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化尽的清晨,范云致坐在复健室的窗台上翻林溪的笔记。笔记本的纸页发脆,指尖一碰就卷毛,其中一页夹着张残页,边角被火燎过,字迹熏得发黑,是林溪的笔体:“老鬼的仓库有第三处炸药,路线图在……”后面的字被烧没了,只留下个模糊的“警”字。
假肢的磁控卡扣突然“咔”地轻响——是早上调得太松,接口处蹭着皮肉发麻。范云致伸手去按卡扣,指尖刚碰到金属,就被窗外的动静拽了视线。秦景言正蹲在芍药丛边,给厦门运来的新苗培土,军绿色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后腰的旧疤被晨光晒得发红,像条没褪尽的痕。
“瞎瞅啥?”秦景言的声音隔着窗飘进来,带着东北清晨的凉,“张师傅女婿说新苗得浇温水,你搁这儿偷懒?”
范云致没回头,只是把残页往笔记里夹:“没偷懒。”他顿了顿,指尖在“警”字上蹭了蹭,“这笔记里有页残纸,好像是说炸药的事。”
秦景言扒着窗框往里探,胳膊肘撞得玻璃“哐当”响:“啥炸药?”他翻身进屋,带进来一身泥土味,“老周说当年你拆的炸药不是只有两处?”他凑过来看残页,呼吸喷在范云致耳后,暖得发痒,“这‘警’字后面是啥?警队?还是警靴?”
范云致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的呼吸:“不知道。”他往假肢上瞥了眼——磁控卡扣又松了,接口处磨得发红,他下意识往窗台上抵了抵,金属壳子撞得木头“噔噔”响,“可能是警靴,我当年总往靴子里塞东西。”
“傻样。”秦景言蹲下来按卡扣,指尖在磁控开关上碰了碰——新卡扣是触控的,指尖一贴就吸紧,他按得极轻,指腹蹭过磨红的软胶垫,“张师傅说这卡扣得按三次才稳,你偏只按一次,跟谁犟呢?”
范云致没吭声,只是把笔记往他怀里塞。秦景言翻到夹残页的地方,指尖在“警”字上划了圈:“老周说当年救你的时候,你警靴里确实塞了张纸,被血浸得看不清,后来跟证物一起存仓库了。”他顿了顿,往窗外瞥了眼——小林正抱着个铁盒往这边跑,盒上印着“证物”二字,“说曹操曹操到。”
小林把铁盒往窗台上放,喘得首弯腰:“范哥,秦总,周队说这是你当年的证物盒,让我给你送过来。”他往盒里指,“里面有双警靴,还有张纸,周队说可能跟你说的炸药有关。”
范云致没动,只是往秦景言手里塞了个东西——是从笔记里掉出来的芍药花瓣,干了的,却还带着点粉,“你拿着。”
秦景言捏着花瓣笑了:“瞎讲究。”却还是往口袋里塞了,伸手去掀盒盖——铁盒锈得厉害,他掰了两下没掰开,干脆用袖口垫着,猛地一扯,盒盖“哐当”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旧警靴。
警靴的鞋帮上还沾着血,是当年的旧迹,鞋筒里塞着张纸,被血浸得发褐,展开来能看清几笔线条,是仓库的路线图,角落画着个小叉,旁边写着“第三处”。
“找到了。”秦景言把纸往范云致面前递,指尖在路线图上戳了戳,“这叉标得是仓库的通风口,老周说当年拆弹队没搜过那儿。”他顿了顿,往范云致的假肢上瞥了眼,“磁控卡扣没松吧?刚看你往窗台上撞。”
范云致没接纸,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晨光透过窗户照在纸上,把路线图的线条映得发亮,像条没走完的路。“当年我拆完两处炸药,就被老鬼的人按住了。”他声音有点干,指尖在警靴的破洞上蹭了蹭,“林溪肯定是后来去补拆的,这路线图是她画的。”
秦景言没接话,只是伸手勾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先复健。”他往铁盒里瞥了眼,“证物周队会让人查,急啥?”他拽了把复健器械的牵引带,“张师傅调了阻力,今儿试试?”
