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端着香槟杯走过来时,杜云正低头给楚长泽整理松开的领带。
楚长泽靠在沙发上,大概是真累了,眼皮半垂着,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底下泛红的眼尾。杜云的指尖刚碰到领带结,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嗤,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乔小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私人医生’?穿得倒像个药铺伙计。”
杜云的手僵在半空。他抬起头,看见个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油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里的轻视像针似的扎人。旁边几个年轻人也跟着笑,目光在他的旧夹克上扫来扫去,热辣辣的。
乔伊伊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是端着酒杯抿了口,眼底藏着点看好戏的意思。
“张少,别这么说。”楚长泽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点冰碴子。他抬手把眼镜推回去,目光落在张扬身上,淡得像淬了冷的刀,“杜云是我请的客人,不是来让你评头论足的。”
张扬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楚长泽会这么不给面子。他讪笑两声,摆了摆手:“长泽你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信中医那套?几根草叶子能治病?别到时候病没治好,反倒耽误了病情。”
这话戳到了杜云的痛处。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最恨别人这么说中药。小时候在学校说他是“药罐子”的同学,被他追着打了三条街;现在有人当着楚长泽的面这么说,比骂他自己还难受。
“中…中药不是草叶子!”杜云猛地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有点抖,结巴也更厉害了,“很…很多病,西…西医治不好,中…中药能治!我…我爷爷就用中药救过很多人!长…长泽的病,也…也是我用中药调理的!”
他说得急,脸涨得通红,眼睛也亮得吓人,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
张扬被他吼得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哟,还急了?调理?我看是耽误吧?楚家什么样的西医请不到,用得着你来献殷勤?我看你就是想攀高枝——”
“闭嘴。”
楚长泽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
张扬的话卡在喉咙里,脸上的笑僵住了。他看着楚长泽,只见楚长泽缓缓站起身,因为动作慢,更显得气势迫人。他没看张扬,只是伸手握住杜云攥紧的拳头,指尖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掌心贴上去。
楚长泽的手很凉,却带着点温度,把杜云冰凉的指尖裹得严严实实。
“杜云,别跟疯狗置气。”楚长泽的声音放柔了些,对着杜云时,眼底的冰碴子都化了,只剩下软,“不值得。”
杜云看着他,心里的火气忽然就灭了。剩下的只有慌——楚长泽的手握着他的,在这么多人面前,紧紧的,暖得他心尖发颤。周围的目光像聚光灯似的打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有惊讶,有好奇,还有乔伊伊投来的怨毒目光。
“长…长泽…”杜云想抽回手,却被楚长泽攥得更紧了。
“怕什么?”楚长泽低声问,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安抚,又像鼓励,“我说了,有我在。”
他转头看向张扬,目光又冷了下来,嘴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却没什么温度:“张少刚才说,中药是草叶子?”
张扬被他看得发毛,咽了口唾沫:“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一说?”楚长泽挑眉,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去年张老爷子心梗,西医说没救了,是谁托人求到杜老门上,用三剂‘回阳汤’救回来的?现在转过头就骂中药是草叶子,张少这忘恩负义的本事,倒是练得不错。”
张扬的脸“唰”地白了。这事是张家的丑事——当初张老爷子病危,是他爸放下身段去求杜爷爷的,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没想到楚长泽会当众说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楚长泽轻笑一声,没回答,只是牵着杜云的手往门口走,“我楚家还没落魄到需要靠别人来评判我的医生。张少要是闲得慌,不如去看看你家老爷子,省得将来真忘了是谁救了他的命。”
他没再看张扬一眼,也没管周围人惊讶的目光,就那么牵着杜云,一步步穿过宴会厅。杜云被他拉着,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和楚长泽掌心传来的温度。
走到门口时,乔伊伊忽然追上来,拦住他们:“长泽哥哥!你就这么走了?今天是我生日!”
楚长泽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只是淡淡地说:“没心情了。替我跟乔叔叔说声抱歉。”
“是因为他吗?”乔伊伊指着杜云,声音里带着哭腔,“就因为他?长泽哥哥,他就是个开小药铺的,他配不上你!”
