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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肩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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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驶过临江大桥时,江风从半开的车窗钻进来,带着点湿冷的潮气。

杜云下意识往窗边挪了挪,想把风挡严实些——楚长泽靠在他肩头,呼吸匀得像睡着了,额前的红发被风拂得轻轻晃,蹭得他颈侧发痒。刚才在宴会上强撑的气势散了,此刻的楚长泽乖得像只猫,睫毛垂着,唇角却微微扬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冷吗?”杜云低声问,声音轻得怕吵醒他。指尖悬在车窗开关旁,想把窗关上,又怕动静太大。

楚长泽没睁眼,只是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把脸埋在他肩窝上,声音闷闷的:“不冷。你暖和。”

杜云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楚长泽的呼吸拂在他的颈窝里,暖得像春阳,带着点淡淡的薄荷味——是他下午给楚长泽揉太阳穴时用的精油味道。肩膀被他压着,不算重,却沉得让人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静。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人,红发软得像丝,蹭过他的衬衫领口,留下点细碎的痒。楚长泽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鼻尖蹭着他的锁骨,凉得像冰,却烫得他皮肤发麻。

这算什么呢?

杜云在心里问自己。

楚长泽是楚家的少爷,是他的病人,按道理说,他该保持距离,规规矩矩地做个医生。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距离变得这么近了?他会牵他的手,会靠他的肩,会在他面前卸下所有防备,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把重量都交给他。

而他自己呢?

明明该推开的,明明该觉得别扭的,可他没有。刚才在宴会上被楚长泽牵着手时,他心里慌得厉害,却没挣开;现在被他靠着肩,他身体僵硬,却悄悄挺首了背,想让他靠得更稳些。

就像药圃里那株“忍冬”,明明该在冬天落叶,却偏偏在寒风里抽出了新芽——明知不合时宜,却控制不住地往暖处长。

“杜云。”楚长泽忽然开口,吓了杜云一跳。

“啊?”他慌忙应着,心跳漏了一拍,“醒…醒了?”

“没醒。”楚长泽闷笑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依旧没抬头,“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杜云的脸有点红:“说…说什么?”

“说你刚才。”楚长泽的指尖在他衬衫袖口轻轻划着,像在玩,“在宴会上,跟张少吵架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淬了火。”

提起这个,杜云的脸更红了,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就是气不过。他…他不该说中药是草叶子。”

“嗯,他不该。”楚长泽顺着他的话,指尖勾住他的袖口,轻轻拉了拉,“但你也不该那么急。跟那种人生气,犯不着。”

“我…我知道。”杜云点头,心里却暖烘烘的——楚长泽是在担心他。

“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不用自己出头。”楚长泽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告诉我。我来。”

杜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楚长泽依旧靠在他肩上,没睁眼,可这话里的笃定,像颗小石子,投在他心湖里,漾开一圈圈软。他张了张嘴,想说“我能保护自己”,却没说出口——被人这样护着的感觉,好像并不坏。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楚长泽满意地笑了,往他怀里又靠了靠,把脸埋得更深了。“困了。”他嘟囔了一句,声音越来越低,“借你肩…再靠会儿。”

“嗯。”杜云重重地点头,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坐姿,让肩膀更稳些。他伸出手,想把车窗关上,又怕碰醒楚长泽,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动——风虽然凉,可楚长泽靠得这么近,他心里的暖,好像能把这点凉意都烘散。

车子继续往前开,窗外的霓虹灯一闪一闪的,映在楚长泽的红发上,忽明忽暗。杜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慢慢静了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楚长泽的那个雨夜,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脸色惨白,脆弱得像片易碎的琉璃;想起他坐在轮椅上,被自己推着在花园里散步,低笑着说“怕我”;想起他靠在药房的门框上,红着眼问“小大夫不要我了吗”;想起他在宴会上,握着自己的手说“有我在”……

一幕幕,像走马灯似的在脑子里转,转得他心里又酸又软。

原来不知不觉间,楚长泽在他心里,早就不是“病人”那么简单了。他会为他的病担心,会为他的笑开心,会为他的委屈心疼,会在他靠过来时,控制不住地想把他护好。

可他们都是男人啊。

杜云的眉头又蹙了起来。他从小在药铺长大,接触的都是街坊邻居,听的都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感觉——心跳得快,脸红,想靠近,又怕越界。

这算什么呢?

是病了吗?还是…哪里不对劲?

