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侯府回来的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被鸟雀叫醒了。窗外的阳光金灿灿的，透过葡萄架洒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子，连空气里都飘着桂花香，甜丝丝的。
"小姐，您昨儿回侯府那气派！"春桃端着水盆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瞅着三小姐那脸，白得跟您做的杏仁豆腐似的，僵着动都动不了！"
我忍不住笑，拿起帕子擦脸："她呀，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以前在府里，连块桂花糕都要抢我的，如今见我成了殿下的未婚妻，心里指不定怎么翻江倒海呢。"
"那也是她自找的！"春桃帮我梳着头发，语气愤愤，"以前总欺负您，现在知道怕了吧？"
我笑着摇摇头，心里却没什么波澜。昨儿回侯府，靖王全程牵着我的手，把"未婚妻"三个字说得明明白白，周氏和苏明珠那脸色，比我做的双色糕还精彩。但真当他们低头哈腰时，我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那些曾经让我辗转难眠的轻视和冷遇，如今看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人这一辈子，哪能总盯着过去的委屈不放？眼下的日子这么甜，才该好好咂摸。
"对了小姐，"春桃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王厨头说，后湖的菱角熟了，昨儿园丁捞了一筐，个个，让您去瞧瞧做什么好。"
菱角？我心里一动。这东西在现代时我就爱吃，嫩的能当水果啃，老的煮熟了粉糯香甜，最适合做甜汤。
"走，看看去！"我披了件秋衫就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后湖就在王府西侧，岸边种着垂柳，湖面波光粼粼，果然漂着些绿油油的菱角叶，园丁正撑着小船在湖里捞，时不时扔几个的菱角到岸边的竹筐里，"扑通"一声溅起小水花。
"苏小姐！您来得正好！"园丁见了我，笑得憨厚，"这菱角刚熟，嫩得很，剥了壳就能吃！"
我捡起一个菱角，青褐色的外壳带着点绒毛，像只小小的元宝，捏在手里沉甸甸的。"确实。"我掂量着，"老的留着做菱角糕，嫩的......做甜汤吧，加些莲子和冰糖，清甜爽口。"
正说着，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心跳顿时漏了一拍——靖王来了。
他换了身天青色的常服，没束发，长发用根玉簪松松挽着，阳光落在他发间，竟透着点柔和的金芒。见我蹲在湖边看菱角，他快步走过来，眉峰微挑："又在琢磨什么好吃的？"
"殿下！"我站起身，手里还捏着个菱角，脸颊发烫，"这菱角熟了，想做甜汤。"
他低头看着我手里的菱角，伸手接过去，指尖不经意碰到我的指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上来。"这东西带刺，小心扎手。"他拿起菱角端详着，眉头微蹙，"怎么吃？"
"剥壳吃呀。"我笑着示范，捏住菱角的两端，轻轻一掰，"咔嚓"一声，外壳裂开，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带着点淡淡的清香。"您尝尝？嫩的甜丝丝的，像水果。"
他接过去，学着我的样子咬了一口，果肉脆嫩多汁，带着股子湖水的清冽，他眼睛亮了亮："比苹果清爽。"
"是吧？"我得意地扬起下巴，"老的就粉糯了，做糕做汤都好。"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突然道："我帮你捞？"
"啊？"我愣了一下，看向湖里的小船，"殿下会划船？"
他挑眉，语气带着点自信："当年在北疆，冰湖上都能走，这点小船算什么？"
说着还真脱了鞋，卷起裤腿就要下湖。园丁吓得赶紧摆手："殿下使不得！水凉！还是老奴来！"
靖王却没听，几步跨上小船，拿起捞菱角的网兜，还真像模像样地划了起来。只是他那划船的姿势实在算不上好看，船桨在水里乱晃，小船在湖里打着转，逗得我首笑。
"殿下！往左！对，再往前点！"我站在岸边指挥，看着他笨手笨脚的样子，觉得这冰山王爷也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心里甜滋滋的。
他划了半天，才捞上来小半筐菱角，裤腿都溅湿了，额头上还渗着汗，见我笑得首不起腰，他无奈地摇头："看来这捞菱角，比打仗难。"
我赶紧递上帕子："快擦擦汗，小心着凉。"
他接过帕子擦着脸，目光落在我笑得发红的脸颊上，突然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笑够了？"
温热的触感让我瞬间安静下来，红着脸低下头："没、没笑够......"
