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家的花园是被阳光泡软了的。
秋末的晴日难得这样暖,没有风,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稠稠地泼在青石板路上,泼在修剪得齐整的冬青上,连空气里都飘着点甜津津的桂花香。杜云站在花园入口的拱廊下,手还攥着药箱的背带,指尖被晒得发烫,却还是忍不住往阴影里缩了缩——这花园太大了,大得像他小时候在后山迷过路的林子,只是这里的每一寸草皮都熨帖得没有一根杂枝,连石板缝里的青苔都长得规规矩矩,衬得他这双沾着药末的布鞋格外扎眼。
“杜小先生?”身后传来佣人轻细的声音,“少爷在那边等您。”
杜云“哦”了一声,转过身,顺着佣人指的方向看去——花园深处的蔷薇架下,放着一把银灰色的轮椅,楚长泽就坐在上面。他今天穿了件烟灰色的软羊绒衫,领口松松垮着,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脖颈,红发用根黑色的发绳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阳光晒得透亮,像掺了金粉。他没戴眼镜,侧脸埋在蔷薇架投下的阴影里,只露出个清瘦的下颌线,正低头拨弄着轮椅扶手上的银质花纹,指尖苍白得几乎要和金属融在一起。
杜云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赶紧别开眼,提着药箱快步走过去,走到离轮椅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停住,结结巴巴地问:“楚……楚先生,今……今天感觉怎么样?”
楚长泽抬起头,阳光斜斜地落在他眼尾,把那点淡青的眼下阴影都晒浅了些。他看到杜云,嘴角先弯了弯,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点被阳光晒透的慵懒:“好多了。难得天好,想走走。”
“走……走?”杜云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楚长泽的腿——他很少见楚长泽走路,每次来不是在阳光房坐着,就是在卧室躺着,听老管家说,楚长泽的腿其实没病,只是身子太虚,走几步就喘,“你……你能走吗?”
“不能。”楚长泽坦然地摇了摇头,指尖敲了敲轮椅的扶手,目光落在杜云身上,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温和,“所以,得麻烦小大夫推我了。”
“我?”杜云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都睁大了,“我……我不会推轮椅……”他连自行车都没骑过,更别说这看着就贵重的轮椅了,万一磕着碰着……他光是想想手心就冒汗。
“不难。”楚长泽轻笑了一声,伸手把轮椅的刹车松开,“跟着感觉走就行。我又不重。”
他说着,微微侧过身,让出轮椅背后的位置。阳光落在他泛红的发顶,连那截束发的黑绳都透着暖。杜云看着轮椅的推手——是磨砂的金属,冰凉的样子,又看了看楚长泽苍白的侧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那我小心点。”杜云放下药箱,小心翼翼地走到轮椅后面,双手轻轻搭在推手上。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他却觉得手心发烫,连呼吸都放轻了,“我……我推了?”
“嗯。”楚长泽应了一声,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慢点开,不用急。”
杜云深吸一口气,慢慢推着轮椅往前走。轮椅的轮子是静音的,碾过青石板路,只发出“沙沙”的轻响,几乎听不见。他推得极慢,眼睛盯着地面,生怕碾到什么石子,手心里全是汗,连胳膊都绷得紧紧的——楚长泽确实不重,轮椅推起来轻飘飘的,可他就是不敢松劲,总觉得掌心里推着的是件易碎的琉璃,稍不留神就会摔了。
“别那么紧张。”楚长泽忽然开口,眼睛还闭着,唇角却噙着笑,“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没有紧张!”杜云连忙否认,手却更紧地攥住了推手,指节都泛白了,“我……我就是怕……怕颠着你。”
“嗯,我知道。”楚长泽的声音软了些,“你小时候,也这么小心?”
“啊?”杜云愣了一下,“小……小时候?”
“嗯。”楚长泽睁开眼,转头看了他一眼,阳光透过蔷薇花叶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闪了闪,“上次你说,跟着你爷爷采药,还认错了毒草。说说?”
提到采药,杜云的话匣子莫名就松了。他推着轮椅,慢慢走过一片铺着细碎石子的小径,声音也放柔了些:“那……那是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爷爷进山。爷爷说……说柴胡叶子是青的,根是黄的,我……我看到一棵叶子差不多的,就……就挖回来了,结果是……是‘牛扁’,有毒的。”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爷爷把我骂了一顿,还……还罚我抄《本草纲目》里的‘毒草篇’,抄了三遍呢。”
“哦?”楚长泽挑眉,“那你还记得牛扁长什么样?”
