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 A | A

第15章 霜草与余温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荒原与檐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V8R8/ 章节无错乱精修!
 

秋霜落了三回,沈家村的田埂上结了层薄冰,踩上去“咯吱”响。俞仲夏蹲在牛棚后的菜畦边,往冻硬的土里埋白菜根——这是沈识檐前儿从自家菜窖匀给他的,带着点窖里的暖,叶子上还沾着湿泥。他往巷口瞥了眼,沈识檐该来了,却没见人影,只有风卷着枯叶飞,像群无家可归的蝶。

“别等了。”俞父裹着件旧棉袄,站在院门口咳嗽,“沈书记把他锁家里了,沈石头刚来说的。”

俞仲夏的手顿了顿,白菜根掉在土里,沾了层薄霜。“锁家里?”他往沈家的方向看,隔着两排土坯房,能看见沈家院墙上的烟囱,没冒烟——沈识檐要是在家,定会帮陈桂兰烧灶。

“听说沈书记把他的锄头都收了,”俞父往灶房走,声音闷在棉袄里,“要他在家反省,不许往咱们这儿来。”

俞仲夏没说话,捡起白菜根往土里埋。冻土硬,手指戳得生疼,却没知觉似的。他想起前日巷口沈父的哭声,想起沈识檐发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霜冻住了,又沉又冷。沈父是铁了心要拆他俩,锁得住人,怕是也锁得住心。

“前儿托你算的工分账,”俞父忽然从灶房探出头,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老李说对得上了,让我谢谢你。还说……队里这个月的口粮,给咱们多分了两斤玉米面。”

俞仲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是谁的主意。沈识檐被锁着,却还记挂着他家的口粮,定是托沈石头跟老李打招呼。“我去队部问问。”他站起身,往巷口走——他不能要这口粮,太扎眼,林支书看见了,又要嚼舌根。

刚走到巷口,就见林晓燕挎着个竹篮往沈家走,篮子上盖着块红布,晃得人眼晕。“哟,俞同志这是往哪儿去?”林晓燕往他身上扫了眼,嘴角撇得老高,“是去找识檐哥?别去了,他正跟我爹商量定亲的事呢。”

俞仲夏的脸“唰”地白了。定亲?他攥紧了手里的白菜根,指节泛白:“你胡说。”

“胡说?”林晓燕把篮子往他面前凑了凑,红布往下滑了滑,露出里面的花布——是做新棉袄的料子,“这是我娘给我扯的,说定亲时穿。识檐哥都答应了,昨儿在他家灶房说的,沈伯伯也在呢。”

风卷着霜气往领口钻,冷得俞仲夏打了个抖。他看着林晓燕眼里的得意,看着那块晃眼的花布,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下,疼得发懵。沈识檐答应了?那个说“我不娶她”的人,那个说“有我在”的人,转头就应了定亲?

“仲夏!”沈石头从队部跑过来,往林晓燕身后瞪了眼,“你别听她瞎咧咧!啥定亲?是林支书自己瞎嚷嚷!”

“谁瞎嚷嚷!”林晓燕急了,往沈石头身上推了把,“我亲耳听见的!识檐哥没反驳!”

“他那是被沈书记锁着,没法反驳!”沈石头护在俞仲夏身前,“前儿沈书记拿拐杖抽他,他都没松口!你少在这儿挑拨!”

俞仲夏没听他俩吵,只是往沈家的方向看。院墙太高,挡得严实,看不见里面的人,也听不见动静。他忽然觉得累,累得不想争,也不想问——沈识檐若真应了,他问了又能怎样?若没应,林晓燕又何必编造?

“我回家了。”他往牛棚走,脚步沉得像灌了铅。沈石头在身后喊他,他没回头,只有风卷着林晓燕的笑往耳朵里钻,像针似的扎。

回到牛棚,俞父正往灶膛里添柴,见他脸色白,赶紧往灶上的锅里看:“我煮了玉米糊糊,快趁热喝。”

俞仲夏没动,往菜畦边蹲了蹲,看着刚埋好的白菜根。白菜叶子冻得发蔫,却还挺着,像不肯低头的犟种。他忽然想起沈识檐往菜窖搬白菜时的样子,他说“这菜能扛冻,埋在土里能活到来年春”,说这话时,他眼里的光比灶火还亮。

“他不会应的。”俞父忽然开口,往他身边坐了坐,“沈小子不是那没良心的。”

“爹,”俞仲夏的声音哑得像被霜打了,“要是他真应了呢?”

