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还没化尽，初春的风就带着点软意，吹得院角的荠菜冒出了绿芽。贴着地皮的嫩叶带着锯齿，沾着未消的霜，掐一把在手里，清苦的香混着泥土的腥，像刚醒的春——这是初春独有的嫩，藏在凉里的鲜。小食铺的棉帘换了薄些的，风一吹晃悠悠的，街坊们踩着融雪的泥来，搓着手说："这荠菜冒头了，该包点馄饨，汤汤水水的，暖得熨帖。"
"小姐，您看这荠菜！"春桃挎着竹篮进来，篮子里的荠菜带着根须，绿得发亮，"是小丫头和她娘去坡上挖的，说这'地菜'头茬最嫩，包馄饨最鲜，特意给您留的，比去年的还水灵！"
我捏起一棵荠菜，叶尖还沾着小冰粒，凑近闻闻，清苦里裹着点草香，是初春独有的清润。"就做荠菜馄饨！"我眼睛一亮，"荠菜摘净洗三遍，开水焯十秒去涩，捞出来挤干水分，切碎了像堆绿碎玉；猪肉馅用三分肥七分瘦的，剁得细如棉絮，加荠菜碎、姜末、香油，顺一个方向搅上劲，鲜得跳；馄饨皮买现成的，薄如纸，包的时候捏成元宝形，边捏边转，褶子像朵小莲花；骨汤提前熬好，撇去浮油，下馄饨煮到浮起，撒把葱花、滴两滴香油，汤清馅鲜，荠菜的苦被肉香中和，润得能滑进喉咙，配着腌菜吃，初春里暖得能化开残雪。"
说干就干。荠菜焯水时"噗噗"响，捞出来过凉水，绿得更透，挤干后切碎，春桃边切边打喷嚏："这味够冲，像喝了口新茶，醒得很！"肉馅拌荠菜时得狠劲搅，首到馅料发黏，能粘住筷子，春桃说"这是搅进了春意，才够鲜"。包馄饨时最热闹，我和春桃比赛捏褶子，她捏的像小元宝，我捏的带花边，摆在盖帘上，白花花的像群小银鱼。
刚把第一锅馄饨下进骨汤，靖王就掀帘进来。他穿着湖蓝色绸衫，外罩薄棉袍，手里拿着支刚抽条的柳芽，嫩黄得像抹了蜡。"街上的冰棱化得滴答响，"他把柳芽插在瓶里，笑着看锅里翻腾的馄饨，"小丫头娘说，挖荠菜时见着去年种的玉兰发了芽，说等开花了，还来讨玉兰馅的方子。"
"快来尝尝这馅！"我用筷子挑了点荠菜馅递给他，绿的菜、粉的肉混在一起，"带点苦才鲜，比去年的韭菜馄饨多了点清，合这春的味。"
他尝了一口，清苦混着肉香在舌尖散开，竟格外提神，眼里带笑："比御膳房的燕丝馄饨多了点野趣，倒更合这初春的嫩。要帮忙吗？煮馄饨的火得盯着，我来？"
"好啊！"我把长勺递给他，"水开下馄饨，点两次凉水，浮起来再煮一分钟，别煮过了，皮破了就漏了春味。"
他守在锅边，舀水的动作轻，汤里的馄饨转着圈，像群戏水的鱼。作者“Ann正在减肥吧”推荐阅读《吃货王妃升职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手上，他盯着馄饨的眼神比看兵书时还专注，我偷偷看他，见他袖口沾了点荠菜的绿，忍不住伸手帮他擦掉，指尖刚碰到，他就反手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暖混着汤香，烫得我心尖发颤。
"前几日拉车的汉子来说，"他慢悠悠地往汤里撒葱花，声音混着汤的咕嘟声，"他婆娘学着你教的法子做荠菜团子，蒸着吃，街坊都说比菜包香，他攒了钱，给快出生的娃打了个银锁，说沾沾这春的喜气。"
我心里一暖。那汉子总说"盼个安稳"，如今银锁在身，想必夜里都能笑出声。"荠菜团子蒸着吃更清，配小米粥正好，该越来越好的。"
"是你把这春的鲜教给了大家，"他盛出一碗馄饨，白的皮、绿的馅在清汤里晃，"换了旁人，早把这'开春鲜'藏着掖着了。"
正说着，李婆婆拄着拐杖进来，手里捧着个布包，里面是几双绣着荠菜的鞋样。"给你描的样子，"她笑得眼角堆起纹，"我那小孙子说，吃了荠菜馄饨，念书都不犯困了，这是谢礼。"
我笑着接过鞋样，给她盛了碗热馄饨："婆婆快趁热吃，汤里加了点胡椒粉，暖得很。"
李婆婆喝了口汤，咂咂嘴："这汤清得像泉水！荠菜的味藏在馅里，苦丝丝的鲜，比我年轻时吃的还地道！"
小食铺的馄饨煮了一锅又一锅，街坊们捧着碗蹲在炉边，汤喝得"吸溜"响。周奶奶的孙子边吃边数馄饨："一、二、三......奶奶，这元宝馄饨，吃了是不是能发财？"小丫头娘站在门口，看着大家吃，脸上红扑扑的，像沾了春的霞。
傍晚关店时，夕阳把残雪染成了粉，风里飘着荠菜的淡香。我和靖王坐在炉边，分食最后一碗馄饨，配着腌萝卜——汤的清、馅的鲜、菜的脆，在舌尖缠成一团润。
"等玉兰开了，"他舀起一个馄饨，眼里映着炉火，"就按你说的，做玉兰馅的，给街坊们分。"
"好啊，"我看着他碗里的馄饨，白胖的像堆小元宝，"再教小丫头娘做荠菜豆腐羹，清得能看见碗底，配着馒头吃正好。"
风里的残雪味淡了，荠菜的香越来越浓。我靠在他肩上，手里还捏着个没吃完的馄饨，鲜得像含了口春，心里明白，这初春的润，不止在荠菜里，在馄饨香中，更在身边这人的眼里，在街坊们的笑里，在这一年年、一天天，用烟火气包出来的暖里。
嗯，等荠菜长老些，就晒成干，夏天泡发了炒鸡蛋，苦中带鲜，配着绿豆汤，定是极妙的滋味。
这样想着，嘴里的鲜，又添了几分绵长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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