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启年在南洋陷入绝境,一场与毒蛇共舞的交易悄然展开;而红河口基地内部,权力的暗流随着新移民的涌入愈发汹涌。
咸腥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巴达维亚港区特有的腐败甜腻气味,钻进“金海螺”酒馆破旧的窗棂。王启年缩在最阴暗的角落,粗陶碗里劣质的椰酒几乎没动,汗水却不断从额角渗出,沿着紧绷的脸颊滑落,留下蜿蜒的湿痕。
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锅里的虾,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灼热的煎熬。怀里那枚来自孙延宗的求救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尖都在哆嗦。
“王老板,考虑得如何了?”一个声音如同滑腻的海蛇,突然在他对面响起。
王启年猛地一颤,几乎跳起来。陈阎王不知何时己经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依旧摇着那把折扇,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两个彪悍的保镖像门神一样立在他身后,堵死了所有去路。
“陈…陈老板…”王启年喉咙发干,声音嘶哑,“三…三天还没到…”
“呵呵,时间不等人啊,王老板。”陈阎王用扇骨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嗒嗒声,“外面的风声,可是越来越紧了。听说清廷驻商馆的那位张师爷,这两天可是活跃得很,西处打听一个姓王的漳州海商…还开出了不小的赏格。”
王启年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呢,是个生意人。”陈阎王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我最看重的是信誉,也最讨厌麻烦。王老板你这条线,潜力很大,但麻烦也不小。如果你不能尽快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为了撇清关系,我也只好…‘帮’张师爷一个小忙了。”
赤裸裸的威胁!王启年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现在摇一下头,下一刻就会被扭送到清廷衙役面前。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头顶。他想起林委员的嘱托,想起基地里那些期盼的眼神,想起自己肩负的使命…难道真要葬送在这里?
不!不能!至少…要把情报送回去!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几乎崩溃的脑海里滋生。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压低声急促道:“陈老板!我…我做不了主!但我可以告诉你去找谁!去找‘澳洲华夏共和国’!去找他们的林委员谈!他们有的是好东西!好铁!好药!玻璃器!只要你们能提供足够的人口,一切好商量!”
他几乎是吼出了“澳洲华夏共和国”这个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危险和注意力从自己身上引开,抛给那个远在万里之外的基地。
陈阎王眼中精光爆闪,折扇猛地一收:“澳洲?华夏共和国?林委员?”他重复着这几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王老板果然是个明白人!既然你做不了主,我也不为难你。”
他话锋一转:“不过,空口无凭。我得先看看货,看看你们那位‘林委员’的诚意。这样,第一批,我先给你凑五十个人,老弱妇孺居多,算是个见面礼。但是——”
他顿了顿,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你要先付‘订金’。我也不多要,那种你们带来的好铁钉,给我两箱;那种小玻璃镜,十面。第二,这批人送过去之后,我要知道确切的交货地点和接货方式。如果一切顺利,后续的人口…要多少有多少!价格嘛,可以用你们的好货来抵!”
王启年心脏狂跳!对方上钩了!但条件同样苛刻!交出铁钉和玻璃镜,很可能暴露基地的工业能力!交出接货地点,更是将命门交给了对方!
但他没有选择!这是唯一能暂时保住性命、甚至可能打通渠道的机会!
“好!”王启年咬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但我要确保这批人安全离开巴达维亚!而且,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的接货海域,具体地点…要等第一次交易成功后再说!”
“痛快!”陈阎王抚掌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这个时候,还是这里,我带你看人,你交货!至于王老板你嘛…”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最近最好就待在我给你安排的地方,免得张师爷找你麻烦。”
交易达成。王启年却感觉自己像从里到外被彻底掏空,冷汗几乎浸透了内衣。他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笔拯救基地的交易,还是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几天后,红河口基地。
“信风号”再次归来。这一次,它带回的不是意气风发的探索队,而是五十名面黄肌瘦、惊魂未定、主要以老弱妇孺为主的新移民。以及,王启年通过船长秘密送回的一个小铁盒和口信。
铁盒里是两封密信。一封是王启年简要汇报与陈阎王接触和交易经过,另一封,则是孙延宗冒死送出的、关于清廷侦缉力度加大、陈阎王其人心狠手辣、不可轻信的警告。
指挥部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胡闹!”张工第一个跳起来,“王启年这是与虎谋皮!那些铁钉和镜子流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五十个老弱?这分明是试探!是饵料!”赵刚脸色铁青。 周明远眉头紧锁:“但这个陈阎王,确实是目前唯一能大规模提供人口的渠道。拒绝他,等于彻底断绝了南洋线。” 方芸则更关心内部问题:“这五十人的安置又是大问题,消耗多,劳力产出少,会进一步加剧资源分配矛盾。”
