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通道的消防栓后积着层薄灰，陈默把手机贴在耳边时，指尖在锈迹斑斑的阀门上划出白痕。听筒里的电流声像群飞虫，嗡嗡地撞着耳膜 —— 是导师的电话，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小陈，稿子什么时候能发？” 导师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编辑部催稿的焦味。陈默的目光越过消防栓，看见苏姐的红旗袍角在走廊尽头闪过，像条吐着信子的蛇，“报社那边天天来问，你知道这个选题有多重要。”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后背抵住冰凉的铁皮箱。箱壁上贴着的灭火器使用说明被潮气浸得发涨，“拔销子” 三个字的偏旁己经模糊，像他此刻堵在喉咙里的话。“李老师，” 他的声音压得比消防栓的滴水声还低，“这里的情况…… 比我们想的复杂。”
上周偷拍的赌局照片还存在手机加密相册里，荷官发牌的小动作被放大后，能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纹身 —— 和林老板虎口的疤痕属于同个帮派标记。陈默用铅笔在笔记本上画过对比图，两个图案拼在一起，像只张开翅膀的蝙蝠。
“复杂？” 导师的声音突然拔高，电流声刺得陈默耳朵疼，“你进去三个月了，从服务生做到保洁，还不够？上次你说找到暗门，这次又发现了什么？”
保洁推车的轱辘在走廊发出吱呀响，陈默慌忙捂住话筒。阿武推着车从消防栓前经过，橡胶手套里攥着串钥匙，其中枚铜钥匙的齿痕很特别 —— 和密室暗门的锁孔吻合。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上周就是这把钥匙，打开了地下室的铁门。
“他们有分级制度。” 陈默的声音发颤，目光追着阿武的背影，“S 牌陪赌客，A 牌在包厢，C 牌只能做杂役。” 他想起小芳后腰的淤青，想起阿梅手腕上的勒痕，那些伤痕在笔记本上连成片，像幅扭曲的地图。
听筒里传来翻纸的声音，导师在核对之前的采访提纲。“还有呢？赌资流向查得怎么样？”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响里，陈默仿佛看见编辑部的白光灯，亮得能照见他眼底的红血丝 —— 那是熬了无数个夜的证明。
“账做得很干净。” 陈默的指尖在消防栓的玻璃上呵出白气，“他们把赌资混进酒水收入，上个月多开了五十箱洋酒发票。” 他想起老周做账时发抖的手，想起那些被藏在灭火器下的翡翠筹码，在黑暗里闪着幽绿的光。
走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陈默的影子在墙上晃成个畸形的怪影。他看见卢新的白衬衫从楼梯口飘下来，袖口的玫瑰纹身若隐若现 —— 和苏姐皮鞭上的银饰反光一样，带着种危险的华丽。
“水太深了。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霓虹烬：东莞娱乐帝国兴衰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陈默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我需要更多时间。” 他的目光落在消防栓后的阴影里，那里藏着个微型录音笔，昨晚录下了卢新和林老板的对话，提到了 “澳门的船” 和 “下周的货”。
导师沉默了片刻，电流声里混进打字机的敲击声。“注意安全。” 他的声音软了些，像块被温水泡过的海绵，“不行就撤出来，别硬撑。你父亲那边…… 我己经打过招呼了。”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离家前，父亲把相机塞给他时说的话：“记者的笔比刀还利，但得先保护好自己。” 那时阳光透过客厅的窗户，在相机镜头上投下亮斑，像此刻消防栓玻璃上的反光。
“我知道。” 他挂断电话时，听见走廊传来小芳的拖把声。女孩的影子在地板上拖得很长，后腰的衣服依旧鼓着块 —— 是他昨天塞给她的面包，用锡纸包着藏在拖布杆里。
陈默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卢新的声音从小小的扬声器里钻出来，带着雪茄烟的沙哑：“…… 林老板放心，人都安排好了，金夜城那边不会出岔子……” 电流的杂音里，隐约能听见狼狗的低吠，像在回应某个秘密。
保洁推车停在不远处，阿武正在整理脏桌布。陈默看见块暗红色的污渍沾在布角，边缘己经发黑，像块凝固的血 —— 和卢新西装袖口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把录音笔藏回消防栓深处，用破抹布盖住。转身时，正好撞见苏姐站在走廊尽头，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
“陈师傅在打电话？” 苏姐的声音甜得发腻，红旗袍的开衩处露出截白皙的小腿，“卢老板找你去打扫密室，刚结束的局，地上有点‘脏东西’。”
陈默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知道 “脏东西” 指的是什么 —— 赌客掉落的筹码，或是更麻烦的，比如带血的纸巾。他点点头，抓起拖把往楼梯口走，经过苏姐身边时，闻到她身上的檀香里混着点福尔马林的味道 —— 和李老板干洗店的气味如出一辙。
楼梯转角的监控摄像头在缓慢转动，陈默对着镜头的死角眨了眨眼 —— 那是他和小芳约定的信号，代表 “一切正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支藏在消防栓后的录音笔，像颗即将引爆的炸弹，随时可能把这里的一切炸得粉碎。
只是他不知道，这炸弹最终会伤到别人，还是先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陈默望着密室紧闭的门，突然觉得导师的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他故作镇定的气球，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恐惧和决心。
水太深了，但他己经趟到了河中央，退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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