“那也没啥。”俞父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的白头发,“咱们是下放来的,本就不该攀高枝。他能护你到这份上,够了。”

够了?俞仲夏攥紧了衣角。他也知道该够了,可心里那点刚冒芽的盼,像菜畦里的白菜根,冻着疼,却舍不得拔。

那天下午,俞仲夏没去队部退口粮,也没再往沈家看。他蹲在灶膛前,帮父亲补旧棉鞋,针脚歪歪扭扭的,扎得手指冒血珠,也没知觉。风卷着枯叶飞进院,落在脚边,他一片片捡起来,扔进灶膛,看着它们烧成灰,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

傍晚时,沈石头偷偷来了,往灶台上放了个粗瓷碗,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在沈家村,白面馒头是过年才舍得吃的金贵东西。“这是识檐让我给你带的,”沈石头往门外看了眼,声音压得低,“他被锁在柴房里,偷着从窗缝递出来的,还说……让你别信林晓燕的话。”

俞仲夏捏着馒头,暖得烫手。“他咋样了?”他往沈家的方向看,喉咙发紧。

“还能咋样?”沈石头叹了口气,“沈书记拿绳子把他捆在柱子上,不给饭吃。陈婶偷偷塞了两个窝头,被沈书记看见了,连陈婶都骂了。”

俞仲夏的手猛地抖了,馒头掉在灶台上。他想起沈识檐背上的伤,想起他啃窝头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剜似的疼。“我去看看。”他站起身,往沈家的方向走。

“别去!”沈石头拉住他,“沈书记就在门口等着呢!你去了,不是给识檐添乱?”

俞仲夏的脚步顿了。他知道沈石头说得对。他去了,沈父只会更气,说不定还会迁怒沈识檐。可让他眼睁睁看着沈识檐受罚,他做不到。

“要不……”沈石头往柴房的方向瞥了眼,“柴房后墙有个小窗,你从那儿瞅瞅?别让人看见。”

俞仲夏点点头,跟着沈石头往沈家后墙绕。风卷着霜气往脖子里钻,冻得人骨头疼。沈家后墙的柴房果然有个小窗,窗缝里塞着块破布,往里看,能看见沈识檐被捆在柱子上,头歪着,像是睡着了,额头上的伤还没好——是前日沈父用拐杖打的。

俞仲夏的心跳得飞快,想喊他,又怕被听见。他往窗缝里塞了块刚热好的窝头,塞得小心翼翼的,指尖蹭过冰冷的窗棂,烫得像火。

“识檐?”他低低地喊了声。

沈识檐猛地抬起头,往窗缝看。看见俞仲夏,他的眼睛亮了,像落了星子,挣扎着要往窗边来,却被绳子捆得紧,挣得手腕发红。“仲夏?你咋来了?”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点急,“快回去!别让我爹看见!”

“我给你送点吃的。”俞仲夏把窝头往窗缝里塞,塞得更深些,“你快吃。”

沈识檐没接,只是看着他,眼神亮得吓人:“你信我不?林晓燕的话,你信不?”

俞仲夏的喉咙发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他信,可心里那点慌,压不住。

“别信她。”沈识檐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怕他不信,“我没应!我跟我爹说了,我死都不娶她!他打我骂我都没用!仲夏,你等我……我肯定能出去!”

风卷着他的声音往远处飘,飘得散散的。俞仲夏看着他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手腕上的绳痕,忽然觉得眼眶发烫,赶紧别过脸:“我等你。你快吃窝头。”

沈识檐这才接过窝头,往嘴里塞,塞得太急,噎得首咳嗽。俞仲夏赶紧往窗缝里递水,用的是沈识檐之前送他的军用水壶,壶壁还温着。

“你咋知道我渴?”沈识檐喝了口水,笑了笑,眼里的光软得像春融的雪,“你总是知道。”

俞仲夏没说话,只是看着他。风卷着夜色往窗缝里钻,把两人的呼吸缠在一块儿,暖得很。他忽然觉得,就算沈识檐被锁着,就算沈父再狠,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好像也能扛过去。

可没等他多待,就听见前院传来沈父的吼声:“谁在柴房后面?!”

沈识檐脸色一变,往他身后推:“快走吧!别被抓住了!”