范云致没犟,只是踩着假肢站起来。磁控卡扣吸得牢,却比昨天磨得慌——早上蹭红的地方开始发烫,他没吭声,只是往秦景言手腕上抓得更紧了些。秦景言的手腕上还挂着那两块桃木符,红布蹭着范云致的手背,暖得像春阳。
“范哥!”小林突然在门口喊,“周队说刚子查到内鬼的线索了!让你俩去队部一趟!”
范云致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秦景言拽了把牵引带让器械停住,往门口走时,不忘回头瞥了眼——范云致正低头叠那张路线图,指节泛白,残页被他捏得发皱,像片揉坏的芍药花瓣。
队部的办公室里,老周正蹲在地图前划圈圈,看见他们进来,往旁边挪了挪:“小范,秦总,你们可来了!刚子查到当年给老鬼递消息的内鬼,可能是警队的王副队。”他往地图上指,“王副队当年负责炸药排查,却故意漏了通风口那处,林溪姐的笔记里提过他。”
范云致没接话,只是往地图上瞥了眼——王副队的名字被红笔圈着,旁边标着“仓库排查负责人”。他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假肢的磁控卡扣又“咔”地响了声,这次是真松了,接口处的疼顺着骨头缝往上爬。
“疼了?”秦景言伸手按了按他的卡扣,指尖在触控开关上贴了三下,首到听见“咔嗒”三声轻响才松手,“张师傅说这卡扣得按三次才锁死,你总记不住。”他顿了顿,往老周手里塞了根烟,“王副队现在在哪儿?”
“在城郊的养老院。”老周往烟上凑了火,“刚子去盯了,说他这几年深居简出,跟老鬼的残余势力还有联系。”他叹了口气,往范云致的假肢上瞥了眼,“辛苦你了,小范,当年要是……”
“没什么辛苦的。”范云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林溪拆了第三处炸药,没让仓库炸了,就够了。”他往秦景言手里塞了张纸——是刚叠好的路线图,“去养老院看看?”
秦景言捏着路线图笑了:“去。”他往范云致腰上捏了捏,把人往门口带,“老周,证物盒先放你这儿,回来拿。”
养老院在城郊的山脚下,院墙爬满了爬山虎,绿得像泼了墨。刚子蹲在院墙外的老槐树下,看见他们来,往旁边挪了挪:“秦总,范先生,王副队在院子里晒太阳,身边跟着两个保镖,看着像老鬼的人。”他往院里指,“那俩保镖腰上有枪,得小心。”
范云致没动,只是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秦景言伸手勾住他的手腕,把人往树后拽了拽:“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他往范云致的假肢上按了按,“磁控卡扣锁死了?别乱动,等我回来。”
“一起去。”范云致往院里瞥了眼——王副队坐在石凳上,背对着他们,头发全白了,却还能认出当年的轮廓。他往秦景言手里塞了个东西——是从林溪笔记里撕下来的残页,“他看见这个,可能会说。”
秦景言没犟,只是把残页往口袋里塞,伸手替他把外套拉链拉到顶:“跟紧点。”他拽着范云致往院门走,手掌始终没松开,像怕他摔,又怕他跑。
王副队看见残页时,手抖得厉害。他往范云致的假肢上瞥了眼,又飞快移开,往石桌上的茶杯里倒了勺茶:“林溪那丫头……当年是我对不起她。”他声音发哑,“老鬼拿我孙子要挟我,我没办法才漏了通风口的炸药,谁知道她会去补拆……”
“路线图是你画的?”范云致往他身边靠了靠,磁控卡扣在石板路上滑出轻响,“残页上的‘警’字,是警队?”
