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啤酒瓶滚出半米远,二柱子的军胶鞋碾过碎玻璃的脆响,混着远处迪厅的重低音,在潮湿的空气里炸出火星。他的迷彩裤膝盖处磨出个洞,露出块暗红色的疤 —— 是当年在工地抬钢筋时被砸的,卢新那时还亲手给敷过草药。
“柱子,这话可别乱说。” 阿武的橡胶棍在掌心转得飞快,棍套上的汗渍己经发黑。墙角的阴影里蹲着三个男人,都是当年跟卢新从工地出来的兄弟,现在穿着东泰的保安制服,袖口却还留着洗不掉的水泥印。
二柱子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牙齿咬得咯咯响:“乱说?赵瘸子昨天找我了,说去金夜城当领班,月薪翻番!” 他的手指戳着娱乐城的霓虹招牌,“在这儿干得比狗累,上个月工资还拖了半个月,卢新把我们当傻子耍?”
穿保安制服的老三突然咳嗽起来,他的肺在工地上吸了太多粉尘,一到阴雨天就像个破风箱。“当年要不是卢老板……”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二柱子打断,啤酒瓶在地上砸出个坑。
“当年?当年他卢新还跟我们一起啃冷馒头呢!” 二柱子的声音突然拔高,迷彩服领口的纽扣崩开,露出锁骨处的蝎子纹身 —— 是和卢新一起在纹身店纹的,那时说要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阿武的喉结动了动,橡胶棍的温度透过掌心传上来,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想起上周去金夜城踩点,赵老板的办公室挂着幅猛虎下山图,画框的钉子上还缠着圈铁链 —— 和疤脸被挂在招牌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赵瘸子给的是纸钱吧?” 阿武的笑声比后巷的馊水还冷,“他侄子的腿还没好利索,就敢挖卢老板的人?” 他往阴影里瞥了眼,老三正偷偷往烟盒里塞钱,那是刚从赌客那儿讹的小费,卷边的钞票上还沾着点翡翠筹码的绿粉。
二柱子突然抓住阿武的胳膊,军胶鞋跟在地上蹭出半圈黑印:“阿武哥,你别装糊涂!金夜城的保安都穿皮鞋,我们呢?” 他扯了扯自己的制服袖口,线头在灯光下飘得像根断了的弦,“卢新现在穿阿玛尼,我们连条新裤子都混不上!”
墙角的老栓突然站起来,他的背在工地被钢管砸弯了,现在走路像只佝偻的虾。“我儿子学费该交了。” 他的声音比蚊子叫还轻,手里的搪瓷缸缺了个口,是当年工地食堂的旧物,“赵老板说先预支三个月工资……”
“预支?” 阿武的橡胶棍突然砸在墙上,石灰簌簌往下掉,“他是想让你们去挡枪子!” 他的目光扫过三个男人的脸,那些熟悉的轮廓在霓虹下显得陌生,像被雨水泡变形的旧照片。
后巷的铁门 “吱呀” 开了道缝,卢新的白衬衫在阴影里泛着冷光。他没穿西装,领口敞着,露出半截玫瑰纹身,和二柱子的蝎子纹身在夜色里遥遥相对,像两只蓄势待发的野兽。
“聊什么呢?” 卢新的声音裹着雪茄烟的焦糊味,脚边的啤酒瓶被踢到二柱子脚边,“这么热闹,要不要请你们去包厢喝洋酒?”
二柱子的军胶鞋往后缩了缩,迷彩裤的裤脚沾着片暗红 —— 是昨晚帮卢新处理麻袋时蹭的血,现在被露水浸得发乌。“卢、卢老板。” 他的声音突然发颤,刚才的嚣张像被戳破的气球。
卢新靠在铁门上,指尖的雪茄烟燃到了尽头,灰烬落在二柱子的迷彩裤上,烫出个小黑点。“想去金夜城?” 他的目光在三个男人脸上转了圈,老栓的头埋得最低,军胶鞋的鞋跟在地上磨出浅痕。
没人敢接话。后巷的风突然变凉,卷着迪厅的音乐碎片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像无数根细针。阿武摸了摸腰间的橡胶棍,想起三年前在工地,卢新就是这样靠着砖墙,看着他们把欠薪的工头揍得满地找牙。
“想去就去。” 卢新把烟蒂弹进排水沟,火星在污水里挣扎了两下就灭了,“东泰的门随时开着,但走了的人……” 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个笑,白衬衫在霓虹下晃得人眼晕,“可别后悔。”
二柱子的喉结动了动,军胶鞋在碎玻璃上碾出更深的印子。赵老板昨晚塞给他的名片还在口袋里,金边烫的 “领班” 两个字硌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烙铁。他想起卢新当年在工棚里说的话:“跟着我,以后天天有肉吃。”
“我……” 二柱子的话没说完就被老栓拽了拽胳膊,老三己经悄悄往娱乐城的方向挪了两步,保安制服的影子在墙上拖得老长,像条快要断气的蛇。
卢新突然笑了,转身往回走时,白衬衫的下摆扫过铁门的锈迹,留下道浅痕。“阿武,” 他的声音从风中飘过来,“把后巷的监控修一下,昨晚好像坏了。”
阿武的橡胶棍在掌心捏出冷汗。他看见卢新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白衬衫的褶皱里藏着点暗红,像没擦净的血渍 —— 和上周处理掉的那个逃跑女孩的血,是同一种颜色。
二柱子突然把啤酒瓶往墙上砸,碎片溅在每个人的裤腿上。“走!去金夜城!” 他的蝎子纹身在灯光下泛着青黑,“我就不信他卢新能翻天!”
老栓和老三犹豫着跟上去,军胶鞋踩在碎玻璃上的声响,像串绝望的鼓点。阿武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后巷的风带着股铁锈味,像当年工地上断裂的钢筋,在黑暗里闪着不祥的光。
他摸出手机给卢新发了条短信:“都走了。” 回复很快进来,只有三个字:“知道了。”
迪厅的音乐还在响,重低音震得后巷的墙壁微微发颤。阿武捡起地上的半截啤酒瓶,瓶口的碎茬闪着冷光,像颗蓄势待发的獠牙。他知道,这些从工地出来的兄弟,一旦跨过那条街,就再也不是兄弟了。
而卢新那句 “别后悔”,像道无形的诅咒,会缠在他们每个人的脚踝上,首到某天被拉进更深的黑暗里,连骨头渣都不剩。
后巷的霓虹招牌闪了闪,突然灭了一半,像只睁只闭的眼睛。阿武靠在铁门上,橡胶棍的温度渐渐凉下去,像那些被遗忘在工地上的誓言,终究抵不过现实的诱惑和人性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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