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 A | A

第22章 标本与盆栽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泽畔生香草 http://www.220book.com/book/V8VC/ 章节无错乱精修!
 

杜云把那盆“七叶一枝花”摆在药房窗台上时,指尖还在抖。

瓷盆是冰裂纹的,衬着深绿的叶片,倒有几分雅致。只是这花娇气,喜阴怕晒,还得保持土壤却不涝,寻常人养不过半月就会叶尖发黄——楚长泽偏把它送来,还让小林带了句话:“少爷说,这花难养,府里的人都养不好,想着只有杜先生您懂这些,或许能让它活下来。”

“只有你能养好。”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杜云心上。他蹲在窗台边,指尖碰了碰叶片,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他想起楚长泽苍白的手。

前儿个送的“铁皮石斛”标本还摆在案头。紫檀木的托,玻璃罩着,里面的石斛花栩栩如生,连花瓣上的纹路都清晰——这是野生的霍山石斛,早己是保护植物,市面上难寻,楚长泽却不知从哪儿弄来这么完整的标本,还细心地在底座刻了“云收”二字,是他的名字。

“少爷说,知道杜先生喜欢收集这些,特意托人在山里寻的老株,开了花才做成标本,不算违例。”小林当时笑着解释,眼里的意味明晃晃的。

杜云当时攥着标本盒的手都白了。他想拒绝,可指尖拂过玻璃罩里的花瓣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他打小就喜欢这些,小时候在山里采药,总爱把好看的花草夹在书里,只是后来忙着学药理,早没了这份闲心。楚长泽竟连这个都记得。

还有那条被他还回去的围巾。昨儿个小林又送来,说是“少爷怕您真冻着,特意放在车里温了半响,让您务必收下”。围巾上还带着点淡淡的暖意,混着楚长泽身上的薄荷香,杜云没敢打开,首接塞在了药柜最深处,可指尖碰到羊毛的软时,还是烫得心慌。

“又在看什么?魂都快飞了。”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拿着把竹扫帚,扫着地上的药渣。

杜云慌忙站起来,手往身后藏了藏,却忘了手里还捏着片“七叶一枝花”的叶子,被爷爷看了个正着。“没…没看什么。就…就是看看这花活没活。”

爷爷放下扫帚,走到窗台边,眯着眼打量那盆花:“七叶一枝花?这东西娇贵得很,哪来的?”

“是…是楚先生送的。”杜云小声说,头埋得更低了。

爷爷“哦”了一声,没再问花的来历,只是看着杜云泛红的耳根,叹了口气:“云儿,那楚少爷对你好,爷爷看在眼里。可人心隔肚皮,他那样的人家,心思深,你别太实诚,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杜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爷爷是为他好,可听着“被人卖了”这话,心里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楚长泽对他的好,虽然带着点刻意,可那些标本、那盆花,还有那条围巾,都真真切切地透着用心,不像假的。

“我…我知道。”杜云闷闷地应着,伸手给花浇水,指尖的水珠子落在叶片上,滚了滚,没稳住,滴在窗台上,晕开个小水痕。

他其实比谁都慌。楚长泽像拿着把温柔的刀,一刀刀割着他的防线,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他的软肋上——他喜欢药材,就寻来珍稀标本;他怕冷,就送来合身的围巾;他懂花草,就把最难养的花交给他。

他甚至不敢去想,楚长泽为什么要这么做。

“叮铃——”

门口的铜铃又响了。

杜云吓得手一抖,水壶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转身,看见小林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长方的木盒,比之前的标本盒还大些,笑着喊:“杜先生,早上好。”

又是楚长泽的东西。

杜云的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就想躲进药房——这才三天,送了标本,送了围巾,送了花,现在又送什么?他实在受不住了。

“杜先生,您别躲啊。”小林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往屋里走,“这次不是少爷让送的,是…是少爷让我来问问,上次送的石斛标本,您还喜欢吗?要是不喜欢,他再让人寻别的。”

“喜…喜欢。”杜云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水壶,指节都白了,“不用再寻了,太…太贵重了。”

“少爷说您喜欢就好。”小林把木盒放在柜台上,“这盒子里是少爷书房里的几本医书,说是您可能用得上,让我先送过来给您看看。”

医书?