俞仲夏赶紧往后退,沈石头拉着他往巷口跑。跑过拐角时,他回头看了眼,见沈父举着拐杖往柴房冲,心里像被揪着,疼得发慌。

回到牛棚,俞仲夏把沈识檐的军用水壶往灶台上放,壶壁的余温慢慢散了,像抓不住的暖。俞父往他身上看了眼,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得他的脸发红。

“明儿要是下雪,”俞父忽然开口,“就别去菜畦了,冻手。”

“嗯。”俞仲夏往灶膛里看,火光明明灭灭的,像沈识檐眼里的光。

那天夜里,真下了雪。雪不大,像撒了把碎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荒原与檐下 落在地上没积厚,却把菜畦里的白菜根盖了层白,看着软和了些。俞仲夏坐在窗台上,往沈家的方向看,能看见柴房的窗缝里透出点微光——沈识檐肯定没睡,说不定正往窗缝外看。

他往灶台上的军用水壶摸了摸,壶壁凉了,心里却暖得很。他想起沈识檐说“你等我”,想起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霜天雪地里的盼,像菜畦里的白菜根,看着蔫,却没死,只要等到来年春,说不定真能活。

可沈父的狠,比雪还冷。

第二天一早,俞仲夏刚把雪扫开,就见陈桂兰慌慌张张地往牛棚跑,头巾歪了,眼里含着泪:“俞同志!你快去看看!识檐他……他晕过去了!”

俞仲夏的心猛地一沉,跟着陈桂兰往沈家跑。刚冲进柴房,就看见沈识檐趴在地上,绳子还捆在柱子上,脸色白得像纸,额头上的伤冻得发紫。沈父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拐杖,肩膀抖得像片被风吹的枯叶。

“咋回事?”俞仲夏往沈识檐身边蹲,手往他的额头摸——烫得吓人。

“他昨晚挣了一夜绳子,”陈桂兰抹着眼泪,“天不亮就晕过去了,喊都喊不醒……”

“我去叫王医生!”沈石头往门外跑,跑得急,差点摔在雪地里。

俞仲夏没动,只是往沈识檐的手腕看——绳子磨破了皮,渗着血,和冻住的雪粘在一块儿,看着触目惊心。他慢慢解开绳子,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他,指尖蹭过他的伤口,烫得眼眶发红。

“是我对不住他。”沈父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含着沙,“我不该逼他……”

俞仲夏没说话,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在沈识檐身上。棉袄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裹得紧,像怕寒气钻进去。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他打了个抖,却没知觉似的——他只盯着沈识檐的脸,盼着他赶紧醒。

王医生来的时候,沈识檐还没醒。王医生摸了摸他的脉,往他额头上的伤看了看,皱着眉说:“是冻着了,又受了伤,得好好养,不能再遭罪了。”

陈桂兰要把沈识檐往屋里抬,被俞仲夏拦住了。“我来吧。”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沈识檐抱起来——沈识檐看着壮,抱起来却轻,骨头硌得他胳膊疼。

沈识檐在他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是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又晕了过去。“别信……”他的声音轻得像梦话,“别信林晓燕……”

俞仲夏的喉咙发紧,把他抱得更紧了些。往屋里走时,他往沈父身边看了眼——沈父别过脸,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像在擦泪。

那天下午,沈识檐醒了。陈桂兰煮了鸡蛋羹,俞仲夏喂他吃,他没张嘴,只是盯着俞仲夏的胳膊看——俞仲夏为了抱他,胳膊上的旧伤又裂了,渗着血。“疼不疼?”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伸手要摸。

“不疼。”俞仲夏往他嘴里喂了口鸡蛋羹,“快吃,吃完好得快。”

沈识檐没再动,乖乖地吃了。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暖得像春。他忽然开口:“我爹跟我说了,不逼我定亲了。”

俞仲夏的手顿了顿,往他脸上看。

“他说……”沈识檐的耳朵红了,“只要我好好当队长,就不管我跟谁来往。”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雪后的凉,却吹得人心头发松。俞仲夏往窗外看,雪停了,菜畦里的白菜根上落着层薄雪,却好像挺得更首了。他忽然想起沈识檐说的“能活到来年春”,或许真能。

“前儿给你的白菜,”沈识檐往窗外的菜畦看,“埋好了?”

“嗯。”俞仲夏点头,“埋好了。”

“等开春,”沈识檐的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我教你种土豆,我娘说我种的土豆最面。”

“好。”

阳光落在两人手上,暖得很。风卷着雪后的清新往屋里钻,连老黄牛的呼噜声都透着安稳。俞仲夏看着沈识檐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荒原上的霜再冷,总有化的时候;这日子再难,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总能扛到开春。

可他没料到,林支书的恨,比冬雪还难化。

那天傍晚,俞仲夏往柴房送药,刚走到巷口,就看见林支书领着两个公社的人,往沈家走。林支书的脸沉得像块铁,手里捏着张纸,嘴里骂骂咧咧的:“我就说他不安分!勾结下放户,还敢抗命!这回非得让公社好好查查!”

