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把 “东泰娱乐城” 五个字染成血红色时，疤脸正用铁链子抽打着旋转门的玻璃。链条撞击玻璃的脆响混着迪厅的重低音，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荡开圈圈涟漪 —— 今晚刚下过雨，路面的积水里漂着烟蒂和撕碎的纸巾，像泡发的尸体。
“卢新呢？让那孙子滚出来！” 疤脸的鳄鱼纹 T 恤被啤酒渍浸得发皱，左胸的青龙纹身张着血盆大口，龙角处还沾着块干硬的鼻屎。他身后跟着西个混混，有个染着绿毛的正用弹簧刀刮着宝马车的引擎盖，刀尖划出的弧线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保安队长阿武把橡胶棍别回后腰，指关节在对讲机上敲出摩斯密码 —— 这是卢新定的规矩，遇到硬茬子先示警，再动手。他的目光落在疤脸露出的脚踝上，那里有个模糊的监狱刺青，数字 “730” 被新纹的蛇鳞盖住一半。
“我们老板没空。” 阿武的声音像娱乐城后巷的馊水，又冷又黏，“要谈明天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甩棍，棍套上的汗渍己经发黑，上周打断赵老板弟弟胳膊时，这根棍还沾着碎骨渣。
疤脸突然笑了，铁链子 “啪” 地甩在阿武脚边的水洼里，溅起的泥点打在锃亮的皮鞋上。“明天？” 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子今天就要收这个月的孝敬！” 他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 “五十万”，数字后面画着把滴血的刀。
玻璃门突然从里面拉开，卢新的身影被门框切成细长的条。他没穿西装，白衬衫的袖子卷到肘部，露出半截玫瑰纹身，花瓣上还沾着点墨迹 —— 刚在办公室签完赌客的欠条。
“疤哥是吧？” 卢新的手指在门把手上转了半圈，黄铜锁芯发出 “咔哒” 轻响，“上个月‘金夜城’给了你多少？”
疤脸的铁链子顿在半空。绿毛突然捅了捅他的后腰，眼神往卢新身后瞟 ——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从消防通道走出来，手都插在裤袋里，鼓鼓囊囊的像揣着枪。
“少他妈废话！” 疤脸把铁链子缠回手腕，金属扣勒出的红痕像条细蛇，“道上的规矩，新开的场子头三个月，得给‘兄弟们’买烟抽！” 他的目光扫过卢新衬衫口袋里的钢笔，笔尖闪着银亮的光，像把微型匕首。
卢新突然笑了，从烟盒里弹出支烟。阿武赶紧凑上火，火苗照亮他嘴角的疤痕 —— 是当年在工地被钢管砸的，缝了七针。“五十万可以。” 卢新吐了个烟圈，正好罩住疤脸的脑袋，“但得看你有没有命拿。”
话音未落，两个黑西装己经扑了上来。绿毛刚把弹簧刀打开半寸，手腕就被拧成了麻花，惨叫声惊飞了屋檐下的夜鹭。疤脸的铁链子还没甩出，膝盖就被阿武的橡胶棍狠狠砸中，“咔嚓” 声像冬天冻裂的水管，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卢新你他妈……” 疤脸的额头撞在台阶上，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里，世界瞬间变成红色。他看见卢新的白衬衫下摆沾着片暗红，像工地上没擦净的血渍，“赵老板不会放过你……”
“替我问他好。” 卢新用脚尖踢了踢疤脸的断腿，皮鞋碾过碎骨的声音让绿毛的哭声突然卡住，“告诉他，这五十万，我替他给了。”
面包车的引擎在街角低吼时，疤脸己经疼得没了声音。阿武和黑西装把他往车上拖，断腿在地上拖出条暗红的痕迹，像条爬行的蚯蚓。绿毛他们被捆在消防栓上，嘴里塞着自己的臭袜子，眼睛瞪得像要掉出来。
“扔到‘金夜城’正门口。” 卢新扯了扯衬衫领口，墨渍在白布料上晕开，像朵丑陋的花，“记得把他的铁链子挂在招牌上。”
阿武点点头，发动面包车时，后视镜里映出卢新的身影 —— 他正弯腰捡起疤脸掉落的纸条，用打火机点燃。火苗舔着红笔写的 “五十万”，灰烬被风吹向 “金夜城” 的方向，像群黑色的蝴蝶。
车过十字路口时，疤脸突然哼了声。阿武从后视镜看过去，他的断腿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裤管浸血的地方己经发黑，像块泡烂的猪肝。上个月处理那个逃跑的女孩时，她的胳膊也是这样弯着的，后来二柱子用钢筋把它敲首了才塞进麻袋。
“金夜城” 的霓虹灯闪着廉价的粉色，赵老板的保时捷就停在门口。阿武把车倒到台阶下，和黑西装架起疤脸，铁链子 “当啷” 挂在 “金” 字招牌的挂钩上，断腿刚好垂在保时捷的挡风玻璃前。
回娱乐城的路上，雨突然大了起来。阿武打开收音机，里面正播午夜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甜得发腻：“本市扫黄打非专项行动取得阶段性成果……” 他赶紧关掉，车厢里只剩下疤脸若有若无的呻吟，像只被踩烂的猫。
卢新还站在门口抽烟，烟蒂在雨夜里亮成个小红点。看见面包车回来，他把烟摁在台阶的积水里，“滋滋” 声里冒出白汽。“赵老板的监控，应该拍到了。” 他往娱乐城走，白衬衫上的墨渍被雨水泡得更大，“明天让二柱子去买箱鞭炮，放放晦气。”
阿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突然发现台阶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成了细丝，顺着排水沟的缝隙流下去，像永远不会干涸的眼泪。远处的 “金夜城” 门口，那串铁链子还在风中摇晃，撞击着招牌发出空洞的响声，像谁在深夜里敲着丧钟。
雨越下越大，把柏油路上的血迹洗成淡粉色。阿武摸了摸腰间的橡胶棍，棍身上的血腥味混着雨水钻进鼻孔，让他突然想起老家屠宰场的味道 —— 滚烫的猪血溅在地上，很快就被黄土盖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盖不住的。就像疤脸那条断腿，就算被雨水泡烂，也会在 “金夜城” 的台阶上，留下抹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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