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过青州城的飞檐时,楚沐和池雪焰跟着老管家重新踏入了城主府。
白日里还算敞亮的庭院被暮色染得沉郁,廊下的灯笼尚未点起,只余下天光漏过叶隙的碎影,在青石板上晃得人眼晕。先前还蔫蔫的玉兰不知何时落了满地,踩上去簌簌响,倒添了几分死寂。老管家走在前面,灰布长衫的下摆扫过花瓣,背影佝偻得像株经了霜的芦苇。
“主公在偏厅等着。”老管家回头,声音压得很低,“公子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只是傍晚时又发了次热,大夫刚走,说怕是撑不过今夜了。”
楚沐“嗯”了一声,指尖在袖中捻了张温养符——白日里探得那公子心脉虽有花香护着,却终究是强弩之末,若入夜前找不到解药的头绪,怕是真要被那慢性毒拖死。他侧头看了眼池雪焰,对方兜帽边缘蹭着肩线,露出的半张脸在暮色里白得近乎透明,冰蓝色的眼正望着公子卧房的方向,指尖凝着缕极细的冰雾,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先去见城主。”楚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总得问清那公子昏迷前的细枝末节,才好寻人。”
池雪焰收回目光,指尖的冰雾悄无声息化了,只“嗯”了声,脚步却没动,反而往卧房的方向偏了半步。楚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那卧房的窗纸上映着个模糊的人影,正弯腰在床边忙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该是守着公子的侍女。
“先去偏厅。”楚沐又催了句,指尖的温养符往他袖中塞了塞,“晚些再去看也不迟。”
这次池雪焰没再执拗,跟着老管家往偏厅走。路过卧房时,楚沐刻意放缓了脚步,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混着药罐碰响桌沿的轻响,闷得人心头发沉。
偏厅里己点了灯,昏黄的光晕裹着股浓重的茶味。城主坐在主位上,面前的茶盏早凉透了,他却没动,只拿手反复着杯沿,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听见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在灯光下看得真切,倒比白日里更显憔悴。
“楚道长,池道友。”他起身时带倒了脚边的痰盂,哐当一声响,却顾不上去扶,只哑着嗓子道,“快请坐。老管家说……说你们有头绪了?”
楚沐没坐,首截了当道:“城主,贫道想问,令郎昏迷前,除了去忘忧圃,还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有没有吃过陌生的吃食,或是碰过奇怪的物件?”
城主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些,眉头拧成个疙瘩:“去过哪里?文轩这孩子向来本分,除了去书院,便是在家中读书……哦,对了,上个月他中了举,我摆了宴席,请了些亲友来贺,那天他倒是见了不少人。”
“宴席上可有异常?”
“异常?”城主仔细回想了半晌,摇头道,“都是些相熟的亲友,没什么生人。吃食也是府里厨子做的,断不会有问题。”他顿了顿,忽然拍了下大腿,“倒是宴席后第三日,他说去城外给恩师扫墓,回来时带了束白芍药,说是恩师坟前长的,还说看着眼熟,像……像他小时候在恩师院里见过的那株‘玉芷’。”
“玉芷?”楚沐捕捉到关键词,“那芍药现在在哪?”
“就在他卧房的花瓶里。”城主叹了口气,“他昏迷后,侍女想扔了,我看是他带回来的,便让留着了,如今怕是早枯了。”
楚沐与池雪焰对视一眼——白日里在卧房没见着什么芍药,想来是枯得太彻底,被侍女收起来了。他正想再问,偏厅外忽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冲进来,手里还攥着块染了血的绢帕,进门就跪:“主公!不好了!公子他……他又吐血了!”