“记得!”杜云点头,眼睛亮了些,“叶子比柴胡宽,茎上有绒毛,掐断了会流白汁,闻着……闻着有股涩味。后来我再看到,离得远远的就躲开了。”
他说得认真,连结巴都轻了些,像是又回到了跟着爷爷满山跑的小时候——那时的阳光也这么暖,山风里飘着草药的清香,爷爷的烟杆“吧嗒”响,骂他笨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凶。
楚长泽没插话,就靠在轮椅上静静地听着。杜云推得慢,轮椅顺着缓坡慢慢往上走,蔷薇花的香味淡了,换成了桂花的甜香。楚长泽的头发被阳光晒得更红了些,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轮椅的晃动轻轻晃着。杜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看着远处的小湖,嘴角弯着浅浅的笑,眼神软得像被阳光泡过的棉花,跟平时戴着眼镜时那副锐利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后来呢?”楚长泽忽然转头问他,“抄完书,爷爷没再罚你?”
“没……没有。”杜云赶紧收回目光,脸有点红,“爷爷晚上给我煮了鸡蛋面,还……还教我认了柴胡和牛扁的标本,说……说‘认药跟认人一样,不能只看表面’。”
“认人不能只看表面?”楚长泽重复了一遍,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像是在琢磨什么,“你爷爷说得对。”他顿了顿,又问,“那你现在认药,还会认错吗?”
“不……不会了!”杜云连忙说,带着点小骄傲,“常见的草药,我看一眼就……就知道。上次给你配的药浴包,里面的艾叶就是我自己晒的,比药铺买的干净,药效也……也更好。”
提到药浴包,楚长泽忽然侧过头,往自己的肩后闻了闻,像是在嗅什么。杜云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一愣:“怎……怎么了?”
“没什么。”楚长泽摇摇头,重新靠回去,眼睛又闭上了,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就是闻到点药味。你配的药浴包,确实不错。”
杜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药浴包是他按家传的方子配的,艾叶、薄荷、当归,还有几味安神的草药,晒干了装在棉布包里,让楚长泽泡澡时用。他没想到楚长泽会特意提这个,更没想到……他身上会有药味。
“没……没什么,都是……都是该做的。”杜云低下头,不敢再看楚长泽,只是默默地推着轮椅往前走。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轮椅的影子和杜云的影子挨在一起,像是粘在了一起似的。
他想起刚才楚长泽侧头闻味道的样子,红发蹭着羊绒衫,露出的耳尖是淡粉色的,心里忽然有点怪怪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得很。他赶紧甩了甩头,把这奇怪的念头甩开,专心看路。
前面是个缓坡,不算陡,但往下走。杜云赶紧放慢速度,双手用力稳住推手,小心翼翼地往下挪。就在这时,轮椅的前轮忽然碾到了一块没铺平的石板,“咯噔”一声,轮椅猛地晃了一下。
“小心!”杜云下意识低喊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往前扑了过去。
他的手还没松开推手,身体却己经俯了下去,胳膊正好环住了楚长泽的肩膀,另一只手飞快地护住了他的头颈。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杜云的下巴几乎要磕到楚长泽的发顶,鼻尖蹭到了他耳后的碎发——一股清冽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药味猛地钻进鼻腔,是楚长泽身上的味道,比平时近得多,也清晰得多,像雪后的松林混着晒透的草药香,一下子就把杜云的呼吸都堵在了喉咙里。
楚长泽似乎也被晃了一下,低低地“唔”了一声,身体微微往前倾,又被杜云的胳膊稳稳地捞了回来。他的头发蹭在杜云的手腕上,软得像羽毛,杜云甚至能感觉到他耳廓的温度——比自己的手凉些,却带着点暖。
时间仿佛停了。
杜云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震得耳膜都疼。他的胳膊还环在楚长泽的肩膀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单薄——隔着羊绒衫,能摸到肩胛骨的形状,轻得像片叶子,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上,暖得发烫,连空气里的桂花香都变得黏稠起来。
“你……”楚长泽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被惊扰的微哑,“吓到了?”
