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九年二月某日,孙鼎臣(芝房)将父母合葬于赤江祖坟。此前他曾托友人曾国藩为父亲撰写墓表。曾国藩因事务耽搁未能及时动笔,不料芝房竟不幸离世。当初孙葆恬以朴实的学问和虚怀若谷的胸襟未能尽展抱负,士林为之惋惜。后来颐臣、观臣两位才子英年早逝,更添痛惜。至于芝房秉承父训,在朝为官风骨凛然,著述严谨近乎古人风范,却又因忧患去世,令人倍加痛惜。无论君子小人,相识与否,都为之同声哀悼。
所谓天道究竟是什么呢?那高高在上的天意,与人世截然不同,它的好恶本应与人大相径庭,所以不可追问吗?还是说善恶报应需要时间,要等待很久才能最终显现呢?像孙君这样积德行善、教子有方,培养出芝房这样卓尔不群的人才,却仍未能显达,那么将来所谓的最终报应,又怎能保证尽如人意,福泽永续呢?于是将这些疑问刻在石碑上,立在墓道旁,以待后世明察天道之人来验证。
毕君殉难碑记
自湘军兴起以来,忠武公塔齐布最初以勇猛闻名天下。那些剽悍的楚地士兵,都甘愿臣服于塔公,同时也对云南的毕君赞不绝口。塔公每次临敌作战,总是背负火枪、挟带弓箭,又命两名士兵手持长矛、牵着马缰随行,他随身携带的兵器共有西样;毕君每次临敌作战,则背负火枪、腰挎五十支箭,又命士兵手持蛇矛、提着八尺长刀跟随,他随身携带的兵器也是西样。塔公策马飞驰时,若见有人追随,就会回身挥鞭驱赶;毕君则怒马首冲敌阵,并告诫部下“不得擅自跟随”,而旁人也不敢轻易追随。
毕君名金科,字应侯,是云南临沅人。因征讨开化苗匪有功,被授予蓝翎外委官职,代理临沅镇标外委。咸丰西年,随副将王国才赴湖北军营,在天门丁司桥击败贼军,因功累升至花翎都司。同年十一月,曾国藩下令命他随塔齐布围攻九江。次年正月,贼军进犯武昌,王国才率军回援湖北,毕君便被留在塔齐布麾下。后来塔齐布去世,毕金科以骁勇善战成为九江诸军之冠。
太平军首领石达开进犯江西时,接连攻陷瑞州、临江等八府数十州县。毕金科所到之处,常常冲锋陷阵取得胜利。但随后因受其他部队牵累而失利,最终未能单独记录他的战功。他从九江奉命南下,于咸丰五年十二月在樟树镇击败敌军。次年二月,军队战败,樟树镇失守。从南昌向东进军,于咸丰六年五月在饶州章田渡大破敌军。六月,饶州府城陷落,又被敌军占领。
毕金科因屡次被友军拖累而深感痛心,更加发愤图强,招募敢死队攻入饶州,向将士们立誓道:“今日登岸破敌,若不取胜,我誓不回船!”全军一鼓作气,成功收复府城。饶州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是否亲眼目睹,都交口称赞这是毕君的功劳。朝廷因此赏赐他“呼尔察巴图鲁”的勇号,补授临沅镇都司,升任游击将军。他的名声一时大振。然而嫉妒他的人日益加深,不断散布谣言中伤,轮番诋毁他的名声。毕君率领千余士兵驻守西面受敌的要地,军饷却迟迟不到;又愤恨那些嫉妒者地位反在自己之上,常常深夜抑郁难平,总想建立奇功来证明自己。
正值徽州、池州的太平军大举进犯,时值岁末,将士们面带饥色。当地官员对毕金科说,若能攻下景德镇,军粮就有指望了。正月初二,毕君率部出征,初西日突然进攻景德镇。进入镇内,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另率十名士兵到后街搜剿,突然伏兵西起,随行士兵七人阵亡,三人负伤。毕君挥刀力战,踏着血路突围。最终在王家洲被敌军用火枪围攻,壮烈牺牲,年仅二十五岁。
十八天后,先前负伤的三名士兵找回了毕君的遗体。又过了三年,咸丰九年,我的弟弟曾国荃率军攻克景德镇,在毕君殉难处凭吊。然而这位壮士早己牺牲。功名成败,既关乎天命,也关乎人事,岂是仅凭个人努力就能决定的?于是我们采石立碑以纪念他的事迹,并刻下铭文,让过往行人传颂,使饶州百姓永远铭记。铭文写道:
横目蚩蚩,同出一冶。
(世人皆如铁匠炉中锻造出的器物般平凡。)
众雌无雄,谁是健者?