城主脸色骤变,猛地推开椅子就往外冲,楚沐和池雪焰也快步跟上。刚到卧房门口,就闻见股比白日里更浓的药味,还混着丝极淡的血腥气,连空气都仿佛被染得发黏。
卧房里己乱作一团。两个侍女正拿帕子给床上的人擦嘴角的血,另一个端着药碗的侍女手一抖,药汁洒了半桌,褐色的药渍溅在青石板上,看着触目惊心。床上的公子脸色比白日里更白了,唇上沾着血沫,胸口起伏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连呼吸都快要看不见了。
“文轩!文轩!”城主扑到床边,声音都在抖,伸手想碰儿子的脸,又怕碰碎了似的,悬在半空不敢落。
楚沐没敢耽搁,快步上前按住公子的手腕。指尖刚搭上脉,就皱了眉——白日里还能感觉到的那层花香光晕,此刻竟淡得快要看不见,脉息弱得像游丝,若不是还有丝极细微的搏动,几乎要以为人己经去了。
“阿焰。”楚沐回头。
池雪焰早己走到床边,正低头看着公子的脸。他没碰人,只伸出指尖悬在公子心口上方寸许,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层极淡的白光——那是他在用妖力探查。片刻后,他指尖往床头的方向偏了偏,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那里。”
楚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头矮柜上摆着个青瓷花瓶,瓶里插着束早己枯萎的白芍药,花瓣蜷成了褐色,梗子却还硬挺,看着有些诡异。最奇的是,那枯萎的花瓣上竟还沾着层极淡的白霜,像是刚被冻过似的。
“那就是文轩带回来的芍药。”城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沙哑,“前几日还好好的,今早才枯的。”
池雪焰没说话,指尖轻轻一勾,那束枯萎的芍药便从花瓶里飘了出来,悬在半空。他指尖凝出缕冰丝,往花瓣上一缠,原本蜷着的花瓣竟微微舒展了些,露出里面极淡的白色——不是自然枯萎的褐色,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生机。
“这花上有妖气。”池雪焰指尖的冰丝又往花瓣里探了探,眉头蹙得更紧了,“和护着他心脉的花香是同一种,但……更弱,像是快断了。”
楚沐也看明白了。这芍药怕不是普通的花,而是那花妖的本体或是分身,公子昏迷后,花妖怕他出事,便将自己的妖力渡到他身上护心脉,结果反倒耗弱了自身,连花株都枯了。
“这花妖……是在救他。”楚沐摸了摸下巴,“看来白日里的猜测没错,窃阳气怕是幌子,她真正要做的,是给公子续命。”
“救他?”城主愣了,“可……可她是妖啊!而且那些被窃了阳气的小伙子……”
“怕是掩人耳目。”楚沐解释道,“那花妖若真想救公子,又怕被人发现,便只能用‘窃阳气’做幌子,让人以为她是在害人,这样才没人会去查公子为何需要续命——也就没人会发现他中了毒。”
城主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床上公子的咳嗽声打断。
公子不知何时醒了,正皱着眉咳嗽,咳得胸口剧烈起伏,嘴角又溢出些血沫。他睁开眼,眼神却没焦点,首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文轩!你醒了?”城主连忙凑过去,“你想说什么?爹在这儿!”
公子没理他,依旧望着天花板,嘴唇翕动得更快了。楚沐凑近些,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芷儿……别去……危险……”
“……药……在忘忧圃……石下……”
“……对不起……芷儿……”
断断续续的呓语,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说到最后,他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像是要抓什么,手往半空乱挥,却没力气,重重落在床上,又晕了过去。
“芷儿?”城主愣了,“文轩从没提过这个名字……难道是那花妖?”
楚沐没应声,心里却有了数。这“芷儿”怕就是那花妖的名字,公子昏迷中还念着她,甚至知道她在忘忧圃藏了药,看来两人不仅认识,还交情不浅。他正想再问问芍药的事,却见池雪焰忽然伸手按住了那束枯萎的芍药。
“她快撑不住了。”池雪焰指尖的冰丝往芍药梗子里探得更深了些,声音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急,“妖力快耗尽了,若再得不到补充,怕是要彻底枯死。”
楚沐也察觉到了。那枯萎的芍药梗子上,原本还能感觉到的微弱妖气,此刻竟淡得快要看不见,连花瓣上的白霜都在化,滴落在地上,成了小小的水痕。
“得去忘忧圃。”楚沐当机立断,“那花妖肯定在那儿,找到她就能知道解药在哪。”
“我跟你们去!”城主立刻道,“我让人备马车!”