杜云这才猛地回过神,像被烫到似的瞬间松开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他的脸爆红,从脸颊一首红到脖子根,连耳朵尖都透着血红色,手忙脚乱地摆着:“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才轮椅晃了一下,我……我怕你摔着……”
他说得又急又快,舌头彻底打了结,话都说不囫囵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楚长泽,只盯着自己的鞋尖,心跳快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一瞬间的靠近太近了,近得他能数清楚长泽发间的金粉,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温度,连指尖都还残留着触到羊绒衫的柔软触感——他怎么就扑上去了?太失礼了!楚长泽会不会觉得他唐突?
楚长泽却没生气。他转过头,看着杜云窘迫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像错觉。他抬手理了理被杜云碰乱的衣领,动作慢条斯理的,声音却带着点揶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杜云通红的侧脸,故意拖长了调子:“不过,小大夫,你刚才抱得挺紧的。”
“我……我没有抱!”杜云连忙否认,脸更红了,急得眼眶都有点发热,“我……我就是扶……扶了一下!怕……怕你摔着……”
“嗯,扶了一下。”楚长泽顺着他的话说,却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很轻,像羽毛落在水面上,“好了,不逗你了。继续推吧,前面有长椅,去坐坐。”
杜云“哦”了一声,不敢再多说,重新走到轮椅后面,双手搭在推手上。这次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连推着轮椅往前走都有点晃,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脑子里全是刚才环住楚长泽的画面——他的头发真软,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还有他肩膀的温度……
“别抖。”楚长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笑意,“再抖,轮椅该真翻了。”
杜云赶紧稳住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把心跳压下去。他推着轮椅慢慢走到长椅边,楚长泽让他停下,自己扶着扶手,慢慢从轮椅上站起来,坐到长椅上。他站的动作很慢,脸色又白了些,额角沁出了点薄汗,显然还是费了力气。
“楚……楚先生,你没事吧?”杜云连忙递过去纸巾。
“没事。”楚长泽接过纸巾,擦了擦汗,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杜云犹豫了一下,挨着长椅的边缘坐下,坐得笔首,像个上课的小学生。长椅旁栽着几棵桂花树,细小的黄花落了一地,风一吹,就有花瓣落在楚长泽的发上,他也没在意。
“你小时候,除了认错药,还干过别的傻事吗?”楚长泽忽然问,打破了沉默。
“啊?”杜云愣了一下,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有……有一次,爷爷让我晒陈皮,我……我忘了收,被雨淋了,爷爷把我骂了一顿,还……还让我把湿了的陈皮都挑出来,挑了一晚上。”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次,给张阿婆熬药,我……我把甘草当成黄芪放进去了,熬出来的药特别苦,张阿婆没说什么,我……我自己躲在后院哭了半天。”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小时候笨,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埋得越来越低。楚长泽却听得认真,时不时笑一声,笑声很轻,却不是嘲笑,是带着点温柔的那种。
“不笨。”楚长泽忽然说,“能记住教训,就不笨。”他转过头,看着杜云,阳光落在他的眼镜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反着光,看不清眼神,“比那些记吃不记打的聪明人死板,却也踏实。”
杜云抬起头,对上楚长泽的目光,心里暖烘烘的。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以前别人都说他木讷,不如镇上的王小二机灵,连爷爷也总说他“死心眼”。可楚长泽却说他踏实。
“谢……谢谢楚先生。”他小声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楚长泽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轻轻咳嗽了两声。他咳得很轻,却像是牵动了哪里,脸色又白了些,下意识地按住了胸口。
“你……你没事吧?”杜云连忙问,想伸手扶他,又怕唐突,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没事,老毛病了。”楚长泽摆摆手,缓了缓,才说,“坐久了,有点喘。”
“那……那我们回去吧?”杜云站起身,“我……我推你回去休息。”
“不用。”楚长泽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湖,“再坐会儿。难得这么好的天。”
杜云只好又坐下,心里却有点担心。他看着楚长泽苍白的侧脸,想起爷爷说的“虚不受补”,又想起自己改的药方里加的合欢皮和炒枣仁,不知道有没有用。
“药……药还苦吗?”他忍不住问,“我加了合欢皮,应……应该能好喝点。”
“不苦。”楚长泽说,“你加的药,怎么会苦。”
这话听得杜云心里一跳,脸又有点红。他低下头,看着落在裤腿上的桂花花瓣,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阳光慢慢往西斜,把影子拉得更长了。桂花落在两人的身上,楚长泽偶尔低咳两声,杜云就紧张地看他一眼,确认他没事才松口气。没有逗弄,没有试探,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园丁修剪草坪的轻响,安静得像幅画。
杜云忽然觉得,楚家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至少在这暖烘烘的阳光下,在这桂花香里,和楚长泽坐在一起,好像也没那么让人紧张了。
“杜云。”楚长泽忽然叫他的名字,没叫“小大夫”,就叫了“杜云”,声音很轻。
“啊?我在。”杜云连忙应道。
楚长泽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带着点杜云看不懂的温柔:“下次……下次还来推我散步,好不好?”