“是警靴。”王副队往地上啐了口,“我把完整路线图塞你警靴里了,想着你拆弹时能看见,谁知道你被老鬼的人按住了。”他顿了顿,往秦景言身边凑了凑,“老鬼还有个仓库,在旧巷的赌场底下,里面有他跟警队其他人的交易记录,你们得去看看。”
范云致没接话,只是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秦景言伸手按了按他的后颈,往刚子使了个眼色——刚子立刻往院外退,去查赌场的位置。王副队看着他们,突然笑了:“林溪那丫头总说,你是个犟种,却心细,说你肯定能活着回来……”
“她也没食言。”范云致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她拆了炸药。”
王副队的眼眶红了,没再说话,只是往茶杯里又倒了勺茶。阳光透过爬山虎的缝隙照在他脸上,把皱纹里的泪映得发亮,像落了层霜。
回去时,秦景言把范云致往怀里拽了拽,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累了?”
“不累。”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指尖在他的桃木符上蹭了蹭,“赌场底下的仓库,得去看看。”
“去。”秦景言捏了捏他的后颈,往旧巷的方向指,“刚子说赌场早就拆了,现在是个菜市场,得晚上去。”他顿了顿,往范云致的假肢上瞥了眼,“磁控卡扣磨得慌不?张师傅女婿说有新的软胶垫,回去给你换上。”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车窗外的春阳正好,把芍药丛的新叶照得发亮,像能滴出水。
晚上去旧巷时,范云致穿了秦景言给找的黑外套。菜市场的摊子收得早,地上还沾着烂菜叶,踩上去“黏糊糊”的。刚子蹲在个井盖边,往他们招手:“秦总,范先生,就在这儿,井盖下面有通道。”
秦景言把范云致往身后拽了拽,自己先掀开井盖——里面黑漆漆的,飘出股霉味。他往井里照了照手电,往范云致身边靠了靠:“能走不?不行我背你。”
“能走。”范云致往井边挪了挪,磁控卡扣在水泥地上滑出轻响,“你扶着我就行。”
通道里又窄又黑,只能容一个人走。秦景言走在前面,手电往地上照,手掌始终悬在范云致腰侧,没碰到,却在他踩空时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腕:“慢点儿,台阶滑。”
“没滑。”范云致往他怀里靠了靠,往通道深处瞥了眼——尽头有个铁箱,锁着,上面印着“老鬼”二字。他往秦景言手里塞了个东西——是从王副队那儿拿的钥匙,“开吧。”
秦景言没动,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手电光落在铁箱上,把锁孔照得发亮。他插钥匙时,指尖碰了碰范云致的手背,暖得像春阳。铁箱“咔”地开了,里面堆着些文件,还有个录音笔,是当年的旧款。
录音笔里的声音发哑,是老鬼的:“王副队,警队的名单我要了,不然你孙子……”后面的话被杂音盖了,只留下阵孩子的哭腔。范云致的动作顿了顿,没接话,只是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
“操!”秦景言低骂一声,把录音笔往文件上摔,“这老王八蛋!”他往范云致的假肢上按了按,指腹蹭过磨红的软胶垫,“回去,这地方晦气。”
范云致没动,只是往文件上瞥了眼——上面有个名字被圈着,是当年的警队局长,现在己经退休了。他往秦景言手里塞了张纸——是文件的复印件,“得给林溪一个交代。”
秦景言捏着纸笑了:“给。”他往范云致腰上捏了捏,把人往通道外带,“明天就送纪检委,让他们查。”
回去时,天快亮了。队部院子里的芍药丛上落了层露水,新苗的叶子上沾着水珠,亮得像星子。范云致往丛边挪了挪,磁控卡扣突然“咔”地响了声——这次是真松了,他踉跄了一下,秦景言伸手就勾住了他的腰,力道稳得像铁钳。
“操!”秦景言闷哼一声,后背撞在芍药丛的木架上,却把范云致稳稳护在怀里,“跟你说了慢点儿!”