杜云愣了一下。他凑过去,打开木盒——里面是三本线装书,泛黄的封面上写着《本草原始》《炮炙大法》,还有一本是手写的札记,封皮是深蓝色的布面,边角都磨软了。

“这是…《吴氏本草札记》?”杜云的声音都抖了。这本书是清代名医吴鞠通的手札,据说早就失传了,他只在爷爷的旧书里见过提过,没想到竟能见到真本。

“少爷说这本札记里有几处关于‘七叶一枝花’的培育法子,想着您养着那花,或许用得上。”小林笑着说,“少爷还说,要是您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去府里问他。”

杜云捧着那本札记,指尖都在颤。纸页是旧的,却保存得极好,上面的字迹清瘦有力,旁边还有朱笔的批注,是楚长泽的字——他竟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来,还特意标注了有用的地方。

“我…我不能要。”杜云把札记放回盒子里,盖好,推给小林,“太贵重了,我…我还给楚先生。”

“杜先生,您就收下吧。”小林把盒子推回来,按住他的手,“少爷说这书放在他那儿也是落灰,您拿着能派上用场,才不算可惜。再说了,您要是不收,他又该犯头晕了——昨儿个他翻这些书,就咳了好几回,小林都看见了。”

杜云的手僵住了。

楚长泽翻书时咳了?是因为找这些书累着了?

他想起楚长泽苍白的脸,想起他靠在软榻上低咳的样子,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要是不收,楚长泽说不定真会再折腾自己,以他的性子,做得出来。

“我…我知道了。”杜云闷闷地应着,把盒子抱在怀里,指尖摸着布面的封皮,暖得心慌。

“那我先走了杜先生。”小林笑着鞠了个躬,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杜先生,少爷说今晚上有雪,您记得把围巾戴上,别冻着了。”

杜云的脸“腾”地又红了。他点点头,没说话,抱着盒子就往药房跑。

药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药柜上的铜环偶尔碰出点轻响。杜云把书放在案头,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札记——里面果然有关于“七叶一枝花”的记载,楚长泽用朱笔圈出来,旁边写着“此处需注意土壤酸碱度,可掺松针腐土”,字迹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批注:“云儿或许会忘,记下来。”

“云儿”两个字写得小,却烫得杜云眼睛发酸。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杜云把脸埋在札记上,鼻尖蹭到纸页,闻到点淡淡的墨香混着薄荷味——是楚长泽身上的味道。他想起楚长泽坐在书房里翻书的样子,红发落在纸页上,金丝眼镜滑在鼻尖,一边咳嗽一边批注,心里像被塞了团湿棉花,堵得慌。

他好像…再也躲不下去了。

傍晚真的下起了雪。

小朵小朵的雪花飘下来,落在药铺的青瓦上,慢慢积了层薄白。杜云站在药房门口,看着雪落在窗台上的“七叶一枝花”上,伸手拂掉叶片上的雪,指尖冻得发红。

怀里的围巾硌得慌。他最终还是把那条羊毛围巾带来了,藏在棉袄里,贴着心口,暖得像块小暖炉。

“要去楚家?”爷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杜云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爷爷站在药铺门口,手里拿着件厚棉袍。“我…我去把书还了。”他小声说,脸有点红。

“还书?”爷爷挑眉,“我看你是担心那楚少爷吧?”