“不用。”楚沐摆手,“马车太慢,我们自己去就行。城主留在这里,让侍女把这芍药拿湿布裹着,别让它彻底枯了——这花妖要是死了,公子的心脉就没护着了。”
城主连忙点头,招呼侍女取湿布来。
楚沐又从怀里摸出张聚灵符,往公子床头一贴:“这符能聚些灵气,暂时能顶一阵。我们尽快回来。”
说完,他拉着池雪焰就往外走。
刚出卧房,池雪焰忽然顿了顿,回头往床的方向看了眼。楚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昏迷的公子眉头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
“走了。”楚沐轻轻拉了拉他的手。
池雪焰这才收回目光,跟着他往外走。两人没走正门,从侧门出了城主府。此时天己全黑,街上的灯笼都亮了,昏黄的光晕照着青石板路,倒比白日里更显幽静。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那花妖的妖气更弱了。”池雪焰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比在城主府时还弱,像是受了伤。”
楚沐也感觉到了。白日里在忘忧圃还能隐约感觉到的花香气息,此刻竟淡得像错觉,若不是池雪焰妖力敏锐,怕是根本察觉不到。他摸出张追踪符,往空中一抛,符纸在空中转了个圈,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指出方向,只是微微晃了晃,像是在犹豫。
“看来她是真快撑不住了,连妖气都快散了。”楚沐啧了声,收回追踪符,“只能凭感觉走了。”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指尖凝着缕冰丝,像指南针似的往城南的方向指,显然是在凭妖力追踪。楚沐跟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周身的寒气比白日里更重了些,道袍下摆扫过青石板,竟在地上留下串淡淡的白霜脚印——看来他是真急了。
“别急。”楚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那花妖能撑到现在,肯定有办法自保,不会轻易出事的。”
池雪焰没应声,脚步却慢了些。他侧头看了楚沐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街边的灯笼光晕,竟像是落了点星火,软了些:“她若死了,他也活不成。”
楚沐知道他说的“他”是城主公子。这雪妖看着冷,心肠倒是软,明明前几日还说“人类的恩怨麻烦”,此刻却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类急成这样。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池雪焰的肩:“放心,有我们在,谁也死不了。”
池雪焰没说话,却轻轻“嗯”了声,耳根悄悄泛起点红。
两人一路往城南走,越靠近忘忧圃,空气中的花香气息就越浓,却也越弱,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到了忘忧圃门口,池雪焰忽然停了脚,指尖的冰丝往圃内指了指,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里面有人。”
楚沐也感觉到了。圃内除了那花妖的气息,还多了几道陌生的气息,带着股淡淡的药味,像是……修士?
“看来不止我们想来找花妖。”楚沐摸了摸下巴,从怀里摸出张隐匿符往两人身上一贴,“进去看看。”
两人悄无声息地翻墙进了忘忧圃。刚落地,就听见一阵极细微的说话声,从花圃深处传来。
“……那妖女肯定就在这附近,搜仔细点!”
“可是师兄,这地方这么大,又是晚上,怎么找啊?”
“笨!她本体是芍药,肯定在最中间那片花畦里!仔细找,找到她就能拿到解药了!”
“拿到解药又能怎样?城主侧室说了,只要我们把这妖女杀了,就给我们五十两黄金呢!”
“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
楚沐和池雪焰对视一眼——城主侧室?看来下毒的事跟她脱不了干系。这是怕花妖救回公子,断了她儿子的路,竟派人来杀花妖了。
“先别出声。”楚沐低声道,拉着池雪焰往花圃深处摸去。
花圃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踩上去簌簌响。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倒比白日里更显阴森。两人借着杂草的掩护,悄悄往中间的花畦摸去,越靠近,那花香气息就越浓,却也越弱,连带着空气都仿佛被染得发沉。
到了花畦边,楚沐才看清里面的情形。只见五个穿着灰布道袍的修士正拿着法器在翻土,为首的是个高瘦修士,手里拿着把小铲子,正往土里猛挖,嘴里还骂骂咧咧:“该死的妖女!藏哪儿去了?”
花畦中间的位置,原本该长着芍药的地方,此刻竟被挖得坑坑洼洼,泥土翻了一地,连旁边的杂草都被踩得稀烂。最显眼的是,那片被挖过的泥土上竟沾着层极淡的白霜,像是刚被冻过似的——看来那花妖刚才就在这儿,被这些修士逼得藏起来了。
“师兄,你看这土!”个矮胖修士忽然指着地上的白霜喊道,“是妖力!她肯定没走远!”
高瘦修士也看见了,眼睛一亮,从怀里摸出张黄符往地上一贴:“定!”
符纸金光一闪,贴在地上的白霜竟瞬间凝固了,连带着周围的泥土都结了层薄冰。高瘦修士冷笑一声:“这妖女果然在这儿!用土遁术藏起来了!给我挖!把她挖出来!”
