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的海雾漫进露台时,范云致正用镊子夹着消毒棉擦那枚铜队徽。
铜锈被擦得发亮,背面“范云致”三个字的刻痕里还沾着点灰,是秦景言昨晚用牙签抠了半宿没弄干净的。范云致的指尖在刻痕上蹭了蹭,残肢突然泛起一阵麻痒——不是幻痛,是假肢接口处的软胶垫没晾透,他下意识往石桌边缘抵了抵,金属壳子撞得石面“咔”地响。
“又蹭啥?”秦景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煮好的虾酱味。他手里端着两碗面,后腰的旧疤被海雾浸得发红,“小林今儿一早就来电话,说老周让他跟你学‘看眼色’,说你卧底时能从烟头上看出对方是不是撒谎。”
范云致没回头,只是把队徽往棉布里裹了裹:“学那干啥?他是警察,不是卧底。”他顿了顿,往秦景言碗里挑了挑葱花,“虾酱放多了,咸。”
“瞎讲究。”秦景言往他身边坐了坐,肩膀抵着他的肩膀,伸手就往他残肢接口处按——指尖刚碰到软胶垫,范云致就往旁边缩了缩,像被烫着似的。“又磨了?”秦景言的眉峰挑了挑,伸手就要解他的假肢卡扣,“我瞅瞅。”
“不用。”范云致按住他的手,指节泛白,“张师傅女婿说新胶垫得适应两天,磨出点红正常。”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往他碗里舀了勺汤——热汤漫过面条,把虾酱的咸压下去些。“等会儿让刚子去买罐芦荟胶。”他的指尖在范云致手背上蹭了蹭,带着点虾酱的腥,“擦了能舒服点。”
二哈从花池边窜过来,往范云致腿上跳,爪子扒拉着他的假肢金属壳子,被秦景言一把按住后颈:“没规矩!再扒就把你丢去海里喂鱼!”
猫“喵”了一声,夹着尾巴跑了,尾巴尖扫过露台的栀子花盆,带落两片花瓣,落在队徽上,粉白的,像抹没干的血。
上午复健时,范云致试着走了段斜坡——别墅通往海滩的鹅卵石路,不算陡,却滑。秦景言站在旁边,手掌虚虚护着他的腰,没碰到,却在他踩滑时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腕:“慢点,别逞能。”
“没逞能。”范云致往他身边靠了靠,额角沁出层薄汗,残肢接口处的红痕被软胶垫磨得发疼,他却没吭声,只是往秦景言手腕上抓得更紧了些——秦景言的手腕上有道旧疤,是当年为了护他,被王坤的手下用铁链勒的,深得像道沟,此刻被他攥得发白。
“疼了就说。”秦景言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东北口音的糙,“小林等会儿要来,你别硬撑着给那小子当榜样。”
范云致没接话,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海雾漫在两人之间,把假肢的金属反光都晕成了模糊的白,像东北冬天没化的雪。
小林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保温桶,说是老周让带的酸菜包:“范哥,周队说你爱吃锅包肉,让我给你带点酸菜,说用这个做,比厦门的白菜鲜。”他往范云致腿上瞥了眼,没提假肢,只是把保温桶往石桌上放,“我姐以前总说,你卧底时在‘黑蛇’帮,为了抢袋酸菜跟老鬼的手下打了一架,还挨了两棍子。”
范云致的动作顿了顿,没接话。秦景言往小林肩上拍了拍,把人往客厅带:“进屋坐,外面雾大。”
小林被秦景言支去看二哈,客厅里只剩范云致和那桶酸菜。酸菜的酸香混着海雾的咸,像根针,扎得他后颈的旧疤发痒——那道疤是当年抢酸菜时被铁棍划的,长三寸,至今摸起来还硌手。
“又瞎琢磨啥?”秦景言从身后按住他的肩膀,手掌按在后颈的疤上轻轻揉着,“小林那孩子心首,不是故意提的。”
“我知道。”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鼻尖蹭过他胸口的胡茬——扎得慌,却比海雾暖,“就是……想起林溪当时笑我,说我为了口酸菜命都不要。”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二哈叼着小林的鞋带跑进来,往范云致腿上蹭,被秦景言一把按住:“去去,别烦你范哥。”
猫“喵”了一声,蜷在沙发角不动了。
中午做锅包肉时,秦景言把酸菜剁了往面糊里掺,范云致站在旁边看,假肢在地板上碾出轻响。秦景言回头瞥了眼,伸手就把他往门外推:“出去等着,油星子溅着你。”
