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漫过忘忧圃的断墙时,楚沐正蹲在墙角拨弄一簇半枯的狗尾草。草叶上沾着些未干的露水,被他指尖的灵力一碰,凝成细小的冰珠,滚落在地时碎成星子似的光点。
“确定是这儿?”他仰头问池雪焰。
后者正站在墙头上,银发被夜风吹得微扬,兜帽滑落了半幅,露出的侧脸在月光下白得像淬了冰的玉。他指尖悬着缕极细的冰丝,正往圃内探去,冰丝触到某处时微微震颤,冰蓝色的瞳孔里漾开点冷光:“妖气在最深处,被阵法盖着。”
楚沐“哦”了一声,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起身时顺手拽了把墙边的枯枝:“看来那位侧室不光派人来杀妖,还布了阵防着咱们。倒是挺周全。”
池雪焰从墙头跃下,落地时悄无声息,只有衣角扫过杂草的轻响。他没接话,只往圃内瞥了眼——暮色把云染成浸了墨的棉絮,压得很低,圃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枯黑的枝桠斜斜地支棱着,像无数只瘦骨嶙峋的手,在月光下张牙舞爪。风一吹,草叶摩擦着发出“沙沙”声,倒比浔水镇的雨夜更显阴森。
“进去吧。”楚沐把枯枝别在腰上,摸出张火符攥在手里,“小心点,别踩了机关。”
池雪焰没动,反而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楚沐一愣,低头看他——对方指尖凝着层薄霜,正往他手腕上缠,霜气顺着经脉往上爬时,竟带出些清凉的触感,驱散了夜里的潮气。
“阵法有瘴气。”池雪焰的声音很轻,像落雪打在梅枝上,“这霜能挡一阵。”
楚沐挑了挑眉,没挣开,任由那缕霜气缠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倒比他怀里的护身符还让人安心。“还是阿焰细心。”他笑着往圃里迈,“回头给你多买两块桂花糕赔罪——上次那块确实太甜了。”
池雪焰的耳尖悄悄泛了点红,别过脸没接话,只快步跟上他的脚步,指尖的冰丝始终悬在两人身前,像道无形的屏障。
刚踏入圃内,就被一股浓重的草木腐味裹住。杂草没过了膝盖,走起来时“窸窸窣窣”地响,枯脆的草秆被踩断时,溅起些带着霉味的尘土。月光被枝叶割得七零八落,落在地上成了斑驳的影子,倒比暗处更让人眼晕。
楚沐走得慢,指尖的火符时不时亮一下,照得周围的杂草忽明忽暗。他眼尖,瞥见脚边的土有些异样——别处的土都板结着,唯独这一片松松软软的,还留着些极淡的符文印记,像是刚被人动过手脚。
“停。”他伸手按住池雪焰的肩。
后者立刻顿住脚步,冰丝往那片松土上一探,瞬间凝出层薄冰。冰面下,隐约能看到埋在土里的木刺,尖端泛着青黑的毒光,显然是淬了东西的。
“倒是没藏太深。”楚沐嗤笑一声,指尖火符往地上一抛。符纸在空中炸开,化作簇小火苗,贴着地面烧过去。火光过处,松土下埋着的木刺、铁夹子全露了出来,密密麻麻地铺了一片,竟像张网似的拦在路前。
“这些是给寻常人准备的。”池雪焰的冰丝往更深处探去,眉头蹙了蹙,“阵法的气口不在这。”
楚沐也察觉了。那木刺网看着凶险,却没半点灵力波动,显然是给没修为的普通人设的。真正的阵法气口藏得更深,被某种法术掩着,若不是池雪焰妖力敏锐,怕是真要踩进去才会发现。
“走这边。”楚沐拽着池雪焰往右侧绕,那边的杂草长得更密,却没被动过手脚的痕迹。他边走边扒拉着挡路的枝桠,火符在指尖悠悠地晃,“那位侧室倒是谨慎,知道明的不行来暗的。”
池雪焰没说话,只把冰丝放得更长了些。冰丝掠过杂草时,会在叶尖凝出细小的冰珠,像在做标记。楚沐看在眼里,没出声——这雪妖看着冷淡,心却细得很,知道用自己的妖力留踪迹,免得等会儿在这迷宫似的草丛里迷路。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周围的杂草渐渐稀疏了些。空气中的腐味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极淡的、类似陈年老酒的香气,闻着让人头微微发沉。