他偷偷抬眼看了看楚长泽,楚长泽似乎真的睡着了,呼吸匀得很,唇角还扬着,像是在做什么甜梦。杜云的指尖悬在他的发顶,想碰,又不敢——他怕自己一碰,就再也收不回来。

“唉。”杜云轻轻叹了口气,把目光移向窗外。

江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星子。远处的桥灯亮得像条火龙,把夜空照得暖烘烘的。车子驶过桥洞时,光影在楚长泽的脸上晃了晃,他睫毛颤了颤,往杜云怀里又蹭了蹭,嘴里含糊地嘟囔了句什么,听不清。

杜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看自己的手。手心还有楚长泽握过的温度,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暖炉。

他忽然想起爷爷说过的“相思病”。爷爷说,有的人心里装了人,就会茶不思饭不想,坐立难安,像中了邪。他以前总觉得是瞎扯,现在却有点信了——他这几天,好像就是这样。

可他想的是楚长泽啊。

一个男人。

杜云的脸又红了,偷偷往旁边挪了挪,想跟楚长泽拉开点距离,却刚一动,就被楚长泽攥住了手腕。

“别…别动。”楚长泽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抓着他的力道却不松,“冷。”

杜云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楚长泽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尖苍白修长,因为用力泛着白。心里的挣扎像被这一抓打散了,剩下的只有软——算了,靠就靠吧,他病着,自己让着他点,也没什么。

“好…好,不动。”杜云轻声说,乖乖地坐好。

楚长泽这才松开手,却没完全放开,指尖依旧搭在他的手腕上,像怕他跑了似的。他的指尖很凉,搭在杜云的手腕上,像块冰,却烫得杜云心尖发颤。

车子终于驶进了楚家的大门。小林早己在门口等着,看到车子停下,连忙撑着伞跑过来——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少爷,杜先生,到了。”小林拉开车门,声音放得很轻。

楚长泽没动,依旧靠在杜云肩上,像是没醒。

杜云轻轻推了推他:“长…长泽,到了。”

楚长泽这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有点红,带着刚睡醒的迷茫。他看着杜云,愣了愣,才想起自己靠了一路,嘴角微微扬了扬:“到了?”

“嗯。”杜云点头,脸有点红,“下…下雨了,小林撑了伞。”

“嗯。”楚长泽应了一声,却没立刻下车,只是看着杜云,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赖,“扶我。”

“好。”杜云连忙点头,先下车,再绕到另一边,扶着楚长泽下来。楚长泽的身体比刚才更沉了些,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脚步也有点虚,大概是真累坏了。

“少爷,我来扶吧。”小林连忙上前。

“不用。”楚长泽摆摆手,抓着杜云的胳膊不放,“杜云扶得稳。”

小林愣了一下,识趣地退到一边,撑着伞跟在后面。

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打在伞上沙沙响。杜云扶着楚长泽往屋里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泽畔生香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楚长泽的头发被雨丝打湿了些,贴在额前,更显得脸色苍白。他靠在杜云身上,呼吸拂在杜云的颈侧,暖得像春阳。

“冷不冷?”杜云小声问,把他扶得更紧了些。

“不冷。”楚长泽摇头,声音闷闷的,“有你扶着,不冷。”

杜云的脸又红了,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回到卧室时,楚长泽己经快睁不开眼了。他靠在门框上,闭着眼,眉头蹙着,像是很不舒服。

“我…我给你拿套干净衣服?”杜云连忙问。

“不用。”楚长泽摇头,指了指衣柜,“最上面的抽屉里有睡衣,你帮我拿。”

“好。”杜云连忙去开抽屉。抽屉里叠着几件丝质的睡衣,白色的,摸起来软得像云。他拿了一套,递过去:“给。”

楚长泽没接,只是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点委屈:“没力气。”

杜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想让自己帮他换。脸“腾”地红透了,慌忙摆手:“我…我去叫小林!”

“别叫。”楚长泽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走,“就你。”

“我…我不行!”杜云的脸更红了,结巴得说不出完整句子,“男女授受不亲…不…不对,男男也…也不行!”

楚长泽被他逗笑了,低低地笑出声,眼角的红都淡了些:“想什么呢?我自己换,你帮我递一下就好。”

杜云这才松了口气,却还是红着脸,把睡衣递给他:“哦…哦好。”

楚长泽接过睡衣,慢慢脱下外套。他脱衣服的动作很慢,大概是累了,手指有点抖。杜云站在旁边,看着他苍白的后背,脊椎的形状清晰可见,瘦得硌眼,心里忽然有点疼。

“需…需要帮忙吗?”杜云小声问。

“不用。”楚长泽摇头,却在脱衬衫时,不小心扯到了领口的扣子,“嘶”地吸了口气。

“怎么了?”杜云连忙上前。

“没事。”楚长泽摆摆手,可指尖却怎么也解不开扣子,大概是真没力气了。

杜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他解扣子。他的指尖有点抖,碰到楚长泽冰凉的皮肤时,像被烫了一下,慌忙想缩回来,却被楚长泽按住了手。

“别动。”楚长泽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沙哑。

杜云的动作僵住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楚长泽的眼睛,只是专注地解扣子。楚长泽的皮肤很白,凉得像玉,领口处有颗小小的朱砂痣,以前没注意过。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那颗痣时,楚长泽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对…对不起!”杜云慌忙道歉。