“不碍事。”范云致往他身边靠了靠,伸手替他扶了扶要倒的醋瓶——指尖刚碰到瓶身,就被秦景言抓住手腕往嘴边带,他舔了舔范云致指尖的醋渍,舌尖糙得像砂纸:“酸。”
范云致的耳尖红了红,往他怀里缩了缩:“耍流氓。”
“耍你咋了?”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腰上捏了捏,“赶紧出去,等会儿小林进来看到了,该学坏了。”
范云致没动,只是往他后腰看了看——衬衫下的绷带印子淡了些,却被围裙勒得发红。“你后背的伤别总弯着。”他突然开口,伸手替他把围裙松了松。
秦景言的身体僵了僵,没吭声,只是往他怀里蹭了蹭:“知道了。”
锅包肉端上桌时,小林眼睛亮了亮,往范云致碗里夹了块最大的:“范哥,你尝尝,秦总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范云致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糖醋汁挂得匀,就是酸菜放多了,有点酸。“还行。”他往秦景言碗里夹了块,“比上次甜。”
“那是。”秦景言往他碗里舀了勺汤,“放了两倍糖,怕你嫌酸。”
小林在旁边扒拉着饭,突然开口:“范哥,我姐以前给你写的信里,总提你有个小本子,记着‘黑蛇’帮的账,说等你回来就交给队里。那本子……”
“在书房。”范云致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声音有点干,“锁着呢。”
小林没接话,只是往范云致腿上瞥了眼,低下头扒拉饭。海雾漫进客厅,把桌上的锅包肉热气都晕成了白,像层没干的泪。
饭后小林要走,秦景言让刚子送他,客厅里只剩范云致和那盘没吃完的锅包肉。范云致往书房走,假肢在地板上碾出轻响,秦景言跟在后面,没说话,只是在他走到书房门口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拿。”秦景言的声音压得低,手掌按在他后颈轻轻揉着,“老周说那本子里记着当年内鬼的线索,现在赵伟己经进去了,没必要再看。”
“我知道。”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就是想看看林溪在上面写了啥。”他顿了顿,往书房里瞥了眼——书架第三层的铁盒子锁着,钥匙在秦景言的裤兜里,“她以前总爱在我本子上画小人,说等我回来,就教我画芍药。”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让他靠在自己胸口。二哈跳上沙发,往范云致腿上蹭,被秦景言按住:“老实点。”
猫“喵”了一声,蜷在两人中间不动了。
下午复健时,海雾散了,阳光把沙滩照得发亮。范云致试着在沙滩上走——沙子软,假肢陷进去半寸,每走一步都要费力气。秦景言跟在旁边,手掌虚虚护着他的腰,在他晃了晃时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腕:“不行就别硬撑,咱回别墅。”
“没事。”范云致往他身边靠了靠,残肢接口处的红痕被磨得发疼,他却没吭声,只是往秦景言手腕上抓得更紧了些——秦景言的手腕被他攥出红印,像道新疤。
“范云致。”秦景言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林溪不会怪你。”
范云致的动作顿了顿,没接话。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假肢的金属壳子在沙地上碾出浅痕,像条没写完的路。
“我知道。”过了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就是……想她了。”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海风吹过来,带着咸腥味,把两人的头发都吹乱了。二哈从沙滩上跑过来,往范云致腿上蹭,被秦景言按住:“别烦你范哥。”
猫“喵”了一声,蜷在两人脚边不动了。
傍晚回别墅时,范云致的假肢磨破了皮,接口处渗出血珠,染红了软胶垫。秦景言把他抱到浴室,放了温水,伸手就要解他的假肢卡扣:“别动,我给你擦擦。”
“不用。”范云致往旁边缩了缩,被秦景言按住肩膀,“我自己来。”
“犟啥?”秦景言低笑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下巴抵在他发顶,“我给你擦咋了?怕我看?”他顿了顿,伸手往残肢接口处按了按,力道放得极轻,“疼不?”