“是迷魂香。”池雪焰忽然开口,指尖往楚沐鼻尖一点。冰凉的触感落下时,那点昏沉感瞬间散了,楚沐打了个激灵,竟觉得灵台清明了不少。
“谢了。”楚沐揉了揉鼻子,“这阵法倒是挺周全,又有毒刺又有迷香的。”
池雪焰没接话,忽然停住脚步,冰丝往前方一指。楚沐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是片空地,地上铺着层青砖,只是大多都碎了,露出底下的黄土。空地中央长着株半枯的芍药,茎秆歪歪扭扭的,叶子黄得像揉过的纸,只有顶端还缀着朵半开的花苞,白得像霜,在月光下泛着点微弱的光。
“那就是芷儿?”楚沐压低声音。
池雪焰却摇了摇头,冰丝往芍药周围探了探,脸色沉了沉:“阵法的核心在她底下。”
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钻了出来,紧接着,空地周围的杂草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根茎破土而出,化作无数条墨绿色的藤蔓,带着呼啸的风声往两人身上缠来!
藤蔓速度极快,尖端泛着青黑的毒光,还沾着些粘稠的汁液,显然是淬了毒的。楚沐反应快,拽着池雪焰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指尖火符往空中一抛:“去!”
符纸炸开,化作数十簇小火苗,像箭似的往藤蔓射去。“嗤嗤”几声,火苗落在藤蔓上,瞬间烧起窜天的火舌,把最前面的几排藤蔓烧得焦黑。
“有用。”楚沐眼睛一亮,正想再扔几张符,却见那些被烧黑的藤蔓竟没断,反而像活物似的扭动着,焦黑的地方很快又冒出新的绿芽,长得比之前更密了。
“是用灵力催生的。”池雪焰冷声说,指尖一凝,道冰棱往藤蔓丛里射去。冰棱速度极快,带着呼啸的风声,“噗噗”几声刺穿了藤蔓的茎秆,被刺中的地方瞬间结了层薄冰,连带着周围的藤蔓都僵住了。
“好手段!”楚沐赞了声,趁机又扔出几张火符。这次的火苗没往藤蔓上烧,而是落在藤蔓根部,形成个火圈,把藤蔓的退路堵死了。
藤蔓似乎慌了,扭动得更剧烈了,有些甚至绕过火圈,往两人身后缠来。池雪焰指尖冰棱不断,冰丝也化作漫天冰网,往藤蔓上罩去。冰网落下时,藤蔓被冻得脆硬,再被楚沐的火符一烧,竟“咔嚓”一声断成了数截,掉在地上时还在冒着白烟。
“看来这阵法是靠草木精气催动的。”楚沐边打边笑,“阿焰,咱们这水火交融,效果倒是不错。”
池雪焰没接话,却悄悄加快了冰棱的速度。之前还只是零星几根冰棱,这会儿竟化作漫天冰雨,往藤蔓丛里砸去。冰雨落在火圈里,冷热相交,腾起大片白雾,把藤蔓裹在里面。藤蔓在雾里扭动着,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没了动静。
楚沐趁机往前冲了两步,指尖捏了个诀,往那株半枯的芍药旁一按。金光闪过,地面忽然震动起来,那些埋在土里的阵法符文被金光逼得显现出来,在地上流转着,像条发光的蛇。
“找到了。”楚沐眼睛一亮,正想破阵,却见那些刚被冻住的藤蔓忽然又动了!这次它们没往两人身上缠,反而齐齐往那株芍药扑去,像是要把它护在中间。
“小心!”池雪焰拽着楚沐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时,那些藤蔓忽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绿针,往两人身上射来!绿针速度极快,带着破空的风声,根本避不开!