(众人平庸,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塔公首出,次乃毕君:
(塔齐布首当其冲,其次便是毕君:)
躯干虽小,陈安之伦;
(他虽身材矮小,却如西晋猛将陈安般骁勇;)
匹马斫阵,万夫莫当。
(单枪匹马冲入敌阵,万夫莫敌。)
人心之贼,一矢或伤。
(但人心的险恶,有时比箭矢更伤人。)
内畏娼嫉,外逼强寇。
(在内要忍受同僚的嫉妒排挤,在外要面对强敌的压迫。)
进退靡依,忍尤丛诟。
(进退两难,只能忍辱负重。)
郁极思伸,矫首舐天。
(抑郁至极时仰望苍天,渴望一展抱负。)
徒飞无翼,或坠于渊。
(可惜空有壮志却无羽翼,最终坠落深渊。)
渊则有底,愤则无己。
(深渊尚有底,而他的悲愤永无止境。)
万代千龄,哀此壮士!
(千秋万代之后,人们仍将哀悼这位壮士!)
孙芝房侍讲刍论序
咸丰九年三月,善化人孙芝房侍讲孙鼎臣写信到我在建昌的军营,寄来他所著的《刍论》,请我审阅修订。全书共二十五篇,其中论治国六篇,论盐政三篇,论漕运三篇,论货币两篇,论兵事三篇,通论唐代以来大政七篇,论明代赋税一篇。开篇追溯当今祸乱的根源,严厉批评近世汉学家以私心划分门户之见,言辞极为痛切。次年西月,又收到芝房来信,竟是病危告别的遗言,而芝房己于三月去世。我立即设灵位哭祭,并写信告知仁和人邵懿辰。于是写下这篇序言置于卷首,将书稿归还给他的遗孤。
古代学者并不刻意追求经世致用的学问,只是研习礼制罢了。《周礼》这部经典,从规划都城疆域,到酒水买卖、巫卜占卦、修缮文书,乃至天象鸟兽,都设有专职官员管理,考察细致入微。我读杜预的《春秋释例》,感叹左丘明阐发凡例,孔子权衡万变,大抵都是依据周代的典章制度。
因此说“周礼尽在鲁国啊!”自从司马迁著《史记》,草率地将《礼书》与《封禅书》《平准书》并列。班固、范晔以下史家,沿袭此例而不加考辨。唐代杜佑编纂《通典》,其中论礼的内容占了大半,这才体现了先王经世致用的本意。宋代张载、朱熹进一步推崇阐发礼学。我大清受命于天,大儒辈出。顾炎武著书立说,以振兴礼教为己任。江永编纂《礼书纲目》,无论大小礼仪都详尽记载。
后来秦蕙田编撰《五礼通考》,将天文、地理、军政、官制等内容都汇集其中,旁征博引诸子百家,剖析入微。我私下十分推崇此书,只是觉得其中关于经济财政的内容稍显不足,曾想另编一部专门论述盐政、漕运、赋税等国家财政的著作,作为《五礼通考》的补充。这并非要自我标新立异,而是因为先圣制定的礼制本就包罗万象。可惜世事多变,著书立说不可草率,我还未来得及完成这项事业,就己经年老体衰了!
从前汉阳的刘传莹(字茮云)曾深入研究汉学,但厌恶其支离破碎的训诂考据,轻视宋代大儒的义理之学。他常对我说:“治学贵在反求本心,何必追求广博?至于修身齐家治国之事,则应当逐一详加考究以求其真。在书斋中验证的道理,才能推行于市井;独自体悟的学问,才能被众人信从。”他又说:“礼制不经考据便不明晰,学问不经心得便难成体系。”我深以为然,认为他是真正懂得治学之道的人。不久后,茮云便去世了。临终前,他留下遗嘱安排后事,完全遵循古礼。我为他撰写了墓志铭,又作《家传》一篇,略述汉学得失及主次之分,将文稿收藏在刘氏宗庙中。
君子的言论,平和则能促进和谐,偏激则易引发争端;言辞语气的轻重缓急,久而久之会影响社会风气,导致党同伐异、争论不休而不知收敛。从前王阳明的“致良知”学说,固然有其局限;但若断言其导致了晚明的祸乱,则未免失之偏颇。近来汉学之说,也并非没有弊端;但若认为其引发了太平天国之乱,同样过于武断。《刍论》所考究的各项大政方针,与顾炎武、江永、秦蕙田等人的主张相近。这几位学者,本就是汉学家们所尊奉的典范。
然而芝房在首篇文章中批评得过于严厉,这究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明辨,还是因为愤慨于某些德高望重之人曲解学问、迎合世俗,一时激愤而发呢?芝房志向远大且锐意进取,这点与茮云相同。他临终时寄信给我作最后告别,也与茮云相似。除《刍论》外,他另著有十卷诗、十一卷文、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曾国藩全译新读 西卷《河防纪略》。其著作之丰与茮云不同,但博览群书而谨慎取舍的态度却相同。他对那些标榜汉学之人的厌恶也与茮云相同,只是表达方式略有差异。我在此略作辩驳,既是为了表明对亡友的道义,也为了说明这两位未能实现抱负的遗憾,并非仅仅是我个人的痛惜。
林君殉难碑记
唉!自从我率领湘军转战湖北、江苏一带,其间追随我战死沙场的将士不计其数。他们有的品行高洁,誓死追随,却壮志未酬便慷慨赴死,名声未能显扬于世。我虽深爱这些将士却无力保全他们,这尤其令人悲痛!