杜云的脸一白,下意识想挣开楚长泽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楚长泽终于转过头,看着乔伊伊,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敷衍,只剩下冰冷的疏离:“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伊伊,管好你自己,别再招惹杜云。不然,别怪我不给乔家面子。”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着杜云走出了宴会厅。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杜云才像是回过神来。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楚长泽的指尖还紧紧攥着他的,冰凉的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
“楚…楚先生,你…你可以松手了。”杜云的声音很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楚长泽低头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没松,反而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杜云离他更近了些。电梯里的灯光是暖黄的,落在他的红发上,泛着点柔和的光。“怕了?”
“没…没有。”杜云摇头,脸却红了,“就…就是刚才…谢谢你。”
“谢我什么?”楚长泽挑眉,眼底带着点笑意,“谢我骂他是疯狗?还是谢我牵你的手?”
杜云被他问得一愣,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我…我都谢…”
楚长泽低低地笑了。他靠在电梯壁上,因为刚才站得久了,呼吸有点急,脸色也白了些。“不用谢。”他轻声说,指尖在杜云的手背上轻轻划了下,“我说过,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楚长泽没松手,就那么牵着杜云走出电梯,穿过酒店大堂。门口的门童看他们的眼神有点好奇,却没人敢多问。
坐进车里时,楚长泽才松开手。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轻轻喘着气,大概是累着了。
杜云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有楚长泽留下的温度,凉的,却暖得他心里发颤。他想起刚才在宴会厅,楚长泽握着他的手说“有我在”时的样子,想起他为了维护自己,不惜得罪张扬和乔伊伊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
“你…你是不是不舒服?”杜云从药箱里拿出听诊器,想去给楚长泽听听。
“没事。”楚长泽按住他的手,睁开眼,眼底有点红,“就是有点累。回府。”
司机应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车里很静,只有楚长泽偶尔低低的呼吸声。杜云坐在旁边,偷偷看他——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蹙着,脸色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刚才在宴会上那么强势,原来都是装的,他其实早就不舒服了。
心里忽然有点疼。杜云伸出手,想帮他把眉头抚平,指尖刚碰到他的眉心,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就被楚长泽抓住了。
“别闹。”楚长泽的声音带着点慵懒,却没睁眼。
杜云的手僵在半空,脸又红了,慌忙想抽回手:“我…我没闹,我就是看你…皱眉难受。”
楚长泽却没松手,反而把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他的指尖贴在自己的眉心上。“那你给我揉揉。”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和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
杜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在楚长泽的眉心打圈,力道很轻,像怕碰坏了他。“这样…这样舒服吗?”
“嗯。”楚长泽低低地应了一声,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车窗外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映在楚长泽的脸上,忽明忽暗。杜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看着他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的阴影,看着他苍白的唇,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只要能这样陪着他,就算被全世界误会也没关系。
他想起张扬说的“攀高枝”,想起乔伊伊说的“配不上”,心里确实有点自卑。楚长泽是楚家的少爷,是天上的云;他是开小药铺的,是地上的草。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他又想起楚长泽握着他的手说“有我在”时的坚定,想起他靠在自己肩上时的依赖,想起他分享童年旧事时的落寞。那些瞬间,楚长泽不是什么楚家少爷,只是个需要人疼的病人,是个…让他心疼的人。
“杜云。”楚长泽忽然开口,吓了杜云一跳。
“啊?”