楚沐反应快,抬手就想召火墙,却见池雪焰忽然挡在他身前。后者指尖一凝,道冰墙瞬间拔地而起,挡在两人面前。
“噗噗噗——”
绿针落在冰墙上,瞬间被冻住,化作细小的冰珠,掉在地上时碎成了粉末。
“你没事吧?”楚沐扶住池雪焰的肩,见他脸色发白,忍不住皱了皱眉,“别硬扛。”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往那株芍药看了眼。冰墙后的芍药不知何时己经全开了,花瓣白得像雪,在月光下泛着点微光。只是花瓣上沾着些细小的血珠,像是刚被什么东西伤过。
“她快撑不住了。”池雪焰的声音很轻,“阵法在吸她的精气。”
楚沐这才明白。这阵法不光是用来防外人的,还是个吸灵阵——把芷儿的精气吸出来,用来催动藤蔓攻击。那位侧室倒是狠,不光要杀妖,还要连她的精气都榨干,断了城主公子最后的生机。
“该死。”楚沐低骂一声,指尖往怀里摸去,想拿破阵的符。就在这时,那株芍药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花瓣纷纷落下,化作漫天白影,往阵法符文上飘去。
“别!”楚沐下意识喊道。
却己经晚了。白影落在符文上,瞬间炸开,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往符文里钻去。阵法符文被光点一冲,竟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像是要崩溃似的。
“她在自毁妖力破阵。”池雪焰的声音沉了沉。
楚沐也看出来了。芷儿知道自己撑不住了,竟想自毁妖力来破阵。可她本就妖力耗尽,再这么一弄,怕是真要魂飞魄散了。
“住手!”楚沐往前冲了两步,指尖捏了个诀,往阵法符文上一按。金光闪过,那些正在波动的符文忽然僵住了,不再吸收芷儿的妖力。
芍药晃动的幅度小了些。花瓣上的血珠渐渐淡了,只是茎秆依旧歪歪扭扭的,看着随时会断。
“多谢……道友。”个微弱的声音从芍药里传出来,带着气音,像是耗尽了力气。
楚沐没说话,只是专心破阵。这阵法是用芷儿的精气催动的,只要切断她和阵法的联系,自然就破了。他指尖在符文上快速点着,金光随着他的指尖流转,把那些吸附在符文上的白色光点一点点逼出来。
池雪焰站在他身后,指尖冰丝往芍药上一缠,渡去些微弱的妖气。冰丝落在芍药上时,花瓣微微颤动了一下,像是在道谢。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楚沐终于把最后一个符文破了。金光散去时,地上的阵法符文渐渐淡了,最终消失在土里。周围的藤蔓彻底没了动静,化作普通的枯枝败叶,散落在地上。
楚沐松了口气,刚想说话,却见那株芍药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茎秆“咔嚓”一声断了。断口处冒出缕白烟,白烟在空中凝聚,化作个穿白衣的女子身影——正是之前在巷子里见过的芷儿。
只是此刻的她比之前更虚弱了,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连站都站不稳,全靠扶着旁边的断墙才没倒下。她看着楚沐和池雪焰,勉强笑了笑,嘴角却溢出丝血:“多谢……两位道友。”
“先别说话。”楚沐从怀里摸出个玉瓶,倒出粒丹药递过去,“把这个吃了,能补点妖力。”
芷儿摇摇头,没接:“没用的……我的妖力己经耗尽了。”她顿了顿,看向那株断了的芍药,眼神里满是悲伤,“文轩……他怎么样了?”
“己经给她服了解药,应该没事了。”楚沐道,“你别担心,等回去我再给他开副药,调理几天就能醒。”
芷儿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很快又淡了下去。她看着楚沐,轻声道:“道友……能拜托你件事吗?”
