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推开窗，整个王府都裹上了层白绒绒的雪，院角的腊梅被压得弯弯的，花苞上顶着点雪，红的更艳，白的更纯，像幅工笔画。
"小姐！雪停了！"春桃兴奋地跑进来说，手里还捧着个小篮子，"您瞧我采了什么？"
篮子里是刚摘的腊梅花，带着雪珠，清香扑鼻。我眼睛一亮："这花开得正好！做腊梅酥肯定香！"
腊梅酥是上辈子在江南学的点心，用晒干的腊梅花混进酥皮里，内馅包上豆沙或莲蓉，烤出来带着淡淡的梅香，甜而不腻，最配冬日的暖茶。
说干就干。我让春桃把腊梅花仔细挑拣干净，晒干的花瓣研成粉；自己则和起酥皮——油皮和油酥分层擀开，反复折叠，才能烤出层层酥脆的口感。
刚把酥皮包好，捏成小巧的梅花形状，就见靖王掀帘进来。他换了身玄色锦袍，外面罩着件白狐披风，雪光映得他眉眼越发清俊，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见我在捏酥饼，眉峰微挑："又在做什么新奇吃食？"
"腊梅酥。"我举起一个刚捏好的生坯给他看，"用院里的腊梅花做的，烤出来有梅香。"
他凑过来闻了闻，眼神亮了亮："这花香配酥饼，倒雅致。"说着挽起袖子，"我帮你捏？"
"您会吗？"我笑着递过一块面团，"这得捏出花瓣的纹路才好看。"
他还真拿起面团，学着我的样子捏起来。他手指修长，捏剑穗时灵活得很，捏这软乎乎的酥皮却笨手笨脚，捏出来的梅花歪歪扭扭，像朵被霜打了的残梅。
我忍不住笑出声："殿下，您这梅花......怕是开错了季节。"
他看着自己捏的"残梅"，也无奈地笑了，把面团塞回我手里："还是你来吧，我在旁边看着。"
他搬了个小凳坐在炉边，看着我灵巧地捏着腊梅酥，时不时帮我添点炭火，或是递块干净的帕子擦手。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暖融融的，连带着他眼睫上的雪粒都闪着光。
"再过几日就是小年了。"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张管事说，得备些年货，你想去街上瞧瞧吗？"
我心里一动。来这大靖朝快一年了，还没好好逛过京城的集市呢。"想啊！"我眼睛发亮，"听说小年的集市最热闹，有糖画、面人，还有卖爆竹的......"
他看着我兴奋的样子，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那便去瞧瞧。让张管事备车，咱们悄悄去，不惊动旁人。"
我心里甜滋滋的，手里的腊梅酥捏得更起劲了。想象着和他并肩走在热闹的集市上，吃糖画，看杂耍，像寻常的小夫妻一样，就觉得这冬天都暖和了许多。
腊梅酥烤好了，金黄的酥皮层层分明，上面点着点胭脂红，像一朵朵绽放的腊梅，梅香混着酥皮的黄油香，馋得春桃首咂嘴。
"殿下尝尝？"我递过去一块。
他接过去，轻轻掰了半块放进嘴里。酥皮簌簌掉渣，内馅的豆沙甜绵，尾调带着淡淡的梅香，清清爽爽的，一点不腻。"比上次的橘子糖多了点风骨。"他评价道，眼里带着笑意，"像你。"
我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拿起一块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再夸我，酥饼都要被你夸化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像炉子里的火，旺得很。
小年那天，果然如他所说，我们悄悄出了王府。街上果然热闹，红灯笼挂满了树梢，卖年货的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糖画师傅的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转眼就画出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殿下，您看那糖画！"我拉着他的手往前跑，冷风灌进领口，却一点不觉得冷。
他被我拽着，脚步轻快，嘴角始终带着笑意，时不时帮我挡开拥挤的人群。走到卖腊梅的小摊前，他拿起一枝开得最艳的，别在我的发间："好看。"
我摸了摸发间的梅花，看着他眼里的自己，心里比糖画还甜。
逛到日头偏西，我们手里己经拎满了东西——有我爱吃的糖葫芦，他喜欢的卤味，还有给春桃和王厨头带的点心。路过一家点心铺，我指着招牌上的"枣泥糕"笑："这枣泥糕看着不如我做的细腻。"
"那是自然。"他低头看我，眼神温柔，"我家清沅的手艺，天下第一。"
回到王府时，暮色己经浓了。厨房里飘着炖肉的香，张管事正指挥着下人贴春联，红红的纸映着雪，看着就喜庆。
我把买回来的枣泥糕分给大家，自己则拉着靖王去厨房，把剩下的腊梅酥热了热，配着新沏的热茶，坐在炉边慢慢吃。
"今日开心吗？"他问，手里把玩着我买的小泥人。
"开心。"我点头，往他嘴里塞了块腊梅酥，"比在侯府过年热闹多了。"
他握住我的手，指尖温热："以后每年，都陪你这么过。"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碎碎的，像撒了把盐。炉子里的火噼啪作响，茶盏里的热气氤氲着，模糊了他温柔的眉眼。我靠在他肩上，闻着腊梅酥的香，心里像揣了个小暖炉。
原来最好的日子，就是这样——有他在身边，有暖茶，有甜酥，有过不完的烟火寻常。
"对了，"我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成亲那天，我要做一桌子的菜，有琥珀椒、杨枝甘露、桂花糖藕......还要有这腊梅酥，好不好？"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轻得像雪花："好，都听你的。"
腊梅的清香混着酥饼的甜，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散开。我知道，这冬日的光景，不过是我们往后日子里，最寻常的一抹甜。
而更多的甜，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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