他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像秋风拂过湖面，带着点痒意。"那等会儿做甜汤，得多放两勺糖，补偿我这划坏的船桨。"
"放三勺都成！"我赶紧点头，心里的甜意像菱角汤似的，快要溢出来了。
回到厨房，我立刻忙活起来。嫩菱角剥壳留肉，老菱角煮熟碾成泥；莲子去芯，提前泡软；冰糖用温水化开。砂锅里加水烧开，先放莲子煮软，再放嫩菱角肉和冰糖，最后撒点桂花，小火咕嘟着，清甜的香气很快就漫了满院。
"小姐，殿下真有意思，划船跟打杖似的。"春桃帮我剥着菱角，笑得眉眼弯弯，"不过看着倒是认真，生怕捞少了您不够用。"
我心里暖融融的。他哪里是想捞菱角，不过是想陪我做点寻常事罢了。以前总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靖王，遥不可及，如今才发现，他也会笨拙，也会为了博我一笑，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
正想着，靖王就进来了，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重新束好，只是眉宇间还带着点水汽的清爽。"好了吗？"他走到灶台边，看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甜汤，眼里带着期待。
"快了快了。"我盛出一碗，递到他面前，"刚做好的，您尝尝？"
他接过去，吹了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莲子的绵、菱角的脆、冰糖的甜、桂花的香，混在一起清清爽爽，带着股子湖水的灵气，把秋燥都驱散了。
"比宫里的银耳汤合口。"他又舀了一大勺，眼神里带着笑意，"尤其是这菱角，脆生生的，像你刚才笑的样子。"
我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拿起一个刚剥好的嫩菱角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
他咬住菱角，看着我笑，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糖。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棂落在我们身上，锅里的甜汤还在咕嘟作响，空气里飘着桂花香和菱角的清甜，寻常的日子，就这么被熬成了最暖的甜。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我，"这个给你。"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支银镯子，镯身上雕着缠枝莲，中间还嵌着颗小小的珍珠，看着素雅又精致。"这是......"
"上次去侯府，见你手上空空的。"他挠挠头，语气难得有些不自然，"张管事说，女子戴镯子好看......"
我拿起镯子戴上，大小正好，银面贴着肌肤，带着点微凉的暖意。"谢谢殿下。"我抬起手，看着镯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心里比菱角汤还甜。
他看着我手腕上的镯子，眼神柔和："喜欢就好。"
那天的菱角甜汤，我们喝了很久。他话不多，却总在我舀汤时，悄悄把碗往我这边推推；见我剥菱角剥得指尖发红，就默默接过网兜，笨手笨脚地帮我剥，虽然速度慢，却没再让我沾手。
傍晚时分，夕阳把湖面染成了金红色，我和他坐在岸边的柳树下，分食最后一碗菱角甜汤。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清沅，等过了年，咱们就成亲吧。"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他眼里映着晚霞，亮得像落满了星星。"好啊。"我笑着点头，心里的甜意像炸开的烟花，绚烂得让人想哭。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能让寻常的日子都变得像蜜里泡过似的。就像这碗简单的菱角甜汤，用料平常，却因为身边有了对的人，就成了世间最难得的滋味。
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又看了看身边认真帮我挑出莲子芯的靖王，突然觉得，这秋天真是太好了。有吃不完的果子，有熬不尽的甜汤，还有个愿意为我笨拙划船的他。
嗯，等成亲那天，一定要做满满一桌子的好吃的。
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苏清沅的日子，不仅有烟火气，还有化不开的甜。
这样想着，嘴角忍不住又扬起，连晚风都带着甜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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