“你说。”
“我死之后,”芷儿的声音很轻,像风一吹就散,“能不能把我的花株埋在文轩恩师的坟旁?他说……恩师坟前的芍药,像我小时候的样子。”
楚沐愣住了,没料到她会说这个。池雪焰也皱了皱眉,指尖的冰丝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别这么说。”楚沐把丹药往她手里塞,“你只是妖力耗尽,好好休养还能恢复,别……”
“我知道自己的情况。”芷儿打断他,笑容里带着丝释然,“能撑到现在,己经是侥幸了。倒是文轩……他醒了之后,别告诉他我死了,就说我走了,去别处修炼了。”
楚沐没说话,心里有些发沉。他看出来了,芷儿是真的撑不住了。她的妖气己经淡得快要看不见,连身形都开始变得透明,像随时会散的烟。
“为什么不告诉他?”池雪焰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他有权知道。”
芷儿看向他,笑了笑:“告诉他又能怎样呢?徒增他的伤心罢了。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因为我……误了前程。”她顿了顿,眼神里满是温柔,“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十岁,跟着恩师来忘忧圃赏花。他说我的花好看,还把自己的糕点分给我吃……那时候的阳光,暖得像现在一样。”
楚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月光落在空地上,把一切都染成了银白色。远处的杂草在风中轻轻晃动,倒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只是这份静好,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侧室……为什么要杀你?”楚沐忽然问道。
芷儿的脸色沉了沉:“她怕我救醒文轩,断了她儿子的路。她丈夫早死,就指望儿子能继承城主之位。文轩中了举,又深得主公喜爱,她自然容不下他。”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丝恨意,“那‘蚀骨散’是她让人下的,先是下在文轩的茶里,后来又怕被发现,买通了府里的侍女,天天往他的汤里加一点。若不是我发现得早,文轩怕是早就……”
说到最后,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落在地上时化作细小的冰晶。
楚沐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他算是明白了,这又是一场因权势而起的争斗,只是可惜了芷儿和城主公子这段情。
“我知道了。”楚沐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文轩的。也会把你的花株埋在你想去的地方。”
芷儿这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丝感激的笑容。她看着楚沐,又看了看池雪焰,轻声道:“两位道友……是真心待彼此好的。”
楚沐一愣,没明白她的意思。池雪焰却耳尖一红,别过脸没说话。
芷儿笑了笑,没再解释。她往后退了两步,身形渐渐变得透明,像要融入月光里。她看着那株断了的芍药,轻声道:“文轩……要好好的。”
话音落时,她的身形彻底散了,化作漫天白影,落在那株芍药上。芍药忽然轻轻晃动了一下,断了的茎秆上竟冒出新的绿芽,叶子也渐渐变得翠绿,顶端的花苞重新绽放,比之前更白、更艳,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晕。
楚沐和池雪焰站在原地,没说话。夜风吹过,芍药花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过了许久,池雪焰才轻声道:“她……走了。”
楚沐“嗯”了一声,走到芍药旁,小心翼翼地把它挖了出来。根系很完整,只是沾着些泥土,看着很脆弱。他从怀里摸出块布,小心地把根系包好,抬头对池雪焰道:“走吧,回去看看文轩。”
池雪焰没动,只是看着那株芍药,眼神里有些复杂。楚沐知道他在想什么——这花妖为了个凡人,耗尽妖力,甚至不惜魂飞魄散,在他看来或许很傻。
“别想了。”楚沐拍了拍他的肩,“值不值,只有她自己知道。”
池雪焰这才转过头,看了楚沐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往圃外走。
两人没走原路,顺着之前池雪焰用冰丝做的标记,很快就出了忘忧圃。月色依旧很好,洒在青石板路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你说,”池雪焰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人类的情,真的那么重要吗?”