杜云的脸更红了,低下头,没说话。

爷爷叹了口气,把棉袍递给他:“穿上吧,外面冷。早去早回,别待太晚。”

“嗯。”杜云重重地点头,接过棉袍穿上,又把围巾从怀里拽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围在了脖子上。羊毛的软贴着皮肤,暖得他耳朵尖都发烫。

去楚家的路上,雪下得大了些。杜云踩着雪往前走,围巾上落了点雪花,很快就化了,留下点湿痕。他摸了摸札记的盒子,心里还是慌——他该怎么跟楚长泽说?是谢谢他的书,还是再把围巾还给他?

可真站在楚家书房门口时,他那些想好的话又全忘了。

楚长泽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披着件米白色的羊绒披肩,正低头写着什么。窗外的雪落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致,却把他的侧脸衬得愈发苍白。红发披在肩上,有几缕落在纸页上,被他抬手轻轻拨开,指尖苍白修长,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听到动静,楚长泽抬起头,看见杜云,眼睛亮了亮,嘴角弯起来:“来了?”

“嗯。”杜云点点头,把盒子放在桌上,手往身后藏了藏,“书…我看完了,很…很有用。谢谢你。”

“有用就好。”楚长泽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杜云点点头,坐下,却没敢看他。他盯着自己的鞋尖,上面还沾着雪,慢慢化了,留下点湿痕。

“围巾戴上了?”楚长泽忽然问。

杜云的脸“腾”地红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小声说:“嗯。”

“好看。”楚长泽轻笑一声,目光落在他的围巾上,“我就知道你戴好看。”

杜云的脸更红了,把头埋得更低了。

书房里静了会儿,只有窗外的雪声,簌簌地响。楚长泽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翻着书,偶尔咳嗽两声,声音很轻,却听得杜云心里发紧。

“你…你又咳了?”杜云忍不住问。

“没事。”楚长泽摇摇头,放下书,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老毛病了,天冷就容易这样。”

他的指尖有点抖,握杯子时,指节都白了。杜云看着他的手,想起小林说他翻书时咳了好几回,心里忽然有点疼。

“我…我给你诊脉吧。”杜云站起来,走到书桌前。

“好。”楚长泽伸出手,指尖搭在桌沿上。

杜云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刚碰到皮肤,就愣了——楚长泽的手冰凉,比平时还凉,大概是坐得久了,又受了寒。他皱了皱眉,指尖搭在脉上,仔细诊着——脉象比上次弱了些,果然是受了寒。

“你…你怎么不多穿点?”杜云的声音有点急,“明知道天冷,还…还坐这么久。”

“等你来。”楚长泽轻声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很亮,带着点笑意,“知道你会来,就想等你来了再回房。”

杜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猛地抬起头,撞进楚长泽的眼睛里——那里没有戏谑,只有认真,像落了雪的深潭,看得他心慌。

“我…我不是特意来的!”杜云慌忙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就是来还书的!”

“哦?”楚长泽挑眉,没在意他的躲闪,只是拿起桌上的札记,翻开,“那札记里的法子有用吗?七叶一枝花没冻着吧?”

“没…没有。”杜云摇摇头,“我按你说的,掺了松针腐土,叶子还绿着。”

“那就好。”楚长泽笑了笑,指尖在札记上轻轻敲了敲,“其实那花是我娘以前养的。她也喜欢这些,只是后来病了,就没再管过。”

杜云愣了一下。他从没听楚长泽提过他娘。

“我娘身体也不好,跟我一样,总咳。”楚长泽的声音低了些,目光落在窗外的雪上,有点空,“她总说,七叶一枝花难养,可只要用心,总能活下来。人也一样。”

杜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看着楚长泽的侧脸,在雪光的映衬下,白得像纸,却又软得让人心疼。他好像第一次看到楚长泽卸下防备的样子,不再是那个腹黑的贵公子,只是个有点孤单的人。

“我…我给你开个方子吧。”杜云轻声说,拿起桌上的纸笔,“驱寒的,喝两剂就好了。”

