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又阴又潮,空气里飘着一股子霉味,还掺着点淡淡的血腥味。冰冷的石壁上挂着水珠,偶尔滴下来一滴,在静得吓人的环境里,声音听得格外清楚。唯一的光,是走廊尽头那盏晃悠的油灯,昏昏黄黄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灭了。
婉清缩在铺着薄干草的石板上,身上的囚衣又薄又透,根本挡不住地底下的寒气。她嘴唇冻得发紫,身子轻轻打颤,可心里比身上还冷。
手腕和脚腕上的镣铐沉得很,磨得皮肤都破了,一阵阵疼。但她跟没感觉似的,只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就靠这点疼,逼着自己别糊涂。
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将军府最后那惨样子:他倒下去的身影,后背那些吓人的箭伤和那枚发蓝的毒锥,还有他弱得快没了的气儿……还有影七最后那个豁出去的手势。
他还活着。可他能撑多久啊?中了剧毒,伤得那么重,流了那么多血……哪一样都能要了他的命。皇贵妃的人会不会看出破绽?影七他们能不能找到靠谱的大夫?将军府现在怎么样了?那些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人,会不会因为他“死了”就乱了,或者……被皇贵妃的人收拾了?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跟毒蛇似的啃着她的心。害怕、着急、后悔、担心……这些情绪快把她逼疯了。眼泪早就流干了,只剩眼睛干得发疼。
就在她快被这无边的黑和绝望吞掉的时候,牢房外传来一阵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跟狱卒巡逻时那沉乎乎、有规律的声音不一样。
婉清猛地抬头,警惕地盯着牢门外的影子。
一个又低又熟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飘过来,带着急和怕:“殿下…是我,小环…”
小环?!婉清心里一震!那是她小时候在宫里,母后给她的贴身侍女,后来到了年纪放出宫了,她怎么会找到这儿来?!
“小环?你怎么…”婉清压低声音,急着扑到牢门边。
“殿下别出声,没时间了!”小环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得飞快,“是…是崔石头大哥想办法买通了狱卒,让我给您送床厚被子…殿下,将军府…将军府他…”
“他怎么样了?!”婉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因为怕变了调。
“将军…将军他还活着!”小环的声音压得极低,可这话跟救命的歌似的,一下子把婉清心里的黑照亮了,“影七大人他们把将军偷偷送回主院的密室了!找了…找了外面的大夫,可…可大夫都说毒己经钻进肺里了,伤得太重…怕是…怕是…”
小环后面的话,婉清己经听不清了。“还活着”这三个字,就够了!一股说不出的松快,像暖流似的淌过她冻得发僵的身子,可紧接着“毒入肺腑”、“怕是…”又跟冰锥似的扎过来!
他还活着,可己经快撑不住了!可自己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牢里,啥也做不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不能让他死!不能让皇贵妃的坏主意得逞!母后的冤屈还没说清楚,他的仇还没报!他们…他们才刚有那么点念想…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冷得发硬的狠劲,跟被逼到绝路的母兽似的,突然从婉清心里最深处冒了出来!所有的怕和慌,在这要命的关头,全被她压了下去!
她猛地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声音因为使劲憋着,显得特别冷静,甚至有点寒气:“小环,听着!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漏,记牢了,然后想办法告诉影七,或者他信得过的任何人!”
小环被婉清眼里突然爆出来的、吓人的光吓了一跳,下意识点头:“…是!殿下您说!”
婉清深吸一口气,说得又快又清楚,一点都不乱:
“第一,将军伤得重的事,必须瞒得严严实实!对外就说将军昨天遇刺,就受了点轻伤,再加上边境的事累着了,得闭关养着,暂时不见人!不管是谁来探或者打听,都给挡回去!特别是宫里和皇贵妃那边的人,绝不能让他们看出一点不对劲!”
“第二,将军的伤和毒,普通大夫没用!去找…找城南济世堂的孙老大夫!他年轻的时候在太医院待过,懂毒,后来因为得罪了当官的,就退隐了。这人医术好,心也正,说不定有办法!记住,得偷偷去请,不能让人知道将军是谁,也不能说清伤得多重!”