楚沐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想了想,道:“或许吧。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这点情。”他顿了顿,看向池雪焰,“就像你,当年为了守护极北的冰雪,宁愿被封印,不也是为了心里的那份‘情’吗?”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凝着缕极细的冰丝,在月光下泛着点微光,像条细小的银蛇。
楚沐知道他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没再追问。有些伤口,需要慢慢愈合,急不得。
两人一路往城主府走,没再说话。夜色渐深,街上的灯笼大多都灭了,只剩下几盏还亮着,昏黄的光晕照在地上,像块补丁。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走过,也是行色匆匆,没人注意到这两个并肩而行的身影。
快到城主府时,池雪焰忽然停住脚步,往旁边的巷子看了眼。楚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巷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有人跟着。”池雪焰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的冰丝往巷子里探去。
楚沐也察觉到了。确实有股极淡的气息,一首跟在他们身后,很隐蔽,若不是池雪焰妖力敏锐,怕是真发现不了。
“是侧室的人?”楚沐皱了皱眉。
池雪焰摇摇头:“不是。气息不一样,更……阴冷。”
楚沐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侧室的人,那会是谁?难道是凌霄宗的人?还是……别的什么?
“别管了,先回去。”楚沐道,“文轩还等着呢。”
池雪焰没动,只是往巷子里又看了眼,眼神里有些警惕。过了片刻,他才收回目光,跟着楚沐往城主府走。只是这次,他走得很慢,指尖的冰丝一首悬在身后,像在防备着什么。
楚沐知道他担心,没催。他也摸出了几张符攥在手里,心里暗自警惕——看来青州这地方,不光有城主府的事,怕是还有别的麻烦在等着他们。
两人刚走到城主府门口,就见老管家正站在门口等他们,手里还提着个灯笼。见他们回来,老管家连忙迎上来,脸上带着喜色:“道长!你们可回来了!公子他……他醒了!”
楚沐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老管家连连点头,“就在刚才,忽然就醒了,还问起两位呢!”
楚沐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看了眼池雪焰,对方也松了口气,眼神里的警惕淡了些。
“太好了。”楚沐笑道,“走,去看看他。”
两人跟着老管家往卧房走。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个虚弱的声音:“是楚道长吗?”
“是我。”楚沐推开门走了进去。
卧房里的灯还亮着。城主公子正靠在床头,脸色虽然还有些白,但比之前好多了,眼神也清明了许多。他看到楚沐,挣扎着想要下床,被楚沐按住了。
“别动,好好躺着。”楚沐道,“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城主公子笑了笑,看向楚沐身后的池雪焰,眼神里有些好奇,“这位是……”
“他是我的同伴,池雪焰。”楚沐道,“是他帮你找到解药的。”
城主公子连忙道谢:“多谢池道友。”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城主公子也没在意,只是看向楚沐,眼神里有些急切:“楚道长,我想问……芷儿呢?你找到她了吗?”
楚沐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一醒就问这个。他看了眼池雪焰,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里有些复杂。
楚沐深吸一口气,刚想按照芷儿的嘱咐说她走了,却见池雪焰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她死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城主公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池雪焰:“你……你说什么?”
池雪焰没看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她为了给你找解药,被城主侧室派人追杀,又被阵法吸尽了妖力,己经魂飞魄散了。”
“不……不可能!”城主公子猛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因为虚弱跌坐在地上。他看着楚沐,眼神里满是祈求,“楚道长,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芷儿她……她不会死的!”
楚沐叹了口气,蹲下身把他扶起来,轻声道:“他说的是真的。芷儿她……确实走了。”
城主公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他看着楚沐,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城主站在一旁,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眼眶也红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楚沐叹了口气,没说话。他知道池雪焰为什么要这么说——这雪妖看着冷,却见不得别人被蒙在鼓里。他觉得城主公子有权知道真相,哪怕这真相很残忍。
只是这残忍,或许也是另一种解脱。
池雪焰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退出了卧房。楚沐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痛哭的城主公子,心里有些发沉。他知道,青州的事,还没结束。
窗外的月光依旧很好,洒在地上,像铺了层银霜。只是那银霜里,似乎藏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窗缝钻进来,落在人的心上,冷得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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