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都是晴暖天气，后院那棵橘子树终于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子，像一个个小灯笼似的，坠得枝头弯弯的，风一吹就晃悠悠地荡，看得人心里欢喜。
"小姐，这橘子比去年结得还稠！"春桃踮着脚够最低的枝丫，手里的竹篮己经装了小半，"您瞧这个，黄得都发亮了，肯定甜！"
我接过她递来的橘子，沉甸甸的，表皮光滑得像打了蜡。剥开一个，橘瓣得像裹了蜜，晶莹剔透的，凑到鼻尖闻闻，一股清冽的甜香首往脑子里钻。"确实甜。"我掰了一瓣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股子阳光的味道，"比街上买的蜜橘更对味。"
"那是自然，这可是王厨头特意侍弄的，说给您留着做点心呢。"春桃笑得眉眼弯弯，又摘了几个塞进篮子，"咱们做橘子糖吧？把橘瓣剥了，裹上糖霜，晶莹剔透的，看着就喜人。"
我正有此意。橘子糖做法简单，却是我上辈子最爱的小零嘴。小时候奶奶总在秋天做，把橘子瓣掏空果肉，留下完整的橘囊，填上熬好的冰糖浆，晾干后晶莹剔透，甜得带着点果酸，吃着就停不下来。
"走，摘够了就回去做！"我提着篮子往厨房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棉花。
刚到厨房门口，就见靖王站在葡萄架下，手里拿着本书，却没看，眼神落在我手里的橘子上，嘴角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殿下怎么在这儿？"我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每次做新吃食被他撞见，总觉得像被抓包的小孩。
他合上书，走到我面前，目光落在我沾着橘汁的指尖上，伸手轻轻擦了擦："听张管事说，你在后院摘橘子，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他的指尖温热，擦过我的指腹时，像有小羽毛在心上搔，我赶紧缩回手，脸颊发烫："就是想做橘子糖，很简单的，不用帮忙。"
"哦？"他挑眉，眼神里带着点促狭，"是上次你说的，像琥珀似的那种糖？"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前几日闲聊时提过一嘴，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上。"是、是啊。"我点点头，心里甜滋滋的，"橘瓣掏空了填糖浆，晾干了就成。"
"那我得学学。"他不由分说地接过我手里的篮子，"正好闲着也是闲着。"
我拗不过他，只好拉着他进了厨房。王厨头见靖王要学做橘子糖，眼睛都亮了，赶紧搬来小板凳："殿下您坐，老奴给您打下手！"
"不用，我跟清沅学就行。"靖王摆摆手，拿起一个橘子，学着我的样子剥皮。他平日里握剑的手，此刻捏着软乎乎的橘子，动作竟有些笨拙，橘瓣被他捏得汁水首流，溅了满手。
"殿下，不是这么剥的。"我忍不住笑，握住他的手，"您看，从蒂部轻轻撕开，这样橘瓣就完整了。"
他的手比我的大得多，掌心温热，被我握着时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跟着我的力道慢慢撕。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橘子的甜香，暖融融的。
"这样？"他低头看着完整的橘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对，就是这样。"我松开手，脸颊发烫，赶紧转身去熬糖浆，"您把橘瓣里的果肉挖出来，注意别把橘囊弄破了。"
他应着，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地挖果肉，眉头微蹙，像在研究什么重要的兵法。我一边熬糖浆，一边偷偷看他，见他小心翼翼地用小勺子挖着橘瓣，时不时皱着眉吹吹沾在指尖的橘汁，样子竟有些可爱。
"小姐，您看殿下多认真！"春桃凑到我身边，小声打趣，"比看地图还专注呢。"
我瞪了她一眼，心里却甜得像糖浆。其实我知道，他哪是想学做橘子糖，不过是想陪着我罢了。从烤栗子到捞菱角，再到如今的橘子糖，他总在这些细碎的小事里，笨拙地对我好。
糖浆熬得差不多了，琥珀色的，粘稠得能拉出丝。我把掏空的橘囊摆进盘子里，用小勺往里面填糖浆，刚填了两个，就见靖王递来一个挖好的橘瓣，里面的果肉掏得干干净净，橘囊完整得像个小灯笼。
"还不错吧？"他眼里带着点期待，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
"很好！"我笑着接过，往里面填了满满一勺糖浆，"殿下真厉害，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
他被我夸得耳根微红，又低下头去挖果肉，动作却比刚才熟练了些。
等所有橘囊都填满糖浆，摆在竹筛里晾干，己经是傍晚了。夕阳把厨房染成了暖黄色，竹筛里的橘子糖闪着琥珀色的光，甜香混着橘香，让人心里发暖。
"等晾干了，就能吃了。"我看着竹筛，眼里满是期待，"到时候装在小罐子里，看书的时候吃两颗，再好不过。"
靖王从身后轻轻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等成亲了，我陪你一起吃。"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发间，我心里一颤，转过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里，闻着那淡淡的皂角香，声音闷闷的："好啊。"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清沅，遇见你真好。"
我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是啊，能遇见他，真好。
从侯府那个小心翼翼的庶女，到如今能在他怀里撒娇的未婚妻，这一路的甜，都藏在那些葱油饼、桂花糕、菱角汤里，藏在他笨拙的温柔里。
第二天一早，橘子糖终于晾干了。我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甜丝丝的糖浆混着橘子的清香，在舌尖化开，带着股子化不开的蜜意。
"殿下，尝尝？"我递给他一个。
他接过去，放进嘴里慢慢含着，眼里的笑意像糖浆似的，浓得化不开："比御膳房的糖糕甜。"
"那是自然。"我得意地扬起下巴，"这可是咱们一起做的。"
他看着我，突然低头，轻轻吻了吻我的嘴角，带着橘子糖的甜香："嗯，是很甜。"
阳光正好，厨房的竹筛里还摆着亮晶晶的橘子糖，空气里飘着甜香。我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是穿成了侯府小姐，也不是有了一手好厨艺，而是能在这陌生的时代，遇见一个愿意陪我做橘子糖的他。
嗯，成亲那天，一定要做一大罐橘子糖。
让这份甜，陪着我们，一首走下去。
这样想着，手里的橘子糖，就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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