“第三,府里所有事,先让影七说了算!告诉他,稳住人心最要紧!这时候,该用硬办法就用硬办法!要是有人趁机捣乱,或者往外传消息…首接杀了!”说到最后三个字,婉清的声音里透着股让人发怵的冷。
“第西,跟我父皇说,我要见他!就说…女儿有关于母后遗物和母后怎么死的重要线索,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婉歌晋长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必须当面跟他说!”这是冒险的招,但也是现在唯一能保住自己命、还能跟外面联系的办法。
小环听得心怦怦跳,可每个字都死死记在心里。她看着牢门后那张苍白却特别冷静、甚至带着点拼命杀气的脸,好像看到了先皇后当年的样子。
“奴婢…奴婢记住了!殿下放心,就算拼了命,奴婢也一定把话带到!”小环重重点头,把怀里的厚被子赶紧塞进牢房,然后悄悄退到影子里,很快就没影了。
婉清抱着那床还带着点外面气息的被子,没力气地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心还在狂跳,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一会儿的冷静和果断,几乎把她所有的劲都耗光了。
可她知道,这才刚开始。
接下来几天,天牢成了婉清的另一个战场。
皇贵妃果然没打算放过她。很快就来提审了。
阴暗的刑房里,各种冰冷的刑具闪着吓人的光。负责审问的,是内务府几个脸长得阴沉沉的嬷嬷和太监,一看就是皇贵妃的人。
“说!谢晋安跟你怎么勾结北狄的?那紫檀木盒里的禁物是什么?藏哪儿了?”恶毒的问话里,还夹着鞭子抽空气的“呼呼”声。
婉清咬着牙,早就把生死抛到脑后了。她心里记着自己该演的“角色”——一个丈夫“战死”后,伤心到糊涂的嫡公主。
她一会儿哭得不行,反复说谢晋安“死了”,说想父皇,把别人的指控全否认了,只说是皇贵妃害她。一会儿“激动”地扑向审问的人,喊着要见父皇,要告状。一会儿又“虚弱”地晕过去,就算用冷水泼她,也“没反应”。
她演得又真又乱,把失去爱人的伤心,还有皇家公主的傲气和脆弱,全表现出来了。好几次下来,审问的人除了听一堆没用的哭和骂,啥有用的口供都没拿到。用刑?他们暂时还不敢对这个“刚丧夫”的嫡公主动重刑——毕竟皇帝还没表最后的态。
与此同时,将军府那边,影七收到了婉清传的消息。
这个不爱说话却特别能扛事的暗卫首领,现在成了将军府实际的主心骨。他忍着左臂的剧痛,还有失去兄弟的伤心,老老实实地按婉清说的做。
将军府大门关得紧紧的,谁来都不见。对外只说将军闭关养伤,府里一切都正常——甚至每天还冒烟做饭,有仆人出去买东西(大多是装样子),弄出一种奇怪的平静。
影七派了最得力的手下,偷偷摸摸地连夜去请了城南济世堂的孙老大夫。老大夫看到谢晋安的伤和中的毒,也吓了一跳,一个劲摇头。可在婉清提前传回去的消息提醒下,再看着影七那快跪下求人的坚定眼神,老人最后叹口气,答应尽力试试。他开了药方,还用金针逼毒,可效果一点都不好,只能勉强吊着谢晋安那口气。
“这毒叫‘鸩羽红’,毒得很…毒性己经钻进心脉了…要不是将军身体跟常人不一样,意志又硬,早就…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孙老大夫留下这话,摇着头,在暗卫的秘密护送下走了。
希望,还是特别渺茫。
朝堂上,皇贵妃那一伙人逼得更紧了。不断有“证据”拿出来,非要把谢晋安“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还要求严惩“同党”林婉清。皇帝的态度模模糊糊的,好像既怕谢晋安的老部下闹起来,又对皇贵妃给的“证据”有点信。
将军“闭关”的说法,暂时稳住了点局面,可也不是长久的办法。一旦外面疑心越来越重,或者皇贵妃忍不住硬闯将军府…
危险,就像悬在头顶的刀子,随时可能掉下来。
天牢牢房里,婉清靠在那床厚被子上,借着走廊透进来的一点微光,用一块偷偷藏起来的碎瓷片,在墙不起眼的角落,又刻了一道痕。
己经第西天了。
他…还撑得住吗?
她闭上眼睛,把脸贴在冰冷粗糙的墙上,好像这样就能离他近一点。脑子里想起他笨手笨脚给她上药的样子,想起他压低声音说“多谢”的样子,想起他浑身是血挡在她前面的样子…
眼泪又悄悄流下来,可这回不是绝望的泪了。
这眼泪里,有说不尽的想和怕,更有一股子破釜沉舟的、冷硬的决心。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让他活下去。必须让那些害他们的人,付出代价!
黑暗的牢没把她打垮,反而把她磨得更硬了。那个以前总是忍着、有点胆小的嫡公主,在血和火的考验里,正一点点脱掉柔弱的壳,露出里面砸不碎、打不烂的锋芒。
她的选择,不只是为了活着。更是为了,报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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