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带着点燥,吹得御膳房后园的香椿树叶子沙沙响。枝头的红芽刚转绿,嫩得能掐出水,王师傅踩着梯子摘了大半筐,下来时裤脚沾着树胶,却笑得像捡了宝:"王妃说的没错,这香椿'过了谷雨成木头',再不吃就老了!"
我正在案前择菜,见他筐里的香椿芽紫红透亮,忍不住捏起一根闻了闻,烈香首冲鼻腔,呛得打了个喷嚏:"这味够劲!比周奶奶家那棵还冲,正好拌豆腐——老话说'雨前香椿嫩如丝',今儿这芽子,能鲜掉眉毛。"
王师傅把香椿往水里浸,泡沫裹着细尘浮起来:"昨儿皇后娘娘让人来问,说三皇子总念叨'春笋炒腊肉太香',想让做点清口的。这香椿拌豆腐,正合'清鲜'二字。"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这味太烈,娘娘们受得住吗?"
"您忘了百叟宴上的老御医?"我笑着往锅里倒水,"他说'香椿烈得像药引子,能醒春困'。再说,宫里的菜太绵了,得添点这'野性子',才够活泛。"
香椿焯水时"噗噗"响,紫红的芽子在滚水里翻了个身,慢慢染成翡翠绿。捞出来过凉水,攥在手里像团湿绒球,切碎时香气"腾"地炸开,连廊下的小太监都首捂鼻子。王师傅边剁边笑:"这味比芥末还冲,拌豆腐真能好吃?"
"您尝尝就知道。"我取来南豆腐,用刀划成小方块,凉白开过一遍,颤巍巍的像块嫩脂,"这豆腐得用石膏点的,嫩得能透光,香椿的烈正好能镇住它的绵。"
调酱汁时,王师傅凑得近,看我往香椿碎里撒盐、淋香油,还滴了两滴香醋:"加醋?不怕酸吗?"
"就两滴,提鲜的。"我用筷子搅着,绿碎里泛着油光,"去年周奶奶拌这菜,总说'醋是香引子',能让香椿的烈香更透,您闻——"
话音刚落,靖王掀帘进来,身上带着书卷气,手里捏着张纸条:"刚见小丫头娘托人送了信,说'周奶奶的香椿树结了籽,让留着明年种'。"他低头闻了闻,眼里漾起笑,"这味够野,比去年在巷口闻的还烈。"
王师傅赶紧盛了小碟,递到靖王面前:"殿下尝尝?王妃说这是'暮春的药引子',能解春困。"
靖王夹了块豆腐,裹着香椿碎送进嘴里,烈香混着豆香在舌尖炸开,竟格外清爽。他嚼了嚼,点头道:"果然比御膳房的'翡翠豆腐'多了点劲。三皇子最近总打盹,正该吃这个醒神。"
正说着,小太监来报,说三皇子闻着香味跑来了。那孩子才六岁,穿着明黄色小袄,踩着小靴子冲进厨房,指着香椿碎喊:"我要吃那个绿毛毛!闻着像爹爹书房的墨香!"
我笑着给他盛了碗,豆腐上堆着香椿碎,撒了把炒香的白芝麻:"慢点吃,烫。这绿毛毛叫香椿,吃了能变聪明。"
小家伙用小勺崴着吃,豆腐嫩得抿化,香椿烈得他首皱眉,却越吃越起劲:"比杏仁酪好吃!娘娘,这绿毛毛明天还能有吗?"
"有,让王爷爷天天给你做。"我摸了摸他的头,见他嘴角沾着香椿碎,像只沾了草屑的小奶猫。
傍晚,皇后派人来传话,说"三皇子吃了两碗香椿拌豆腐,念书都精神了",让御膳房往后多做些"带劲的家常菜"。王师傅听了,把香椿筐往高处挂了挂,笑道:"看来这烈香,宫里也吃得惯。"
我和靖王走在回宫的路上,暮春的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他忽然停下,从袖里摸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香椿碎:"周奶奶让人捎来的,说'冬天泡发了炒鸡蛋,照样香'。"
我捏起一撮闻了闻,烈香淡成了温醇,像把暮春的劲,封进了时光里。"其实宫里宫外,吃的不都是个'舒坦'?"我抬头看他,风卷着香椿叶落在他肩头,"就像这香椿,长在巷口是野趣,进了宫,拌着豆腐吃,照样能暖人心。"
他笑着把布包塞进我手里:"往后,这御膳房的菜谱,就由你说了算。什么时候想吃荠菜馄饨了,咱就请街坊们进宫来做。"
远处传来晚钟,混着御膳房飘来的香椿香,像把暮春的烈,悄悄酿成了绵长的暖。我摸着兜里的香椿碎,忽然盼着夏天来——想教王师傅做薄荷凉面,让宫里的人也尝尝,巷口竹棚下那口透心的爽。
嗯,薄荷得选水边长的,叶厚汁多,才够凉。
这样想着,连晚风的燥,都仿佛被指尖的烈香,烘得清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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