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森医院，三周后。**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洒进病房，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顾屿站在窗前，单手扶着窗框，另一只手缓慢地解开病号服最上方的纽扣。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镜子里映出的身形比入院前瘦削了许多，锁骨嶙峋地凸起，左肋下那道狰狞的疤痕泛着淡粉色，像一条盘踞的蜈蚣。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左腿，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肌肉牵动伤口的钝痛让他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咬着牙又迈了一步，再一步。三周前那场几乎要了他命的脓毒血症和高杠杆的殊死一搏，仿佛己经成了上辈子的事。
“屿哥！医生签字了！出院手续办好了！”周强推门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叠文件，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咱们自由了！”
自由？
顾屿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上。那里面存着“血契”的照片，存着QLAB暴涨的截图，存着比特币从疯狂拉升到垂首跳动的K线——那是他用命换来的“自由”，却也是另一座无形牢笼的门票。
“吴阿姨那边怎么样？”他低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
“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期好！”周强凑过来，压低声音，“而且…苏晚晴那边的人，再没出现过。”
顾屿的眼神暗了暗。三周前那个疯狂的夜晚后，苏晚晴仿佛突然从他们的世界里抽身而去。没有新的比特币转账，没有威胁，甚至连林薇的电话都少了。这种诡异的平静，反而让他有种暴风雨前的窒息感。
他拿起床边叠放好的衣服——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和牛仔裤，是周强用那笔美股盈利买的。布料摩擦过未愈的伤口，带来细密的刺痛，他却觉得莫名踏实。疼痛，至少证明他还活着。
“强子，”他系好最后一颗纽扣，突然开口，“那十五万美金，还剩多少？”
周强的笑容僵了僵，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ICU和手术费扣完，还剩九万三。我按你说的，留了三万给吴阿姨后续治疗，剩下的…”他咽了口唾沫，“六万美金，都在这里了。”
顾屿接过那张银行卡，轻飘飘的塑料片却仿佛有千钧重。六万美金，西十多万人民币——这是他全部的本钱，也是他向那个金光闪闪的世界刺出的第一把剑。
“够吗？”周强小心翼翼地问，“要不再等等？等QLAB下次…”
“不等了。”顾屿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刀，“苏家不会给我们‘下次’的机会。”
他拎起收拾好的背包——依旧是那个带子断裂、用麻绳勉强系住的旧书包，只是里面装的不再是习题册和催缴单，而是一份份打印出来的NXTL技术白皮书、QLAB暴涨的新闻分析、以及他在病床上手写的商业计划草稿。
“走。”他推开病房门，阳光倾泻而下，刺得他眯起眼，“该去会会那些‘鲨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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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剑桥大学圣约翰学院。**
苏晚晴站在经济学系演讲厅的侧门阴影处，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讲台上，赵明轩正风度翩翩地讲解着“新兴市场资本流动的蝴蝶效应”，台下坐满了教授和业界嘉宾。他的目光每隔几分钟就会扫向她所在的位置，带着温润的笑意和不容错辨的掌控欲。
钢笔在她指间突然一顿。
这支万宝龙，和当年她丢给顾屿的那支，是同一个系列。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闯入脑海，让她胸口泛起一丝莫名的滞涩。三周了，情书就浪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自从顾屿那场疯狂的比特币战役后，她再没让林薇传递过任何消息。不是仁慈，而是…她需要重新评估这个“变量”的危险性。
“晚晴。”演讲结束，赵明轩不知何时己经走到她身边，手臂虚虚地环在她腰后，是一个绅士又不失占有欲的姿势，“安德森教授想邀请我们参加下周的闭门研讨会，关于苏氏集团在东南亚的…”
“抱歉，明轩哥。”她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父亲刚发来的急件，要我立刻处理。”
文件是假的，但赵明轩不会检查。他完美无瑕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痕，又迅速修复：“需要我帮忙吗？”
“家事。”她微微一笑，用这两个字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走出演讲厅，初秋的凉风拂过脸颊。她解锁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深潜者”：
＞ **【目标“Y”己出院。注册公司“深瞳智能”，主营AI医疗影像分析。办公地点：上海张江科技园B7-203。首轮融资目标：500万RMB。关联技术：NXTL芯片异构计算架构。】**
Y——她给顾屿的代号。
苏晚晴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张江科技园，那是苏氏资本去年重点布局的AI孵化基地。顾屿选择在那里创业，是无知者无畏，还是…刻意为之？
“小姐。”阿梅如同幽灵般出现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风大。”
苏晚晴没有接茶杯，而是将手机屏幕转向阿梅：“你知道？”
阿梅的目光在信息上停留了一瞬，平板地回答：“‘深瞳智能’的注册信息是公开的。”
“我是问，”苏晚晴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他为什么选张江？为什么是AI医疗？为什么偏偏是…”
“NXTL架构？”阿梅接过她的话，眼神依旧古井无波，“巧合。或者…不是。”
这个回答像一根刺，精准扎进苏晚晴的神经。三周前，她动用“深潜者”调查NXTL生态；三周后，顾屿带着同源技术杀入战场。这太像是…
“备车。”她突然转身，大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去伦敦分公司。”
阿梅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安静地跟上。但苏晚晴知道，这个看似顺从的动作背后，是无数个她看不见的信息节点正在悄然联通——向父亲？向赵明轩？还是向某个更隐秘的…
她攥紧了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末尾，“深潜者”还附了一行小字：
＞ **【另：监测到“幽灵鲨”关联IP对“深瞳智能”官网的异常访问。频率：17次/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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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张江科技园B7栋。**
顾屿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窗外是如火如荼的工地——那里正在建造苏氏资本投资的AI研发中心。
“屿哥，第一批设备明天到。”周强兴奋地比划着，“老周介绍的二手服务器，性能绝对够用！价格只要…”
“强子。”顾屿突然打断他，目光落在对面大楼苏氏资本的LOGO上，“你说，苏晚晴现在在干什么？”
周强愣住了。这是三周来顾屿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名字。
“肯、肯定在剑桥当她的千金大小姐啊！”周强结结巴巴地说，“屿哥，咱们现在…”
“她在看。”顾屿轻声说，指尖划过窗玻璃上苏氏LOGO的倒影，“就像我们在看一样。”
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跳跃着，像极了三年前篮球场上，那个骄阳般耀眼的少女把玩钢笔时，金属笔尖反射的冷光。
仇恨没有消失，但有什么东西…悄然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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