范云致的额头抵在他胸口,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比接口处的疼更慌。“没事。”他往秦景言怀里缩了缩,指尖在他的毛衣上蹭了蹭,“就是卡扣松了。”
“傻样。”秦景言往他接口处按了按,确认磁控卡扣没松才松手,“回去给你换软胶垫,张师傅女婿说有硅胶的,比现在的软。”他顿了顿,往窗外瞥了眼——晨光漫在芍药丛上,新叶上的水珠亮得像泪,“老周说小林去给林溪姐扫墓了,放了束新芍药,说你肯定会去。”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宿舍的煤炉还没灭,暖得像春阳。秦景言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肠——是早上从老太太摊儿上买的,“吃。”
范云致往嘴里塞了口,往他怀里靠了靠。磁控卡扣在地板上滑出轻响,像在跟当年的旧时光打招呼。
后半夜范云致被幻痛疼醒了——不是抽痛,是钝钝的疼,从残肢接口处往骨髓里钻。他没动,只是往秦景言怀里缩了缩——秦景言的手还攥着他的手腕,桃木符的边角硌得他手心发痒,却暖。
秦景言立刻醒了,手掌按在他的残肢上轻轻揉着:“疼了?”
“不疼。”范云致往他手腕上蹭了蹭,“就是想摸摸那录音笔。”
“傻样。”秦景言把他往自己怀里抱了抱,让他靠在自己胸口,“录音笔我给你放桌上了,明天送纪检委。”他顿了顿,往窗外瞥了眼——晨光漫在芍药丛上,新叶上的水珠被晒得发亮,像落了满地的星子,“张师傅女婿来了,说给你换硅胶垫,在院子里等着呢。”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秦景言的手掌按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着,像哄孩子似的,嘴里哼着东北的摇篮曲,跑调,却比止痛针管用。
第二天早上,范云致在炕边发现秦景言蹲在地上——他正往新假肢的接口处贴硅胶垫,手指捏着垫边角,放得极轻,像怕碰坏了。“你咋还弄?”范云致走过去,踢了踢他的鞋跟。
“瞎弄呗。”秦景言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方,“贴厚点不磨。”他顿了顿,往范云致残肢上瞥了眼,“老周说纪检委的人来了,问你去不去?”
范云致没说话,只是蹲在他身边,伸手替他扶着假肢——新假肢的金属壳子凉,却被秦景言的手心捂得暖。“不去。”他的声音有点干,“让他们查就行。”
“傻样。”秦景言捏了捏他的后颈,把他往起拉,“去看看,给林溪姐个交代。”他往院子里喊了声,“张师傅!进来!”
张师傅女婿往假肢上贴硅胶垫时,范云致往窗外瞥了眼——纪检委的车停在院门口,老周正跟个穿制服的人说话。他往秦景言身边靠了靠,磁控卡扣“咔”地吸住,硅胶垫软得像没贴,却不磨了。
“走。”秦景言往他腰上捏了捏,把人往门口带,“给林溪姐交差去。”
纪念碑前的芍药丛开了朵新花,粉白的,像林溪警号上的漆。范云致往花前挪了挪,磁控卡扣在石板路上滑出轻响,像在跟她说“我们做到了”。秦景言往他身边靠了靠,手掌虚虚护着他的腰,没碰到,却在他晃了晃时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腕:“站稳了。”
“嗯。”范云致往他怀里缩了缩,往墓碑上瞥了眼——“林溪之墓”西个字被晨光洗得发亮,旁边的“愿逐月华流照君”刻得深,石缝里还嵌着片新落的芍药花瓣。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日子了。
范云致往秦景言怀里靠得更紧了些,指尖在他手腕的桃木符上蹭了蹭——暖得像林溪的雪花膏味,像烤冷面的甜,像新假肢的磁控卡扣,吸得牢,却不疼。
秦景言伸手替他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他的眼角——那里亮闪闪的,是晨光,不是泪。“傻样。”他低笑一声,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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