“别瞎想。”楚长泽睁开眼,看着他,眼底带着点笑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没瞎想!”杜云慌忙否认,脸又红了。
楚长泽没戳破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在我眼里,你不是什么药铺伙计,也不是什么攀高枝的。你是杜云,是我的医生,是…能让我安心的人。”
最后那句“能让我安心的人”说得很轻,却像颗小石子,投在杜云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圈涟漪。他看着楚长泽的眼睛,那里没有同情,没有施舍,只有一片真诚的软,像他熬了很久的参汤,暖得人眼眶发湿。
“我…我知道了。”杜云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哑。
楚长泽笑了,没再说话,只是重新闭上眼,让杜云继续给她揉眉心。杜云的指尖很软,力道也刚好,把他攒了一晚上的疲惫都揉散了。
回到楚家时,己经快十二点了。小林在门口等着,看到他们下车,连忙迎上来:“少爷,杜先生,你们回来了。晚餐还温着,要不要…”
“不用了。”楚长泽摇头,靠在杜云身上,“有点累,先回房。”
“我扶你上去。”杜云连忙扶住他。
“嗯。”楚长泽应了一声,很自然地把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
两人慢慢往楼上走,小林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交握的手,识趣地没说话。走廊里的灯光很暗,映着两人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像幅淡墨的画。
到了楚长泽的卧室门口,杜云扶着他站好:“我…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给你复诊。”
“别走。”楚长泽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他的指尖很凉,带着点颤抖,“今晚留下来。”
“啊?”杜云愣了一下,“我…我还是回去吧,药铺那边…”
“药铺有你爷爷。”楚长泽打断他,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我今晚可能不舒服。你留下来,我安心。”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示弱的意味,像只怕被抛弃的猫。杜云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红,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留下来。”
楚长泽笑了,眼底的光亮了些。他推开卧室门,拉着杜云走进去:“你睡床,我睡沙发。”
“不行!”杜云连忙摇头,“你身体不好,怎么能睡沙发?我睡沙发!”
“我是主人,我说了算。”楚长泽挑眉,带着点霸道。
“我是医生,我说了算!”杜云也不让步,梗着脖子。
楚长泽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他妥协了:“好了,不吵了。一起睡床。”
“不…不行!”杜云的脸“腾”地红透了,慌忙往后退,“我…我还是睡沙发吧!”
“怕我吃了你?”楚长泽挑眉,眼底带着点戏谑,“我这身体,想吃也吃不动。就当陪我聊会儿天,我一个人睡不着。”
他的语气放软了,带着点委屈,让杜云没法拒绝。杜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那…那我坐床边陪你。”
“好。”楚长泽没再逼他,乖乖地躺到床上。
杜云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看着楚长泽盖好被子。卧室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楚长泽靠在床头,没说话,只是看着杜云,眼神里带着点温度。
“杜云。”他忽然开口。
“嗯?”
“今天在宴会上,”楚长泽看着他,眼底带着点认真,“我牵你的手,你没生气吧?”
“没…没有。”杜云摇头,脸又红了,“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
“不全是。”楚长泽轻声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也因为…我想牵。”
杜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抬起头,撞进楚长泽的眼睛里。那里没有戏谑,没有算计,只有一片清明的认真,像黑夜里的星子,亮得让人心慌。
“我…”杜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搅在一起,乱得很。
“别紧张。”楚长泽笑了,没再逼他,“我就是跟你说一声。睡吧。”
“哦。”杜云重重地点了点头,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楚长泽躺下了,闭上眼睛。杜云坐在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里慢慢静了下来。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楚长泽的红发上,泛着点银白的光。杜云伸出手,想帮他把被角掖好,指尖刚碰到被子,就被楚长泽抓住了。
“杜云。”楚长泽闭着眼,声音低低的,像在呓语,“别离开。”
“我…我不走。”杜云轻声说,指尖回握住他的。
楚长泽满意地笑了,把他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紧紧攥着,像抓住了什么宝贝。
杜云坐在床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里忽然有种踏实的感觉。或许他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或许将来会有很多困难,或许他现在还搞不懂自己的心意。
但至少现在,他想陪着他。
就像药圃里的“当归”,不管长在哪里,总要找到能让自己安心的地方。而楚长泽这里,好像就是他的“当归”。
夜渐渐深了。杜云靠在床边,听着楚长泽平稳的呼吸声,也慢慢闭上了眼睛。掌心的温度暖烘烘的,像春天的太阳,把心里的不安都晒散了。
他想,就这样吧。
有他在,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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