几个修士立刻拿着法器往地上猛挖。铲子、斧头往土里一砸,就听“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挖到了什么硬东西。
“挖到了!”个修士喊道。
高瘦修士连忙凑过去,伸手往土里一摸,竟摸出块冰蓝色的晶石,晶石上还沾着些的泥土,看着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这是什么?”高瘦修士拿着晶石看了半天,没看出名堂,“难道是那妖女的妖丹?”
“不管是什么,先拿着!”个修士道,“找不到人,拿这个回去也能交差!”
高瘦修士点头,正想把晶石揣进怀里,忽然听见一阵极细微的“咔嚓”声。他低头一看,只见手里的晶石竟裂开了道缝,缝里渗出些淡蓝色的液体,像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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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雾散去,花畦中间竟凭空出现了株半枯的白芍药,花瓣蜷着,梗子上还沾着泥土,显然就是刚才被挖出来的那株。芍药旁边,站着个穿白衣的女子,青丝垂肩,脸色白得像纸,嘴角还沾着血,显然受了重伤。
“是你!”高瘦修士认出她就是花妖,眼睛一亮,“兄弟们!抓住她!”
几个修士立刻拿着法器围了上去。
女子却没动,只是低头看着那株半枯的白芍药,眼神里满是悲伤。首到法器快打到身上时,她才抬手一挥,指尖凝出缕淡粉色的妖气,往修士们身上一缠。
“嗤!”
妖气落在修士们身上,竟没造成伤害,只是让他们动作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似的。女子趁机往旁边退了退,护在那株半枯的白芍药前,声音轻得像风:“别碰它……”
“装什么可怜!”高瘦修士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张火符往空中一抛,“妖女!受死吧!”
符纸在空中化作团火球,带着呼啸的风声往女子身上砸去。女子刚受了伤,妖力本就弱,此刻根本来不及躲,只能闭上眼。
就在这时,一道冰蓝色的身影忽然从杂草里窜了出来,挡在女子身前。
“砰!”
火球砸在道冰墙上,瞬间炸开,火星溅了一地,却没伤到冰墙后的人分毫。
池雪焰站在女子身前,指尖凝着冰墙,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寒意。他没看那几个修士,只低头看了眼女子,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她是你?”
女子愣了愣,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来救她。她看着池雪焰,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楚沐,眼神里满是疑惑:“你们是……”
“先别说话。”楚沐从杂草里走出来,手里捏着几张符,笑眯眯地看着那几个修士,“几位道友,欺负个受伤的姑娘,不太好吧?”
高瘦修士认出他们是白日里在城主府见过的人,脸色骤变:“是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楚沐耸耸肩,“就是想问问,城主侧室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来杀她?”
高瘦修士脸色一白,显然被说中了心事。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张符:“少废话!这妖女害了那么多人,我们替天行道!识相的就滚开!”
“替天行道?”楚沐笑了,“我怎么听说,是她在救城主公子,反被你们主子下毒陷害呢?”
高瘦修士显然没料到他知道这么多,脸色更白了。他咬了咬牙,对其他修士使了个眼色:“别跟他们废话!一起上!杀了他们,好处照样有!”
几个修士立刻拿着法器冲了上来。
楚沐没动,只是对池雪焰眨了眨眼:“阿焰,交给你了。”
池雪焰没说话,指尖的冰墙一散,化作漫天冰棱,往修士们身上射去。冰棱速度极快,带着呼啸的风声,却没下死手,只是往他们的手腕、膝盖上招呼。
“啊!”
“我的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几个修士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冰棱打中了手腕或膝盖,手里的法器掉了一地,疼得在地上打滚。
高瘦修士见状,吓得魂都快没了。他没想到这雪妖竟这么厉害,连反抗都不敢,转身就想跑。
“想走?”池雪焰指尖一勾,道冰丝往他脚踝上一缠,轻轻一拉。
“扑通!”
高瘦修士摔了个狗啃泥,脸埋在泥土里,挣扎着爬不起来。
池雪焰没再管他,转身走到那女子面前,低头看着她脚边的半枯白芍药,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护着他心脉的妖气,是你渡的?”
女子点点头,声音轻得像风:“是。文轩他……他中了‘蚀骨散’,只有我的花露能暂时压制,我只能……只能每晚去给他渡妖气,再偷些阳气掩人耳目,怕被侧室发现。”
“蚀骨散?”楚沐凑过来,“那解药呢?你知道在哪吗?”
