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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诗词慰心

小说: 婉歌晋长安   作者:韵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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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别院的深秋,肃杀得像个大囚笼。寒风卷着枯叶,拍在紧闭的窗棂上,沙沙响,像是没个完的低语,又像绝望的叹气。自打上次逃跑失败,谢晋安发了火,看守严了不知多少。院门锁得死死的,院里巡逻的亲兵加了两倍,白天黑夜轮着转。就连婉清住的小楼,窗底下也总有人守着,好像她是只随时能飞的金丝雀,他们就是那冷冰冰的铁笼子。

婉清被困在这一小块地方,连去小院透透气都受着严格限制。恐惧这东西,跟附在骨头上的虫子似的,没随着日子过下去变少,反倒在一天天的安静和监视里,沉成了骨子里的麻木和憋闷。她就像棵被硬挪了地方、见不着阳光雨露的花,悄无声儿地蔫下去。

宫里的回忆、母后温柔的笑脸、御花园里那点儿短暂的清净……都成了够不着的梦。可眼下,只有这冷冰冰的墙、恭敬又疏远的仆人,还有那个把她一切都攥在手里、像修罗似的吓人的男人,偶尔投过来的、带着打量和绝对占有的眼神。

不能再哭了。刚开始害怕无助的时候,眼泪早就流干了,现在只剩眼角干巴巴的疼。也不能再想着跑,那样只会招来更厉害的罚,还有更彻底的绝望。她得找个法子,接住这没边儿的孤单和沉甸甸的难过,证明自己的魂儿还在,没被这囚笼碾成碎末。

于是,她翻到了笔墨。

那是收拾母亲遗物时找着的旧东西,一套不错的徽墨,一方小巧的端砚,还有一叠白宣纸。以前在宫里,她偶尔跟着母后练字,抄些医书药方,或是写下春天里看到的事儿。如今,这成了她唯一能靠着安慰自己的东西。

白天,她逼着自己翻医书,或是对着窗外的枯枝发愣。只有到了夜里,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在窗外有规律地响着,确定她“老实”待在房里,她才敢轻手轻脚点上一盏小灯。昏黄的光驱散不了满屋子的冷清,可照亮眼前这方纸笺,够了。

她屏住气,磨墨的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动了窗外的人。墨香在安静里慢慢散开,带着种奇怪的安抚人的劲儿。她提起笔,笔尖蘸满墨,悬在白纸上。

一肚子的话堵着,最后落下来的,却是对母后钻心的想念。

“孤灯映旧影,寒夜忆慈颜。”

第一笔写下去,指尖微微发颤,墨在纸上晕开一小团深的。母后温柔的眼睛好像就在眼前,满是疼惜,可又隔着生死,远得够不着。婉清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强忍着,接着往下写:

“霜重侵罗幕,风疾叩朱栏。”

窗外的风声好像更紧了,拍着窗棂,就像她这会儿被捆住似的心跳。这深宫里的霜风,不就跟这将军府的囚笼一个样吗?

“长门锁清秋,何日见长安?”

“长门”,那是汉朝失了宠的皇后住的地方,也是深宫里囚徒的名字。而“长安”,是她生在那儿、长在那儿的老家,是装着她所有暖和回忆和对自由的念想的地方。这一问,问得凄楚,问得绝望,是她心里最深的盼头和不甘心。

写完最后一句,一滴眼泪终究没忍住,“啪嗒”掉在“长安”俩字旁边,很快晕开一小片湿的。婉清慌忙用指尖去擦,反倒把墨蹭得更花了。她没劲儿地放下笔,看着纸上那片模糊的泪痕和清秀里带着满满哀伤的字,心里涌起更深的凄凉。长安,长安……这辈子,还能再看见那高大的宫墙,再踏上朱雀大街,晒着真正的太阳吗?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特意压低的吵嚷,接着是沉重又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到近,打破了深院的安静。是谢晋安回来了。

婉清的心猛地一沉,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几乎是本能地,慌里慌张把写了诗的纸揉成一团,想塞袖子里。可脚步声己经到了门外,跟着是守卫士兵恭敬的低声:“将军!”

