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垃圾桶泛着馊臭味,阿武把第七个煤气罐扛到货车上时,铁皮罐底的锈渣蹭在他手背上,像块发烫的烙铁。凌晨三点的月光惨白,把东泰娱乐城的霓虹灯染成青紫色,照得罐身的 “液化石油气” 字样发虚,像随时会化开的墨。
“卢老板,够了吧?” 司机的声音发颤,方向盘上的指纹被冷汗浸成深色。后视镜里映出娱乐城后门的暗门,上周从那里抬出来的麻袋还在车斗底板留着油印,像片没擦净的血渍。
卢新没回头,打火机在指间转得飞快。火苗亮起来的瞬间,他看见煤气罐阀门上的铜芯闪着冷光,和苏姐皮鞭的铜扣是同一种颜色。“赵瘸子说要炸了东泰?” 他笑了笑,火星落在裤脚的雪茄灰上,“那得让他看看,什么叫真炸弹。”
阿武的喉结动了动。他想起昨天去金夜城踩点时,赵老板的拐杖在台阶上敲出的碎响,像在倒计时。瘸腿的裤管下露出钢板支架,反光里能看见他侄子在医院的缴费单 —— 三根肋骨断成六截,医药费足够买三十个这样的煤气罐。
货车引擎发动时,煤气罐在车厢里撞出闷响。阿武攥着扳手的手沁出细汗,指节在锈迹斑斑的阀门上按出浅坑。这些罐子是从后厨淘汰的,安全阀早失灵了,上周炒菜时还炸过个小的,把厨师的眉毛燎得精光。
“贴低点。” 卢新突然开口,车窗外的梧桐叶落在他肩头,像只干枯的手。金夜城的粉色霓虹灯越来越近,赵老板的保时捷还停在老地方,引擎盖的划痕里嵌着疤脸的铁链锈,在月光下泛着红。
阿武踩着货车踏板往下搬罐时,铁皮罐突然从肩头滑下来,罐底在水泥地上撞出火星。他慌忙按住阀门的瞬间,闻到股淡淡的煤气味,混着金夜城门口的廉价香水味,像瓶淬了毒的花露水。
“轻点。” 卢新把张牛皮纸拍在最上面的罐子上,“礼尚往来” 西个字是用红漆写的,笔锋凌厉得像苏姐的皮鞭,墨汁顺着罐身的凹痕往下淌,像条爬行的血蛇。
司机突然指着监控摄像头,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电线:“那玩意儿……”
“早让二柱子处理了。” 卢新用鞋底碾灭烟蒂,火星在赵老板的保时捷车标上跳了跳,“他侄子躺医院,他还有空看监控?”
七个煤气罐在金夜城门口摆成扇形,阴影投在台阶上像只张开的手。阿武往每个阀门上缠胶带时,手指被铁皮划破,血珠滴在 “礼” 字上,把红漆晕成团发黑的污痕。
“走。” 卢新拉开车门,后视镜里的煤气罐在粉色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他看见赵老板办公室的灯亮了,窗帘缝里透出根拐杖的影子,正往窗边挪 —— 像条即将被踩死的蛆。
货车没开远,停在街角的阴影里。卢新摸出望远镜,镜头里的煤气罐像排沉默的墓碑,牛皮纸在夜风中掀动,露出下面 “东泰后厨” 的蓝色印章。半小时前,他让人往每个罐子里掺了半升汽油,用注射器从安全阀打进去的,针尖还在西装口袋里闪着光。
“动了。” 阿武突然按住他的胳膊。金夜城的门开了道缝,赵老板的拐杖先探出来,铁皮头在台阶上敲出脆响。他的瘸腿在罐群里挪着,像在雷区里蹦跶,拐杖头撞到罐身的瞬间,阿武的心跳突然卡住。
赵老板弯腰去揭牛皮纸的动作很慢,假肢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当 “礼尚往来” 西个字映入眼帘时,他的拐杖 “哐当” 掉在地上,像条断了的腿。
卢新突然笑出声,发动汽车时故意按响喇叭。金夜城门口的赵老板像被针扎的气球,瞬间缩成团,连滚带爬地往回窜,瘸腿在台阶上拖出道歪痕,像条垂死的蛇。
车过十字路口时,煤气罐的碰撞声还在耳边回响。阿武摸了摸腰间的橡胶棍,棍身上的血腥味混着煤气味钻进鼻孔,让他想起三年前在工地炸土墙的日子 —— 导火索滋滋燃烧的声响,和此刻赵老板拐杖落地的动静一模一样。
“明天让二柱子去买烟花。” 卢新把烟头弹出窗外,火星落在积水上,“放三十万响的,给赵瘸子贺贺喜。”
后视镜里的金夜城越来越远,七个煤气罐在粉色灯光下像排沉默的惊叹号。阿武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仿佛那些生锈的铁皮罐正睁开眼睛,在黑暗里盯着他们的车尾灯,像群等待引爆的愤怒。
回到东泰时,后厨的公鸡开始打鸣。卢新望着娱乐城的霓虹灯,突然想起第一次来东莞的早晨,工棚外的煤气罐也是这样蹲在地上,罐身的露水在朝阳里闪着光,像串没引爆的眼泪。
他摸出手机给苏姐发了条短信:“赵瘸子该换个铁裤衩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金夜城的方向。
卢新的笑僵在脸上。他看见天边泛起鱼肚白,把煤气罐的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永远也跨不过的警戒线。有些东西一旦点燃,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 就像这些罐子里的火气,和他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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