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毒得像团火，御膳房的凉棚下，竹筐里堆着刚剥好的莲子，白胖得像堆玉珠子，蒂上还沾着新鲜的绿。王师傅正蹲在筐边，指尖捏着枚莲子打转，眉头却拧着："王妃，这莲子去芯太费功夫了，小徒弟们剥了一上午，指头上全是绿汁。"
我拿起枚带壳的莲蓬，指甲掐开绿壳，滚出颗莲子来，嫩得能掐出水："这是小丫头和她娘今早从荷塘摘的，说'头茬莲子最嫩，剥了芯也不苦'。咱今儿做莲子百合粥，就用这新剥的，连汤都带着清甜味。"
竹筐旁还放着个陶罐，是拉车汉子托人送来的，里面是晒干的百合，"去年王妃教的法子，阴干的百合比烘干的润"。王师傅凑过去闻了闻，点了点头："这百合香得干净，比宫里的硫磺熏过的强。"他忽然笑了，"说起来，自百叟宴后，我这鼻子倒刁了，闻不得那些精细却失了本味的东西。"
煮粥用的是新碾的糯米，淘洗时水都泛着米白。我往砂锅里倒了井水，"周奶奶说'夏天的粥得用井水熬，凉得快'，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米得煮到开花，汤才稠得挂勺"。王师傅学着我的样子，往锅里撒了把洗好的百合："这百合得泡软了才下锅？"
"是呢，"我剥着莲子往锅里丢，"泡半个时辰，煮出来才糯，不然发柴。你看这新莲子，不用泡，首接丢进去，煮到面乎乎的，咬着像软糖。"
莲子在粥里慢慢舒展，百合的白混着莲子的嫩黄，米香裹着草木的清，飘得满棚都是。三皇子又跑来了，这次没穿小袄，换了身水绿色的单衣，手里捏着片荷叶："娘娘，我用荷叶包了井水，能镇粥吗？"
我笑着接过荷叶包，冰凉的水渗着叶香："正好，粥煮好晾温了，倒在荷叶里镇，添点荷香。"小家伙蹲在灶边，看莲子在粥里翻滚，忽然问："娘娘，巷口的老爷爷也喝这个吗？"
"喝呢，"我往他手里塞了颗生莲子，"去年夏天，周奶奶的孙子总来讨这粥，说'比糖水还甜，喝了不流鼻血'。"
粥快好时，皇后身边的嬷嬷又来了，这次手里捧着个玉碗："娘娘说，听闻御膳房在煮新莲子粥，想讨碗凉的——最近总觉得心火旺，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吃货王妃升职记 吃不下东西。"
王师傅赶紧盛了碗，晾在荷叶上，又撒了把碎冰糖："按王妃说的，少放糖，多靠莲子本身的甜。"嬷嬷接过碗，刚尝了一口，眼睛就亮了："这粥！清得像山泉水，莲子面得很，百合润得嗓子都舒服了——比冰糖雪梨合口多了！"
靖王踏着晚凉进来时，粥正晾得恰到好处。他拿起玉碗舀了一勺，莲子在舌尖化开，混着百合的润，眼里漾起笑："这粥里有'夏静'的味。前几日去荷塘，见农户们坐在埂上剥莲子，说'天越热，莲子越甜'，倒像极了过日子，熬得过暑气，才能尝到甜头。"
王师傅在旁点头，手里还捏着枚莲子："从前总觉得，宫里的粥得加燕窝、人参才叫滋补，如今才懂，这新米、鲜莲、陈百合，凑在一起，才是最养人的'清补'。"他忽然往灶膛添了块柴，"明儿我让小徒弟去学剥莲子，再去荷塘采些荷叶，往后天天煮这个。"
傍晚收工时，夕阳把荷塘染成了金红。我和靖王坐在凉棚下，分食最后一碗荷叶镇的粥，荷香混着米甜，凉得人心头发静。"皇后让人来说，"他往我碗里添了勺粥，"想让御膳房的厨子每月去巷口学两天，说'市井的巧劲，宫里学不来'。"
我望着远处宫墙，墙影落在荷塘里，碎成一片金。从井水镇的凉面到这新莲粥，那些藏在食物里的暖，真的像荷风一样，吹透了红墙，把巷口的夏、宫里的暑，都熬成了一碗清润的甜。
"等菱角熟了，"我揪了片荷叶扇着风，"教他们做菱角羹，粉粉的，配着粥吃正好。"
靖王笑着接过荷叶，替我扇着："好。让他们也学学，怎么把塘里的鲜，都熬进日子里。"
晚风带着荷香，吹得粥碗里泛起涟漪。我摸了摸兜里的莲子壳，是小丫头娘说的"留着做药枕，能安神"。忽然觉得，这深宫的夏，和巷口的夏，原是一样的——都藏在新米的香里，鲜莲的甜里，和那碗慢慢晾透的清粥里。
嗯，菱角得选带点红皮的，老的煨汤，嫩的生吃，各有各的妙。
这样想着，连夏夜的热，都仿佛被碗里的清润，浸得温温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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