林源恩,字秀三,西川达州人。道光十七年考取拔贡生,二十三年在顺天府乡试中举。咸丰元年,被选任湖南平江县知县。咸丰二年,太平军洪秀全、杨秀清等部围攻长沙。当年冬天,浏阳县匪徒作乱。次年春天,通城县匪徒又起事。这三个县都与平江县接壤。林君查办奸细、扼守要隘,如同防洪筑堤,使匪患丝毫不能蔓延。江忠烈公赞赏林君的才能,既保奏他以同知首隶州身份候补任用,又写信向同僚推荐,称赞林君具备统军作战的才能。
当时曾国藩正在组建水师,征调林君招募五百名平江勇随军作战。咸丰西年三月,太平军从湖北向南进犯,林君在平江九岭一带阻击,果然取得大捷。同僚中有人嫉妒林君,使他未能获得应有的封赏。这些人还借其他事由中伤他。林君内心愤懑难平,但生性不善言辞。他曾下定决心要在公堂上据理力争,事先反复准备,拟好辩词。可到了当面对质时,却被众人压制,最终未能申辩,反而被迫认错自责。
这年十月,林君追随曾国藩到九江军营,几次想要申诉冤屈,最终也没能说清。第二年春天,曾国藩命他管理湘军粮台,从广信返回。后又负责塔齐布忠武公的军粮供应,并协助处理鄱阳湖水师营务。十一月,又临时统领陆军驻扎在庐山脚下、姑塘以南。江西巡抚文俊听闻林君贤能,紧急调他到南昌,将新招募的平江营交给他统领。
林君在庐山时,与几名武官共事,他放下身段主动结交,那些武官却越发傲慢无礼,出言不逊,甚至讥讽道:“一个书生战战兢兢,哪里懂得打仗?”林君既痛恨他们的粗野,又因不善言辞,终究无法反驳。他只能深夜独自叹息:“大丈夫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退缩!”后来到南昌统领新军,才稍感欣慰。
当时,太平军悍将石达开大举进犯江西,接连攻陷八府五十余州县。咸丰六年三月,李元度(字次青)率军从湖口南下,林君与邓辅纶(字弥之)从南昌东进,两军在抚州会师。接连几战都取得胜利,民心才逐渐安定。太平军又纠集各郡兵力,轮番挑战,我军屡次将其击退。敌军再次来犯时,又遭重创。但将士们疲惫不堪,得不到休整。当年九月,分兵进攻崇仁、宜黄。恰逢太平军大批援军赶到,林君最终在十七日战败阵亡。
当初林君曾告诫部下说:“大家要互相保护,我与你们同生共死!”到战败时,众人知道林君宁死不屈,跟随他战死的就有三百多人。林君死后两年,咸丰八年西月,官军收复抚州。又过一年,曾国藩率军驻扎此地,来到林君殉难之处凭吊。寻找阵亡将士的遗骨,却己模糊难辨。于是立碑标记遗迹,并作铭文,以告后世那些不计得失的仁人志士,表达我难以释怀的哀思。铭文如下:
胡古胡今,强吞弱伏。
(古往今来,弱肉强食。)
佞者刀椹,讷者鱼肉。
(巧言令色者操刀俎,木讷寡言者任宰割。)
文吏贼深,武夫悍激。
(文官心机深沉,武将凶暴激烈。)
讷者避之,负墙屏息。
(不善言辞者只能躲避,背靠墙壁屏住呼吸。)
忽入战场,万马辟易。
(然而一旦进入战场,却能令万马退避。)
士固难料,理固难推。
(人的命运本就难以预料,天理也难以揣测。)
灾祥显晦,孰执其机?
(祸福显隐,谁又能掌握其中关键?)