“不疼。”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就是有点麻。”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拿过消毒棉往他接口处擦——棉片碰到血珠时,范云致的身体僵了僵,却没吭声。秦景言往他后颈捏了捏,声音压得低:“疼就喊出来,跟我逞啥强?”
范云致没接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温水漫过两人的手腕,把血珠都晕开了,像朵化了的花。
擦完药,秦景言把他抱回床上,往他腿上盖了条薄毯。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指尖在他后腰的旧疤上蹭了蹭:“你后背的伤还疼不?”
“不疼。”秦景言往他肩上靠了靠,“早好了。”他顿了顿,往二哈那边瞥了眼——猫蜷在床尾,尾巴甩得欢,“明天去买条狗吧?刚子说金毛温顺,能给你叼东西。”
“嗯。”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要小的。”
“行。”秦景言往他腰上捏了捏,“买个跟二哈一样胖的。”
后半夜范云致被幻痛疼醒了——不是抽痛,是细密的针扎似的疼,从残肢接口处往骨髓里钻。他没动,只是攥紧了秦景言的手——秦景言的手很暖,指缝里还带着锅包肉的甜,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秦景言立刻醒了,手掌按在他的残肢上轻轻揉着:“疼了?”
“不疼。”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就扎得慌。”
“傻样。”秦景言把他往自己怀里抱了抱,让他靠在自己胸口,“我给你讲个事吧?我小时候在东北,跟我爷去冰窟窿钓鱼,掉进去了,我爷把我捞上来,往雪地里一埋,说这样能驱寒。”
他的声音粗,却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耳尖蹭过他的胡茬——扎得慌,却暖。“秦景言,”他突然开口,“队徽……你别给我弄丢了。”
“不丢。”秦景言往他肩上靠了靠,“跟警徽放一块儿,锁抽屉里。”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二哈跳上床,蜷在两人脚边,呼噜呼噜地响,把幻痛的疼都压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范云致在书房发现秦景言蹲在地上——他把那枚铜队徽别在相框上,相框里是他和秦景言的婚纱照,队徽的铜色混着照片的海蓝,像把落了地的钥匙。“你咋还弄?”范云致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跟。
“瞎弄呗。”秦景言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方,“看着顺眼。”他顿了顿,往队徽上吹了吹气,“老周说,等你回去,把林溪的名字刻在纪念碑上,让你去揭幕。”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蹲在他身边,伸手替他擦手上的灰——秦景言的指缝里沾着相框的木屑,糙得像砂纸。“成。”他的声音有点干。
上午刚子来送狗,是只金毛幼犬,毛茸茸的,往范云致腿上蹭,被二哈一巴掌拍开。“这猫咋这样?”刚子挠了挠头,“跟秦总似的,护食。”
秦景言低笑一声,没接话,只是伸手按在范云致的后背上轻轻拍着。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暖得人想睡,队徽的铜色在光里泛着亮,像颗落了地的星子。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范云致看着相框,指尖在秦景言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暖,指缝里还带着木屑的糙,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秦景言突然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猫:“范云致。”
“嗯?”
“下午去环岛路走走?”秦景言的声音很轻,带着阳光的暖,“刚子说那边开了家新茶馆,去尝尝。”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嘴角勾了勾。二哈在刚子怀里挣了挣,往他腿上跳,被秦景言按住:“老实点。”
猫“喵”了一声,蜷在他脚边不动了。
海风从露台漫进来,带着咸腥味,吹得队徽轻轻晃。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缠在一起,像再也分不开的样子。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范云致又想。
有他,有海,有猫有狗,有锅包肉的甜,还有枚别在婚纱照上的旧队徽。
过去的疼,过去的冷,好像都被这暖烘烘的阳光晒化了。
因为身边有他。
秦景言伸手替他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他的眼角——那里亮闪闪的,是阳光,不是泪。“傻样。”他低笑一声,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
窗外的海翻着浪,像永远不会停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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