林浩沉默着,手指敲击着那份警告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越之我是澳洲总工 机遇和风险都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南洋的棋局,凶险远超预期。
“回复王启年。”林浩终于开口,声音冷峻,“交易继续。但条件变更:第一,后续人口,青壮劳力必须占七成以上!第二,价格要谈,用粮食、皮革、初级药材结算,工业品仅限于少量精品作为‘样品’。第三,接货地点必须频繁变更,由我们指定!告诉他,这是底线!如果陈阎王不答应,就此作罢!”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对方对基地货物的渴望程度,赌的是王启年的周旋能力,更赌的是基地能否在对方露出獠牙之前,变得足够强大。
命令被加密后,由下次前往南洋的船只送出。
而基地内部,随着这五十名几乎毫无劳动能力的新移民到来,本就紧张的资源分配和内部矛盾,瞬间被引爆了。
食堂里,看着分到的粥碗似乎又清薄了一些,一些老资格的脸色变得难看。 “妈的,又来一群吃白食的!” “可不是,干活不见人,吃饭倒积极!” 小声的抱怨像瘟疫一样蔓延。
王强却看到了天赐良机!他立刻主动向张工请缨,要求负责安置这批“困难户”。他表现得极其“热心肠”,跑前跑后,嘘寒问暖,将自己手里本就不多的资源(多是克扣或其他移民的“孝敬”)稍微分出一点点,提供给这批最无助的新移民,瞬间赢得了他们的千恩万谢和极度依赖。
他巧妙地利用这种依赖,开始在这批新移民中发展眼线,要求他们汇报任何“异常情况”——无论是谁抱怨伙食,还是谁私下怀念家乡,甚至是谁和哪些“老澳洲人”接触过密。他的信息网络迅速扩张,权力触角伸向了基地最脆弱的角落。
他甚至故意将一些繁重却积分低的清理工作,“优先”分配给那些对他不够“恭敬”的老资格,比如李大柱,美其名曰“能者多劳”,实则打压异己。
李大柱气得牙痒痒,却因为之前冲突被罚,不敢再轻易发作,只能把怒火发泄在无穷无尽的体力劳动上。
语言的壁垒和资源的紧张,使得新老移民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小范围的摩擦和口角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夜校里,小李老师的教学变得更加艰难。新来的移民学习进度缓慢,而“老学员”们则不耐烦地催促,嫌弃他们拖慢了整体进度。方芸派来的“见习干事”机械地记录着一切,将课堂变成了一个冰冷的监控场。
就在这一片暗流涌动中,一个令人不安的发现,让所有矛盾都蒙上了一层更危险的阴影。
负责在新建成的“示范点”仓库清点物资的孙乾,在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少了一小袋粮食和几件半新的粗布工作服。
起初他以为是哪个移民偷窃,大发雷霆,下令彻查。然而,查来查去,毫无头绪。
几天后,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次少的是一些工具和少量药品。
事情汇报到林浩那里。他立刻警觉起来。如果是内部偷窃,为何只拿这些并不算最珍贵的东西?而且手法隐蔽,几乎不留痕迹。
“不是偷窃。”周明远冷静分析,“像是在…储备物资。有人可能在暗中囤积东西。”
赵刚眼神一厉:“会不会是清廷的细作?或者…内部有人生了异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看谁都可疑。是那些心怀怨气的老资格?是那些难以同化的新移民?还是…那些若即若离的归化土著?
林浩下令赵刚暗中调查,同时加强各处仓库和关键物资的看守。
基地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和猜忌。 人们互相打量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审视和警惕。王强更加活跃,西处打探消息,向他认为“可疑”的人旁敲侧击,试图从中捞取更多政治资本。
而此刻,在基地边缘,那片埋葬了因海盗袭击而牺牲水手的新坟场旁,石坚默默地将一碗清水和几块红薯,放在一个简陋的木牌前。
他看着那木牌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汉字名字,又望向西北方部落的方向,眼神充满了迷茫和挣扎。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远处密林的边缘,一个熟悉的身影——鹰眼,正飞快地闪入树丛,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袱。
石坚的心猛地一跳!那个方向,可不是去打猎的地方!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密林深处,光线昏暗。 石坚远远跟着,看到鹰眼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岩缝处,警惕地西下张望后,将背上的包袱塞了进去,又用枯枝落叶仔细掩盖好。
那包袱的形状…分明就是最近仓库里丢失的那种粮食袋!
石坚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难道…偷窃物资,暗中囤积的…竟然是鹰眼?!他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在巴达维亚,王启年按照约定,正准备与陈阎王进行第二次“交易”。 他心中充满忐忑,不知道基地是否同意了他的计划,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陷阱还是转机。
而一艘悬挂着清廷龙旗的官船,正缓缓驶入巴达维亚港。 船头站立着的,正是那位面色阴鸷的张师爷,他手中把玩着一枚刚从渔民那里“收购”来的、做工精良的…澳洲铁钉。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笑容。
风暴,正在从海上和内部,同时向红河口基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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