会。”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刚醒的沙哑,“她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眼泪掉在秦景言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第二天去买猫时,范云致穿了件浅灰色的卫衣,把假肢的软胶垫换了新的——是张师傅的女婿送的,比之前的更软,贴着皮肤不发闷。“就那只吧。”范云致往笼子里指了指——是只橘猫,胖得像个球,正趴在笼子里睡觉。
“行。”秦景言付了钱,把猫抱出来往范云致怀里塞,“给它起个名。”
“叫二哈。”范云致摸了摸猫的头,猫往他怀里缩了缩,呼噜呼噜地响。
“啥破名。”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身边靠了靠,“叫酸菜得了,东北名。”
“就叫二哈。”范云致别开脸,“我喜欢。”
秦景言没犟,只是伸手替他拢了拢卫衣的帽子——海风有点凉,别吹着了。“行,二哈就二哈。”
回别墅的路上,二哈在范云致怀里睡着了,爪子搭在他的假肢上,暖得像个小热水袋。“它好像不怕我。”范云致的声音有点干。
“傻样。”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手掌按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揉着,“猫通人性,知道你是好人。”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二哈的呼噜声混着秦景言的心跳声,像首温柔的歌。
回到别墅时,佣人端来刚炖的鸡汤。二哈闻到香味,从范云致怀里跳下来,往厨房跑,被秦景言一把抓住后颈:“没规矩。”
范云致低笑一声,把二哈抱起来往它嘴里塞了块鸡肉——二哈叼着鸡肉往沙发上跑,蜷成个球啃得香。“它挺能吃。”
“随你。”秦景言往他碗里舀了勺汤,“多喝点,补补。”
范云致没接话,只是往他的后腰看了看——衬衫下的绷带印子淡了些,应该是快好了。“你伤口该换药了。”他突然开口。
“嗯。”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等会儿你帮我换。”
换绷带时,范云致的指尖擦过秦景言的后腰——伤口己经结痂了,淡粉色的,像朵快谢的花。“快好了。”他的声音有点干。
“嗯。”秦景言往他怀里靠了靠,“等好了,咱去环岛路骑车。”
“我不行。”范云致别开脸,“腿不行。”
“咋不行?”秦景言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我带你。”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二哈跳上沙发,蜷在两人中间,呼噜呼噜地响。
晚上范云致做了个梦——梦见林溪了,她还是穿着警校的作训服,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云致,你得好好的。”她说着,往他手里塞了颗糖,“秦先生是好人,你别欺负他。”
范云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林溪笑了笑,转身往阳光里走,背影越来越淡,最后不见了。
他猛地睁开眼,秦景言正往他额头上敷冷毛巾。“又做噩梦了?”秦景言的声音有点干,手掌按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
“嗯。”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梦见林溪了。”
“她跟你说啥了?”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抵着他的肩膀。
“让我好好的。”范云致的声音有点抖,“还说……让我别欺负你。”
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她没说错,你就是欺负我。”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二哈跳上床,蜷在两人脚边,暖得像个小热水袋。
后半夜没再做梦,范云致靠在秦景言的怀里睡得安稳。秦景言往他身上盖了盖被子,往窗外瞥了眼——月光把海面照得发亮,海风裹着咸腥味吹进来,暖得人想笑。“范云致,”他低声喊,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爱你。”
范云致没醒,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嘴角微微勾着,像做了个好梦。
第二天早上,范云致被二哈舔醒了——二哈蹲在他胸口,尾巴甩得欢。“别闹。”范云致把它抱下来,往秦景言身边瞥了眼——他不在床上,应该是去厨房了。
范云致刚坐起来,就听见秦景言在厨房喊:“范云致,快起来!二哈把你假肢咬了!”
范云致连忙下床,跑到厨房一看——二哈正叼着他的假肢往沙发底下拖,秦景言伸手去抢,被它挠了一下,手背上划了道红痕。“操。”范云致低骂一声,把假肢抢过来,“你咋看的?”
“它跑得快。”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手背上的红痕渗出血珠,“不疼。”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拉着他往客厅走,拿医药箱给他消毒。二哈跟在后面,尾巴甩得欢,好像不知道自己闯了祸。“以后别让它碰我假肢。”范云致的声音有点干,棉签往秦景言的手背上戳。
“知道了。”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疼。”
“活该。”范云致别开脸,耳尖有点热,“谁让你不看好它。”
秦景言低笑一声,没接话,只是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范云致的鼻尖撞在他胸口,疼得他皱眉,却没挣开。“范云致,”秦景言的声音很轻,“张师傅把照片发来了,放客厅了,去看看?”
“嗯。”
照片放在茶几上,最上面那张是在沙滩上拍的——范云致靠在秦景言怀里,秦景言的手按在他的腰上,两人都没笑,却比任何时候都亲近。阳光把他们的影子照得发亮,像镀了层金。
“挺好看的。”范云致的声音有点干,指尖在照片边缘。
“嗯。”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挂卧室?”
“嗯。”
二哈跳上茶几,往照片上踩了踩,留下个小脚印。范云致刚要把它抱下来,就被秦景言按住手:“别。”他的声音带着笑,“留着吧,挺好看的。”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二哈在两人中间蜷下来,呼噜呼噜地响。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暖得人想笑。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范云致想。
有海风,有阳光,有身边的人,还有只傻猫。
过去的疼,过去的冷,过去的噩梦,好像都被这暖烘烘的阳光晒化了。
因为身边有他。
秦景言突然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猫:“范云致。”
“嗯?”
“咱明天去买条狗吧?”秦景言的声音很轻,带着阳光的暖,“跟二哈作伴。”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嘴角勾了勾,是真的笑了。
阳光漫在两人身上,暖得像东北的炕。二哈的呼噜声混着两人的呼吸声,像首永远唱不完的歌。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他又想。
以后的日子,有他,有海,有阳光,有猫有狗,就够了。
因为身边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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