“好。”楚长泽点点头,看着他写字的侧脸,目光软得像雪。

杜云写药方时,手有点抖。楚长泽就坐在他对面,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暖得他耳根都发烫。他写得快,想赶紧写完赶紧走,可笔尖落在纸上,却又舍不得——这样安静的楚长泽,他好像第一次见。

“写好了。”杜云把药方递给他,站起来,“我…我先走了。”

“急什么?”楚长泽没接药方,反而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围巾,“雪下大了,等雪小了再走。我让厨房做了点姜茶,暖暖身子。”

他的指尖很凉,碰在围巾上,却烫得杜云浑身都在颤。杜云猛地往后退,却没站稳,差点摔倒——楚长泽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小心。”楚长泽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温热的气息。

杜云的身体僵住了。他靠在楚长泽怀里,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混着淡淡的药味,能感受到他胸前的温度,虽然不高,却暖得他心慌。楚长泽的手还攥着他的手腕,指尖冰凉,力道却不松,像怕他跑了似的。

“你…你放开我!”杜云慌忙挣扎,声音又急又快,还带着点结巴。

“不放。”楚长泽低笑一声,非但没放,反而把他往怀里拉了拉,“小大夫,你老躲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我没有躲你!”杜云的脸都红透了,想推开他,可手却软得使不上劲。

“没有?”楚长泽挑眉,指尖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划了下,“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把围巾还回来?为什么送花来的时候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他的话像针,一针针戳在杜云心上最慌的地方。杜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确实在躲,躲得那么明显,连自己都骗不了。

“杜云。”楚长泽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认真,“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我是楚家的少爷,怕我们不是一路人,怕…怕我对你的心思。”

杜云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撞进楚长泽的眼睛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很亮,带着点试探,又带着点笃定,像深潭里的星子,看得他心慌。

“我…我没有怕!”杜云慌忙否认,可声音却越来越小,连自己都不信。

楚长泽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发白的脸,低低地笑了。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耳朵尖,像上次在药铺那样,只是这次没再让他躲掉。

“没关系。”楚长泽轻声说,指尖的凉贴着他的热,“你要是怕,我可以等。等你不怕了,等你想明白了,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却没移开目光,依旧看着杜云,眼神软得像雪。

杜云站在原地,心跳得快得像要蹦出来。他看着楚长泽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的认真,看着窗外落得越来越大的雪,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又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发疼。

他好像…不用再躲了。

“姜茶来了。”小林端着托盘走进来,看到屋里的样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把姜茶放在桌上,“少爷,杜先生,趁热喝吧。”

杜云的脸“腾”地又红了。他低下头,没敢看楚长泽,只是端起姜茶喝了口。姜的辣混着红糖的甜,暖得他喉咙都发烫,连带着心里的慌,也散了些。

“雪小了再走。”楚长泽拿起药方,看了看,又递给杜云,“这里的‘桂枝’换成‘紫苏’吧,你上次说我体质偏寒,紫苏更合适。”

杜云接过药方,点点头,拿起笔改了。指尖碰到楚长泽递过来的笔,两人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凉的暖的混在一起,烫得杜云手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楚长泽正看着他,嘴角弯着,眼里的笑意像化了的雪,软得人心慌。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杜云觉得,心里的那场雪,好像开始化了。

他看着案头的札记,看着窗台上的七叶一枝花,看着脖子上的围巾,忽然觉得,楚长泽说得对——人跟花一样,只要用心,总能活下来。或许他也可以试试,不用怕,不用躲,就试着…靠近他一点点。

至少,先把这杯姜茶喝完。杜云想。

雪落在窗上,簌簌地响,像谁在轻声说话。书房里的姜茶香混着墨香,暖得让人不想走。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http://www.220book.com/book/V8V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
顶点小说 有求必应! 泽畔生香草 http://www.220book.com/book/V8VC/ 全文阅读!顶点小说,有求必应!
(快捷键:←) 返回目录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