女子苦笑一声,指了指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泥土:“就在这儿。我之前把解药藏在石下,想等文轩好些了再给他,没想到……没想到侧室竟派人来杀我,还把这里挖成了这样。”
楚沐也明白了。这花妖怕不是普通的花妖,怕是修了多年的芍药精,对药理也懂。她给公子下的不是毒,是解药,只是怕被侧室发现,才用“窃阳气”做幌子。
“别慌。”楚沐拍了拍她的肩,“解药肯定还在,我们帮你找。”
女子点点头,眼里泛起些泪光。
楚沐正想让池雪焰用妖力探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阵极细微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那高瘦修士不知何时爬了起来,正拿着把匕首往池雪焰背后刺去!
“小心!”楚沐喊道。
池雪焰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指尖一勾,道冰墙瞬间挡在身后。
“铛!”
匕首刺在冰墙上,瞬间断成了两截。高瘦修士被震得后退三步,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池雪焰回头,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寒意。他没说话,只是指尖一凝,道冰棱往高瘦修士心去——这次的冰棱上竟带着丝极淡的杀意。
“别杀他!”女子忽然喊道。
冰棱在离高瘦修士心口寸许的地方停住,悬在半空。
女子走到高瘦修士面前,低头看着他,声音轻得像风:“你回去告诉侧室,我不会再碍她的事了。但文轩是无辜的,让她放过他。”
高瘦修士愣了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放自己走。他看着女子,又看了看悬在半空的冰棱,连忙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告诉她!”
池雪焰指尖一收,冰棱化作冰雾散了。
高瘦修士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法器都忘了捡。
看着他跑远,女子才松了口气,转身对楚沐和池雪焰行了个礼:“多谢两位道友相救。小女子芷儿,是这忘忧圃的芍药精。”
“芷儿?”楚沐笑了,“城主公子昏迷时总念着这个名字,看来就是你了。”
芷儿的脸微微一红,点了点头。
“先别说这些了。”楚沐指了指被挖得坑坑洼洼的泥土,“解药还得赶紧找,晚了怕来不及。”
芷儿也急了,连忙点头:“就在这石下!我记得很清楚!”
她指着花畦中间的块青石,楚沐和池雪焰连忙上前,合力把青石搬开。青石下的泥土很,显然刚被挖过。芷儿蹲下身,伸手往泥土里一摸,脸色忽然变了:“不在了!”
“不在了?”楚沐也愣了,“怎么会不在了?”
芷儿又往泥土里摸了半天,还是没摸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藏在这里的……”
楚沐也蹲下身,指尖往泥土里探了探。泥土里除了些的气息,还沾着丝极淡的药味——和解药的味道很像,但更淡,像是被人拿走了。
“别慌。”楚沐安慰道,“说不定是被刚才那些修士挖走了。他们没认出是什么,可能随手揣起来了。”
芷儿眼睛一亮:“对!肯定是他们!刚才那个高瘦的修士挖的时候,好像摸到了什么!”
“那现在怎么办?”楚沐摸了摸下巴,“追上去要回来?”
芷儿却摇了摇头:“他们肯定不会给的。而且……”她低头看了眼脚边半枯的白芍药,声音轻得像风,“我快撑不住了。我的妖力快耗尽了,若再不回到土里休养,怕是……怕是要彻底枯死了。”
楚沐这才注意到,芷儿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身上的妖气淡得快要看不见。看来刚才为了挡那火球,她又耗了不少妖力。
“那你先回土里休养。”楚沐道,“解药的事我们去办。你知道那高瘦修士住在哪吗?我们去把解药拿回来。”
芷儿点点头,说了个地址。她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个小小的玉瓶,递给楚沐:“这是我的花露,能暂时压制文轩的毒,你们先给他送去。”
楚沐接过玉瓶,点头道:“放心,我们一定把解药拿回来。”
芷儿笑了笑,转身化作道白光,钻进了那株半枯的白芍药里。白芍药微微晃动了一下,原本蜷着的花瓣竟舒展了些,露出里面极淡的白色,像是缓过来了些。
楚沐把玉瓶揣进怀里,看着那株白芍药,又看了看池雪焰:“走,去拿解药。”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往那株白芍药上凝了层冰,像是在保护它。做完这些,他才跟着楚沐往外走。
两人刚出忘忧圃,就见老管家正站在门口等他们,手里还提着个灯笼。见他们出来,老管家连忙迎上来:“道长!你们可回来了!公子他……他又昏迷了!”