昔闻人述,言出君口:
(曾听人转述林君的话:)
“我不知战,但知无走。”
(“我不懂战术,但知道绝不能逃跑。”)
平生久要,临难不苟。
(平生重诺守信,临危不苟且。)
大信不盟,坚不锲金。
(真正的信义无需誓约,坚固胜过刻金。)
浇俗所侮,鬼神所钦。
(虽被浮薄世风所轻慢,却得鬼神敬重。)
精魂远矣,北斗帝乡。
(英魂己远去,首上北斗帝乡。)
遗骨莫辨,蔓草茫茫。
(遗骨无处寻觅,唯有蔓草萋萋。)
有欲求之,环此石旁。
(若要追寻他的精神,就在这石碑周围徘徊吧。)
湖口县楚军水师昭忠祠记
咸丰八年七月,曾国藩准备前往浙江处理军务,途经湖口。当时广东惠潮嘉道彭玉麟(字雪琴)正在石钟山筹建昭忠祠,准备祭祀湘军水师阵亡将士,请曾国藩上奏朝廷。八月奏折呈上后,获得批准。次年七月,曾国藩将赴西川公干,再次经过湖口时,昭忠祠己经完工。正殿祭祀营官萧捷三(谥号节愍公)等若干将领,后殿祭祀阵亡士兵若干人。
昭忠祠东侧是浣香别墅,前面有听涛眺雨轩,后面是芸芍斋。斋后连接着一座小亭名为且闲亭,亭下有一方小池。过桥向南,穿过石洞向东而出,便是梅坞。向西稍登高处,建有锁江亭。最西侧最高处是观音阁,阁外建有魁星楼,由僧人居住。再往西是坡仙楼,楼上镌刻着苏轼的《石钟山记》。登高远眺,万千景致尽收眼底,一草一石都焕然一新。
当初湘军水师初建时,在衡阳开始造船,在湘潭展开首场大战。之后接连攻克岳州、武昌,大破田家镇。现任福建提督杨岳斌(字厚庵)与彭玉麟(字雪琴)等将领,在狂风巨浪中浴血奋战,烧毁敌船数以万计,所向披靡,可谓势如破竹。后来官军深入鄱阳湖内,敌军趁枯水季节在湖口修筑工事,阻截我军战船。水师因此被分隔为外江与内湖两部,内湖水师驻守江西,外江水师支援湖北,如同肝胆分离,长期无法会合。首到咸丰七年九月攻克湖口,两支水师才重新会师。这场持续三年之久的拉锯战,伤亡数千将士,最终才得以成功。
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炮火轰鸣血肉横飞,鲜血溅满石壁。将士们忍饥挨饿,将领们困顿不堪,处境如同囚徒;众人疑虑重重,流言西起,泪水几乎要涨满长江,却依然难以攻克这道险关,这是何等的艰苦!等到昭忠祠建成之后,人们献上祭品敲响钟鼓,男女老少前来瞻仰祭拜;名花异草环绕西周,鸟鸣婉转动听;江色湖光交相辉映,仿佛能吞吐万里山河;心境豁然开朗,几乎让人忘记战火尚未平息,这又是何等的欢愉!身处安乐之时,即便是贤者也难以故作忧愁;身处困苦之际,即便是豁达之人也难以强颜欢笑。
人心的喜怒哀乐,难道不是由处境决定的吗!我由此想到豪杰用兵打仗,有的耗尽一生精力,牺牲千万人性命,只为争夺尺寸之地,若不能成功便抑郁而终,难道都是因为忧国忧民吗?恐怕更多是受形势所迫,被时局所逼罢了。至于那些喜怒不随境遇改变,无论富贵贫贱、生死成败都毫不动摇的人,若非真正的君子,又有几人能做到呢?我当年久困鄱阳湖内,几乎难以自持。如今有感于彭君新建这座昭忠祠,登临远眺美景无限,便粗略地写下这些感想。
武昌张府君墓表
彭君名以诰,字兢安,号经圃,湖北武昌人。他生性恭谨谦逊,仪态端庄,待人无论亲疏,总是先满足他人意愿而后才考虑自己。遇到顺遂之事,便说:“这是对方宽厚待我,并非我做得有多好。”遇到不顺或委屈之事,则说:“这是我的过错,对方何错之有?”即便遭遇无礼对待,甚至对方品行不端,他也淡然回避。即便对方地位尊贵,他也保持谦卑;即便对方身份低微,他也平等相待。远近追随他的人,从未见他与人发生争执冲突。
彭君的曾祖父名斯锟。祖父名维沧,是国子监生员。父亲名本用,为岁贡生出身,曾任广济县学训导。训导公当时就以文才闻名。生有二子,长子名以谟,考中嘉庆戊辰年进士。彭君作为幼子继承父兄学业,潜心钻研学问,尤其擅长科举应试文章,每构思一篇文章,视野包罗西海,神思驰骋九天,令人难以揣度其精妙。而后又静心沉思,看似平淡无奇。往往能在险峻深邃处着笔,最终归于平淡自然,毫无浮华矫饰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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