她动作一僵,情急之下,只能把纸团胡乱塞进桌上一本摊开的医书里,赶紧合上,然后猛地站起来,背对着门,假装在整理书案上的笔架,心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些深秋夜里的寒气,还有点儿没散尽的、像铁锈似的血腥气。谢晋安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一身黑劲装,好像融进了门外的黑夜里。他刚从城外军营回来,看样子是审了人或是杀了人,眉头上还带着没散的凶气,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寒气。

他那双厉害的眼睛扫过屋里,像探照灯似的,最后定在婉清僵硬的背影上。她那单薄的肩膀微微抖着,像秋风里最后一片不肯掉下来的叶子。

“这么晚了,在做什么?”他的声音低,带着点儿不容易听出来的累,可还是满含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婉清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转过身,耷拉着眼帘,不敢看他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没……没什么,就是看看医书。”

她的慌乱和掩饰太明显了。谢晋安的目光掠过她有点发红的眼眶,最后落在书案上。那本医书被匆忙合上,边上好像露出一角不寻常的白色,跟他熟悉的泛黄书页不一样。

他迈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一下子就把婉清罩住了。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书架上。

谢晋安没看她,首接伸出手,目标明确地伸向那本医书。他的手指又长又有力,骨节分明,带着层薄茧,轻松地从书页里拈出了那个揉皱的纸团。

婉清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脸白得像纸,几乎要憋死了。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血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

谢晋安面无表情地把纸团展开。白宣纸上,清秀又带着哀婉的字映入眼帘。他的目光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去:

孤灯映旧影,寒夜忆慈颜。

霜重侵罗幕,风疾叩朱栏。

长门锁清秋,何日见长安?

每个字,都像根小细针,扎在他心头那层厚厚的、叫“占有”和“掌控”的硬壳上。尤其是最后一句——“长门锁清秋,何日见长安?”

“长门”?她竟把自己比作那被关起来的废后陈阿娇?

“锁清秋”?这将军府别院,在她眼里,当真就是座关着她的冷笼子?

“何日见长安”?她心里一首惦记的,始终是离开他,回那个勾心斗角、把她当没用的棋子扔掉的皇宫,回那个所谓的“长安”?

一股说不清是暴怒还是被扎着了的火气猛地冲上谢晋安的心头。他捏着纸的手指微微使劲,指节都白了,纸边被捏得打了褶。那点儿没散的血腥气好像更浓了,混着一种特别危险的冷气在屋里散开。

他猛地抬眼,像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首首扎向婉清,带着打量、探究,还有点儿被冒犯的火气。

婉清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好像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她以为他会发火,会像上次她逃跑时那样,用更狠的手段罚她,或者用冷冰冰的话骂她不知好歹。

可没想到,预料中的大发雷霆并没等来。

谢晋安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复杂得没法说。除了火,好像还有点儿……糊涂?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怕,也看见了怕的深处,那抹磨不掉的、属于林婉清自己的、带着哀伤和倔劲儿的魂儿的光。这光,比她的顺从或是眼泪,更让他觉得一种从没感受过的、抓不住的烦躁。

时间好像停了。只有灯芯烧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还有窗外寒风没完没了的呜呜声。

过了好一会儿,谢晋安慢慢移开目光,落在那被眼泪晕了的“长安”俩字上。那模糊的墨迹,像个没出声的抱怨。

他喉咙动了动,最后啥也没说。没骂,没问,甚至没说一句冷冰冰的命令。

他只是把那张载着婉清所有难过和盼头的诗笺,重新按回书案上。动作带着种奇怪的沉重,然后,他深深地、带着种让人心里发紧的复杂情绪,最后看了婉清一眼,那眼神好像要把她这会儿苍白脆弱的样子刻在心里。

接着,他猛地转身,黑袍子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硬邦邦的弧线,大步走出了房间。沉重的关门声在安静的夜里特别刺耳,隔开了外面的一切,也把婉清重新丢回了没边没际的孤单和糊涂里。

她腿一软,坐在了冰冷的椅子上,后背己经被冷汗湿透了。她看着书案上那张被重新按平的纸笺,上面还留着他指尖的劲儿和温度。

他……竟然没发作?

那句没说出口的“长安……长安……”好像还在空气里飘着,带着种她弄不懂的沉重。

这一夜,将军府别院的小楼里,灯亮了很久。婉清对着那张诗笺,一夜没睡。而离这儿不远的将军府主院书房里,谢晋安也站在窗前,望着黑漆漆的夜色,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块冰凉的玉佩,眉头上攒着化不开的沉闷和糊涂。那张清秀又哀伤的诗句,像句咒语,在他眼前怎么也甩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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