“没事。”楚长泽的声音有点哑,“继续。”

杜云点点头,加快了速度,手指却抖得更厉害了。好不容易解完最后一颗扣子,他慌忙收回手,后退了两步,脸红得像煮熟的虾:“解…解完了。”

楚长泽没说话,只是慢慢脱下衬衫,换上睡衣。他穿衣服的动作也很慢,背影单薄得像片叶子。杜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刚才指尖碰到的温度,楚长泽微颤的身体,还有他沙哑的声音,都在脑子里转来转去,转得他心慌。

“我…我去给你倒杯温水。”杜云慌忙转身,想逃离这尴尬的氛围。

“不用了。”楚长泽叫住他,己经躺到床上了,盖着被子,只露出颗脑袋,“你也早点睡。沙发上有毯子。”

“哦…哦好。”杜云点头,不敢看他,拿起沙发上的毯子,在沙发上坐下,“你…你早点休息。”

“嗯。”楚长泽应了一声,却没闭眼,只是看着杜云,眼神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亮,“杜云。”

“啊?”

“今天…谢谢你。”楚长泽轻声说,眼底带着点温柔,“陪我去宴会,还…还护着我。”

杜云的脸又红了,连忙摆手:“不…不用谢!我…我是你的医生,这是我该做的。”

“不是因为这个。”楚长泽摇头,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是因为…你是杜云。”

杜云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楚长泽却没解释,只是笑了笑,闭上了眼:“睡吧。”

“哦。”杜云重重地点头,拉过毯子盖在身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卧室里很静,只有楚长泽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杜云坐在沙发上,看着床上的楚长泽,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楚长泽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因为你是杜云”——难道不是因为他是医生,所以才陪着他,护着他吗?

还有刚才靠在他肩头的温度,解扣子时碰到的皮肤,攥着他手腕的力道……这一切,都让他心慌,却又控制不住地在意。

他想起小时候爷爷给他讲的“阴阳调和”,说万物都分阴阳,相辅相成。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是“阳”,该配个“阴”,像药铺里的“当归”配“白芍”,天经地义。可现在,他看着楚长泽,却觉得好像…也不一定。

楚长泽像株“雪莲”,生在高寒之地,脆弱,却干净。而他自己像株“甘草”,普通,却能调和百味。雪莲配甘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可他们都是男人啊。

杜云又开始挣扎了。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拍出去——瞎想什么呢!楚长泽是病人,是朋友,不能想歪了!

可心里的那个小声音却在说:要是不想歪,为什么会心跳得这么快?为什么会脸红?为什么会舍不得推开他?

“唉。”杜云又叹了口气,把脸埋在毯子里。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打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响。床上的楚长泽似乎被吵醒了,翻了个身,低低地咳嗽了两声。

杜云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边:“长…长泽?你没事吧?”

楚长泽睁开眼,眼底有点红,带着点刚睡醒的迷茫:“没事。做了个梦。”

“梦…梦到什么了?”杜云小声问。

“梦到你了。”楚长泽看着他,眼神很亮,“梦到你带我去山里采药,你指着一株草说‘这是远志’,开小蓝花,可好看了。”

杜云愣了一下,想起自己之前跟他说过山里的“远志”。心里忽然暖烘烘的,又有点酸:“等…等你身体好点了,我…我带你去。真的有小蓝花,可好看了。”

“好。”楚长泽笑了,眼角弯起来,像月牙,“拉钩。”

他伸出手,指尖苍白修长,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杜云看着他的手,愣了愣,也伸出手,勾住他的指尖。楚长泽的指尖很凉,勾着他的指尖轻轻晃了晃,暖得人心尖发颤。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楚长泽轻声说,眼底的笑意像化开的糖。

“嗯。”杜云重重地点头,眼眶有点热。

楚长泽松开手,重新闭上眼,唇角却还扬着。“睡吧。”他轻声说,“别胡思乱想。”

杜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大概是看出了自己的挣扎。脸有点红,却乖乖地点头:“嗯。”

他回到沙发上坐下,拉过毯子盖在身上。这次,他没再胡思乱想,只是听着楚长泽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心里慢慢静了下来。

或许…不用想那么多。

楚长泽说的对,别胡思乱想。不管是什么感觉,不管将来会怎么样,至少现在,他想陪着他。

像“甘草”陪着“雪莲”,像“当归”等着“远志”,安安静静地,陪着就好。

雨还在下,可杜云的心里,却暖烘烘的。他看着床上楚长泽安静的睡颜,慢慢闭上了眼睛。梦里好像真的到了山里,漫山遍野的小蓝花,楚长泽站在花丛里,笑着朝他招手,红发在风里飘,像团燃烧的火。

他想,这样也挺好。

至少,他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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