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盘边缘的锈迹硌着掌心,陈默的拇指在啤酒瓶标签上蹭了蹭。标签早就被冰柜里的冷凝水浸得发皱,“青岛啤酒” 西个字糊成片青灰色,像他昨晚在笔记本上晕开的墨痕。
包厢里的骰子声撞着耳膜,穿花衬衫的男人正搂着 A 牌的菲菲灌酒,金戒指在她锁骨上划出红痕。陈默的目光扫过墙角的垃圾桶,那里堆着半盒没吃完的炒河粉,一只绿头苍蝇正趴在油腻的纸巾上搓腿。
他端着托盘退到走廊,消防栓的玻璃映出自己紧绷的脸。右手悄悄探进裤袋,指尖捏着那只刚从垃圾桶捡的苍蝇 —— 翅膀还在微微颤动,腿上沾着点白色的饭粒。
“磨蹭什么!” 领班的高跟鞋声从身后碾过来,陈默赶紧挺首腰板,托盘在掌心晃了晃。领班的假睫毛扫过他的肩膀,劣质香水混着油烟味呛得他喉咙发紧:“302 房催第三次了。”
陈默点点头,转身往包厢走时,手腕突然一抖。啤酒瓶在托盘上转了半圈,他趁机松开手指,那只苍蝇跌进琥珀色的酒液里,翅膀扑腾着泛起细小的泡沫,很快就沉了下去,像枚掉进深水的石子。
推开包厢门的瞬间,他故意脚下一绊,托盘 “哐当” 撞在茶几上。穿花衬衫的男人骂骂咧咧地抬起头,陈默立刻弓起背,手指着啤酒杯里的苍蝇:“对、对不起!我这就换一瓶!”
菲菲尖叫着跳起来,金手链在灯光下甩出弧线。“什么东西!” 男人把酒杯往桌上一砸,酒液溅在他的鳄鱼皮皮鞋上,“叫你们经理来!”
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男人勃然大怒的脸,喉咙发紧得像被塞进团湿抹布。他知道这出戏必须演到底,就像上周故意把红酒洒在记者身上时,心脏也跳得快要撞破肋骨。
“别叫经理了。” 菲菲突然拉了拉男人的胳膊,涂着红指甲的手指点向陈默,“让他自己喝掉,这事就算了。”
男人的笑声震得吊灯晃了晃。陈默的目光落在啤酒杯里的苍蝇上,它正浮在泡沫边缘,六条腿伸得笔首。后厨的菜刀声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生锈的刀刃劈在骨头缝里的闷响,和此刻男人的笑声重叠在一起。
“我去换一瓶,再送果盘。” 他的声音发颤,托盘捏得发白,“马上就来。”
没等对方回话,陈默转身就走。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快要被踩断的蛇。他听见身后传来菲菲的娇笑,还有男人啐骂的声音,脚步不由得加快,托盘撞着大腿生疼。
后厨的门把手上缠着圈生锈的铁丝,陈默推开门时,一股馊味裹着热浪扑过来。瓷砖地上的油污滑得像冰面,几个厨师光着膀子颠勺,汗珠子砸在铁锅上 “滋滋” 冒烟。
“换酒。” 陈默把空酒瓶往吧台上一放,眼角的余光扫过靠墙的案板。案板是块发黑的老木头,边缘裂着道一指宽的缝,上面堆着半颗没切完的白菜,菜帮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
“催什么催!” 厨师头也不抬地甩过瓶新啤酒,标签倒是平整,只是瓶盖的齿痕歪歪扭扭,像被人用牙咬开过。陈默拧开瓶盖时故意慢了半拍,目光顺着案板往下滑。
案板腿上缠着圈浸油的抹布,下面露出把生锈的菜刀。刀背沾着点黑褐色的渍,像是没擦干净的血痂 —— 比他上次在宿舍墙缝里看到的干血迹要新鲜,边缘还泛着点暗红。
“看什么看!” 厨师突然转过身,围裙上的油星溅到陈默的衬衫上,“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
陈默赶紧低下头,手指在啤酒瓶身上按出个浅坑。他看见厨师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泥,虎口有道新鲜的划痕,结着层半透明的痂。上周那个失踪的 C 牌女孩,左手虎口也有块类似的疤 —— 是擦玻璃时被碎渣划的。
“对不起。” 他抓起啤酒瓶往出走,经过案板时故意撞了下桌腿。案板晃了晃,那颗白菜滚到地上,露出下面没被盖住的地方 —— 块巴掌大的暗红色印记,边缘己经发黑,却在灯光下泛着点黏腻的光。
像极了他老家宰猪时,溅在水泥地上的血。陈默的喉咙突然发紧,胃里翻江倒海,昨晚吃的馒头混着胃酸往上涌。他想起录音笔里那些模糊的对话:“…… 在后厨处理的…… 血太多了……”
“走路不长眼啊!” 厨师的骂声追过来,陈默没敢回头,脚步踉跄地冲出后厨。走廊的瓷砖凉得刺骨,他扶着消防栓干呕了两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302 房的门还开着条缝,里面的骰子声依旧热闹。陈默理了理衬衫领口,那里的纽扣松了线,是今早藏笔记本时蹭的。他深吸口气,推开门时脸上堆起僵硬的笑,托盘里的啤酒瓶还在微微发烫。
穿花衬衫的男人接过酒,却没立刻打开,而是捏着瓶颈转了转:“小子,刚才在厨房看见什么了?”
陈默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男人手腕上的金表 —— 和林老板那块很像,只是表盘上没鳄鱼皮纹,倒像是沾着点洗不掉的暗色污渍。
“没、没看见什么。” 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树叶,“就看见厨师在切菜。”
男人突然笑了,金戒指在啤酒瓶身上敲出轻响:“切什么菜?”
“白、白菜……”
“哦?” 男人把酒瓶往桌上一顿,眼睛眯成条缝,“我怎么听说,昨晚后厨杀了头猪?”
包厢里的笑声戛然而止,菲菲的脸色瞬间白了。陈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托盘上,和那些锈迹融成片暗褐色。他想起案板上那块没擦净的血迹,突然明白为什么今早路过垃圾站时,看见保安往车上扔黑色的大塑料袋,袋口渗着暗红色的水。
“可能是我没注意。” 陈默低下头,视线落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鞋尖沾着点泥,泥渍里混着根浅色的头发,像极了小芳扎辫子用的那种红头绳。
男人没再追问,挥挥手让他滚。陈默退到走廊时,听见身后传来开酒瓶的声音,还有菲菲压抑的啜泣。消防栓的玻璃映出他苍白的脸,口袋里的笔记本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回到员工通道时,他看见小芳蹲在地上擦瓷砖,后腰的衣服依旧鼓着块。她的手指在地上用力蹭着,仿佛要把什么东西抠下来似的。陈默突然想起案板上的血迹,脚步顿了顿,快步往宿舍走去 —— 他必须赶在熄灯前,把刚才看到的一切记下来。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闪了闪,陈默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刀片,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些。那些藏在啤酒泡沫里的真相,那些沾在菜刀上的秘密,迟早要像那只苍蝇一样,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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