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铜锅上结了层薄霜，窗外的北风卷着雪沫子，打在窗棂上"呜呜"响。今日议的是百叟宴的热汤菜，王师傅拟的单子上写着"燕窝炖盅""鱼翅羹"，瓷碗描金画银，却看着就冷。
我抱着个大萝卜进来，萝卜顶着绿缨子，沾着点泥，在满室精致菜肴里显得格外扎眼。"各位师傅，"我把萝卜放在案上，"天寒了，老人们最需一口热汤暖身子。我想加道萝卜炖羊肉。"
果然，王师傅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王妃是忘了百叟宴的规矩？羊肉膻气，萝卜更是土得掉渣，怎能端上国宴的桌？"他指着旁边的银锅，"咱家准备的'当归乌鸡汤'，滋补又体面，不比这市井杂烩强？"
"王师傅闻闻这萝卜？"我用刀切开萝卜，白生生的肉里嵌着细密的红筋，"这是心里美萝卜，看着土气，炖熟了却甜得很，能去羊肉的膻。去年深冬，李婆婆的小孙子染了风寒，我给炖了锅萝卜羊肉汤，喝了三碗，汗一出，病就好了。老人家说，'这汤比药还管用'。"
靖王从外面进来，肩头落着雪，手里提着块羊肉，油光锃亮："这是张家口来的绵羊腿，肥瘦相间，厨子说'带骨的肉最香'。"他把羊肉递给我，"刚见御膳房的地窖里存着不少干辣椒，炖的时候加两个，驱寒。"
王师傅看着那块羊肉，喉结动了动——御膳房用的多是鹿肉、獐肉，嫌羊肉"俗"，却不知绵羊腿炖得烂，香得醇厚。我没理他，径首处理羊肉：带骨剁成块，用清水泡一个时辰去血水，王师傅在旁冷笑："泡这么久，肉味都跑了。"可当我把泡好的羊肉冷水下锅，加姜片、葱段、料酒，撇去浮沫时，汤竟清得像泉水，他眼神又动了动。
萝卜切滚刀块，皮不用削——心里美的皮脆甜，炖熟了更有嚼头。我在砂锅里铺了层羊肉，再码萝卜，加花椒、八角、两个干辣椒，倒开水没过食材，大火烧开后转小火，"咕嘟咕嘟"炖得砂锅盖首跳。
"膻气！"王师傅捂着鼻子后退半步，却在闻到锅里飘出的香时，脚步顿住了——那香不是腻人的油香，是羊肉的醇厚混着萝卜的清甜，还有点花椒的麻，暖得人想缩脖子。
炖到一个半时辰，作者“Ann正在减肥吧”推荐阅读《吃货王妃升职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我掀开锅盖，白雾腾起时，王师傅忍不住凑过来：萝卜吸了肉香，红筋更艳，羊肉脱骨，用筷子一戳就烂。我盛了碗递给试菜的公公，老爷子刚喝一口，就把棉袄扣子解开了："这汤！从喉咙暖到肚子里！萝卜甜得像梨，羊肉香得很，一点不膻——比当归汤实在多了！"
王师傅犹豫着也盛了半碗，吹了吹喝了口，半晌才道："这去膻的法子......是用萝卜吸了味？"
"不止。"我笑着往他碗里加了勺醋，"加半勺醋，既能去膻，又能让羊肉更烂。老人们肠胃弱，这样吃着舒服。"
他咂咂嘴，没再反驳，反而问："这萝卜切滚刀块，是为了炖得匀？"
"是呢，"我递给他一块萝卜，"滚刀块边角多，更容易吸汤。就像街坊们说的，'做菜得顺着食材的性子来'。"
傍晚离开时，雪还在下。靖王把我的手揣进他袖里，暖得像揣了个小炭炉。"王师傅让小太监来问，'萝卜炖羊肉能不能加陈皮'，"他低头看我，睫毛上沾着雪粒，"看来，他是真服了。"
我想起王师傅喝汤时微微泛红的眼角，忽然明白：御厨们不是傲气，是被"规矩"捆得太久，忘了做菜最本真的目的——让人吃得暖，吃得舒坦。就像这萝卜炖羊肉，看着土气，却藏着深冬最实在的暖。
"明天，"我抬头看他，雪落在唇上，凉丝丝的，"教他们做八宝粥吧。百叟宴的收尾，得用甜粥，像街坊们过年时喝的那样，稠稠的，带着盼头。"
他笑着点头，把我往怀里带了带："好。我让御膳房备齐红豆、绿豆、莲子、桂圆......按你说的，'少放糖，多放心意'。"
雪越下越大，御膳房的烟囱还在冒烟，那烟里混着萝卜炖羊肉的香，像把市井的暖，一点点织进了宫墙的冷里。我摸了摸发间的玉兰簪，忽然盼着百叟宴快点来——想让那些宫里的老人尝尝，这红墙之外，街坊们围炉喝汤的暖。
嗯，八宝粥得用新米，熬得稠得能插住筷子，就像日子，得熬得稠稠的，才够甜。
这样想着，连风雪的冷，都仿佛被袖里的暖，烘得软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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