杜云愣了一下,看着楚长泽苍白的脸和泛红的发,心里忽然软得一塌糊涂。他用力点头:“好!我……我下次还来推你!”
楚长泽笑了,这次笑得很清楚,眼角都弯了起来,像被阳光晒化了的冰,透着点难得的暖。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重新靠回长椅上,闭上了眼睛。
杜云也坐了下来,学着楚长泽的样子,闭上眼睛感受阳光。桂花的香味飘过来,混着楚长泽身上淡淡的药味,还有阳光的暖,让人心里踏实。
他想,以后每个晴天,都来推楚长泽散步好像也不错。
只是……下次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冒失了。杜云想起轮椅颠簸时自己扑上去的样子,脸又红了,偷偷看了眼楚长泽,发现他闭着眼,嘴角还带着笑,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刚才的事。
夕阳快落山时,杜云才推着楚长泽回去。这次他推得更稳了,也不再那么紧张了,甚至敢偶尔偷偷看一眼楚长泽被阳光晒得泛红的发顶。
“今天……谢谢你。”快到小楼时,楚长泽忽然说。
“不……不用谢。”杜云连忙说,“是……是我该做的。”
“不是该做的。”楚长泽转过头,看着他,眼神认真,“是我想让你陪我。”
杜云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刚压下去的脸红又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飞快地推着轮椅进了小楼。
把楚长泽送回阳光房,杜云拿起药箱就要走,又被楚长泽叫住了。
“杜云。”
“啊?楚先生还有事吗?”
楚长泽靠在藤椅上,看着他,嘴角噙着笑:“下次来,给我讲讲你采灵芝的事。你上次说,采到过一棵完整的赤芝?”
“嗯!”杜云点头,眼睛亮了,“是在后山的石缝里找到的,有……有这么大!”他用手比划着。
“好,我等着听。”楚长泽笑着说,“路上小心。”
“嗯!楚先生再见!”杜云提着药箱,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心里甜滋滋的。
看着杜云几乎要蹦起来的背影,楚长泽靠在藤椅上,慢慢收起了笑。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刚才杜云环住他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点温度,带着点药草的清香,和他身上的冷香混在一起,意外地不讨厌。
“真是……个傻子。”他低声说了句,嘴角却又忍不住弯了起来,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管家走进来,看到自家少爷这副样子,愣了一下——少爷多久没这样笑过了?自从老爷把他从国外接回来,就总是冷着脸,要么就是带着算计的笑,像这样松快又真切的笑,还是头一次见。
“少爷,该喝药了。”管家低声说。
“嗯。”楚长泽应了一声,目光却还追着杜云消失的方向,没移开,“把药……温热点。”
“是。”
管家退出去,心里纳罕——少爷以前最嫌药烫,今天怎么反倒要温热点?难道是杜小先生的药不一样?还是……
管家摇了摇头,不敢多想。只觉得,自从杜小先生来了之后,这楚家好像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至少,这阳光房里的空气,好像都比以前暖了些。
而跑出楚家大门的杜云,还不知道自己己经成了楚长泽眼里“有趣又踏实”的傻子。他提着药箱,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刚才推轮椅的手,好像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和楚长泽肩膀的温度。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热的。
下次一定要更小心,不能再那么冒失了。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可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巷口的老槐树落了叶,他踩在枯叶上,发出“咔嚓”的轻响,像在唱歌。
药箱里的药方被他压得平平整整的,他想,明天要再给楚长泽加一味黄芪,补气的,或许能让他少咳几声。
至于今天轮椅上的颠簸,还有那个慌乱的拥抱……就当是被桂花熏糊涂了吧。
杜云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晚霞,红得像楚长泽的头发,心里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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