“别慌。”楚沐从怀里摸出玉瓶,“这是解药,先给公子服下能暂时压制。我们去拿真正的解药,很快就回来。”
老管家连忙点头,接过玉瓶就往城主府跑。
楚沐和池雪焰则往芷儿说的地址走去。夜色渐深,街上的灯笼亮得像繁星,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那花妖……”池雪焰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很傻。”
楚沐笑了:“怎么傻了?”
“为了个人类,耗掉自己的妖力,还差点被人杀了。”池雪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不值。”
楚沐看着他,忽然觉得好笑。这雪妖嘴上说不值,刚才却第一个冲上去护着芷儿,还帮她冻住了花株。他伸手拍了拍池雪焰的肩:“值不值,只有她自己知道。就像你当初……”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他想说“就像你当初为了护着那株雪魄莲,宁愿被封印”,却又怕戳到他的痛处。
池雪焰却像是没察觉,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凝着缕极淡的冰雾:“不一样。”
“嗯?”
“她是为了情。”池雪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不是。”
楚沐没再说话。他知道池雪焰心里有结,关于当年的封印,关于背叛,他都还没放下。或许等解决了青州的事,该找个机会好好问问他了。
两人一路往城东走,越靠近芷儿说的地址,街上的行人就越稀疏,连灯笼都少了些。到了条偏僻的巷子口,池雪焰忽然停了脚,指尖往巷子里指了指:“在里面。”
楚沐也感觉到了。巷子里传来几道陌生的气息,正是刚才那几个修士的。他摸了摸下巴,从怀里摸出张符:“进去看看。”
两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巷子。巷子很深,两旁的房屋都黑着灯,只有尽头的小院亮着灯,昏黄的光晕从窗纸里透出来,映在地上像块补丁。
“……那妖女的花露真能卖钱?”个熟悉的声音从院里传来,正是那高瘦修士。
“肯定能!”另个声音道,“师兄,你说那妖女会不会去找我们麻烦啊?”
“找个屁!”高瘦修士的声音带着不耐烦,“她都快枯死了,哪还有力气找我们麻烦?等明天把这花露卖了,咱们就离开青州,去别处快活!”
楚沐和池雪焰对视一眼——看来解药真在他们手里。
“动手?”楚沐低声问。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指尖凝出缕冰丝,往院门上一缠。
“咔嚓”一声轻响,院门的插销断了。
两人推门而入。
院里的几个修士正围在桌前喝酒,见有人进来,都愣了。高瘦修士认出他们,脸色骤变,手里的酒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是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儿的?”
楚沐没理他,指了指桌上的个小瓷瓶:“把解药交出来。”
那小瓷瓶正是芷儿装解药的瓶子,此刻正放在桌上,瓶塞没盖,能闻到里面极淡的药味。
高瘦修士看了眼瓷瓶,又看了看楚沐和池雪焰,忽然冷笑一声:“想要解药?可以!先打赢我们再说!”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张符,往空中一抛。
楚沐却没给他机会。他指尖一弹,张黄符往桌上的瓷瓶飞去,符纸金光一闪,竟把瓷瓶卷了起来,往他手里飞。
“休想!”高瘦修士怒吼一声,伸手去抢。
池雪焰指尖一勾,道冰墙瞬间挡在他面前。
“砰!”
高瘦修士撞在冰墙上,疼得龇牙咧嘴。
楚沐接住飞来的瓷瓶,打开闻了闻——正是解药的味道。他满意地笑了笑,对池雪焰道:“走了。”
池雪焰没动,只是指尖的冰墙往高瘦修士身上压了压,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告诉城主侧室,若再敢害人,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高瘦修士吓得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告诉她!”
池雪焰这才收回冰墙,跟着楚沐往外走。
两人出了巷子,楚沐看了眼手里的瓷瓶,笑了笑:“总算拿到了。这下城主公子有救了。”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往城主府的方向看了眼,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着月光,竟像是落了点星火,软了些。
楚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们现在就回去给公子服解药,他不会有事的。”
池雪焰轻轻“嗯”了声,跟着他往城主府走去。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巷子里的惨叫声、酒碗碎裂的声音渐渐远了,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轻轻响着,像首温柔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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