俞仲夏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林支书要干啥——定是不甘心定亲黄了,要往公社告沈识檐“包庇下放户”“违抗组织安排”。

他赶紧往沈家跑,刚冲进院,就见林支书把那张纸往沈父面前拍:“沈书记!你看看!这是社员们联名写的,要求公社撤了沈识檐的队长!他不配!”

沈父的脸白了,往屋里看——沈识檐还在屋里养伤,听见动静,正扶着墙往外走,脸色白得像纸。

“林支书,”俞仲夏往沈识檐身前站了站,挡住他,“别找他,有事冲我来。”

“冲你来?”林支书往他身上啐了口唾沫,“你算啥东西?一个下放户,也配插嘴?我看就是你勾引他!”

“你胡说!”沈识檐往俞仲夏身前站,把他护在身后,“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主意!”

“自己的主意?”林支书往公社的人身边凑,“同志你听见了吧?他自己都承认了!这种目无组织的,就该撤!”

公社的人往沈识檐身上看了看,又往俞仲夏身上看了看,皱着眉说:“先别吵。沈书记,这事得调查清楚,要是真有包庇下放户的事,公社得严肃处理。”

沈父的脸抖了抖,往沈识檐身边走了两步,又停下,像拿不定主意。风卷着雪沫往院里飘,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冷得像冰。

俞仲夏看着沈识檐发白的脸,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忽然往公社的人面前走了步:“不是他包庇我。是我求他的,求他多分点口粮,求他别让林晓燕找我麻烦。跟他没关系,要处理就处理我。”

“仲夏!”沈识檐拽住他的胳膊,眼神红了,“你胡说啥!”

“我没胡说。”俞仲夏把他的手轻轻拨开,往公社的人面前站得更首,“是我不安分,是我攀高枝。跟沈识檐没关系。”

他知道自己在做啥。他不能让沈识檐因为他丢了队长,更不能让他被公社处理——那会毁了他一辈子。他是下放户,烂命一条,可沈识檐不一样,他该有更好的日子。

风卷着雪沫往他脸上打,疼得很。他看着沈识檐发红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慌,忽然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他能护他一回,像他护了自己那么多次一样。

沈识檐看着俞仲夏挺首的背影,看着他往公社的人面前站的样子,忽然觉得喉咙发紧,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知道俞仲夏要干啥,这个傻子,总把啥都往自己身上揽。

“不是他!”沈识檐往公社的人面前冲,却被沈父拉住了。沈父的手很用力,攥得他胳膊疼,却没看他,只是往公社的人面前拱了拱手:“同志,是我没管好儿子,也没管好下放户。这事……这事我认了。该咋处理,公社说了算。”

沈识檐猛地回头看沈父,眼里全是错愕。他爹咋……

“但俞同志是无辜的,”沈父往俞仲夏身上看了眼,眼神软了些,“都是我儿子的错。要撤就撤他的队长,别为难俞同志。”

风卷着雪沫落在沈父的白头发上,像落了层霜。他往沈识檐身边看了眼,没说话,却轻轻松了手。

公社的人往沈父身上看了看,又往林支书身上看了看,皱着眉说:“既然沈书记认了,先把沈识檐的队长撤了,留队察看。以后再犯,严肃处理。”

林支书还想说啥,被公社的人瞪了眼,把话咽了回去。

俞仲夏看着沈识檐发白的脸,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心里像被霜冻住了,又疼又沉。他护了他,却好像……也毁了他。

雪又下了起来,落在菜畦里的白菜根上,落得厚了些。俞仲夏站在雪地里,看着沈识檐被沈父扶进屋,看着林支书得意的笑,忽然觉得,这冬天,好像比他想的还要长。而他和沈识檐之间那点好不容易焐热的暖,被这霜雪一盖,好像又要冻上了。

可他没看见,沈识檐被扶进屋时,回头往他这边看了眼,眼神亮得像雪地里的星子——没怨,只有疼,像在说“我等你”,像在说“开春还教你种土豆”。

风卷着雪沫往远处飘,落得满村都是。菜畦里的白菜根被雪盖着,却没蔫,像在等,等一个能化开霜的春。



    (http://www.220book.com/book/V8R8/)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
顶点小说 有求必应! 荒原与檐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V8R8/ 全文阅读!顶点小说,有求必应!
(快捷键:←) 返回目录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