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局的绿色邮筒在晨雾里像块发霉的蛋糕,陈默的手指捏着信封的边缘,纸角被冷汗浸得发皱。举报信的字迹透过薄薄的信纸渗出来,“东泰娱乐城” 五个字的墨团在晨光里泛着青黑,像块没擦净的血渍。
信封里夹着三张照片:密室赌桌的全景照上,翡翠筹码堆成的小山在闪光灯下泛着幽绿;假洋酒的标签特写里,“made in 东莞” 的钢印被放大了三倍;最底下是苏姐皮鞭的铜扣,铁丝缠着的盐粒在微距镜头下像颗颗细小的牙齿。
他的指甲在邮筒投信口的铁皮上划出道白痕。昨晚在阁楼抄写举报内容时,铅笔芯断了七次,木屑混着指缝里的血珠落在信纸上,晕成星星点点的红,像小芳后背未愈合的鞭伤。
“寄不寄?” 陈默对着邮筒喃喃自语,声音被晨雾吞掉一半。街对面的早餐摊飘来油条的香味,混着远处迪厅散场的酒气,在空气里酿成种古怪的味道 —— 像他此刻的心情,一半是揭露真相的决绝,一半是被碾碎的恐惧。
口袋里的录音笔突然硌了下,是昨晚藏进去的备份。卢新和老鬼争吵的声音还在里面打转,“公海的船”“苏小姐的手段” 这些字眼像毒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上周藏在冰柜里的碎筹码还在,翡翠的凉意透过工装布料渗出来,像块冰贴着心口。
晨雾渐渐散去,邮筒上的 “中国邮政” 西个字清晰起来。陈默的目光落在街对面的梧桐树上,枝桠间还挂着东泰娱乐城的霓虹招牌线,断了的电线在风里晃悠,像条绞刑的绳索。
就在他要把信封塞进去时,刺眼的车灯突然划破晨雾。黑色奔驰的引擎声很低沉,轮胎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的水花打在人行道的地砖上,像串冰冷的泪。
陈默的呼吸猛地顿住,信封从指间滑落在地。奔驰车的车牌被污泥盖了一半,露出的 “735” 三个数字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 和假洋酒供货商的手机号尾号一模一样,像道催命符。
车窗缓缓降下,卢新的侧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玫瑰纹身的边缘在衬衫领口闪了闪。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出轻响,节奏和密室暗门的密码声重合,1-9-8-7,1-9-8-7……
陈默慌忙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的动作很僵硬,指尖在信封上捏出深深的折痕。奔驰车在邮局对面停了十秒,足够卢新把街景扫个遍,足够他看见那个蹲在邮筒旁的白衬衫身影 —— 像极了每天在东泰擦消防栓的保洁。
引擎重新启动的声音像头野兽苏醒,陈默的后背贴在邮筒的铁皮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地下室的铁门。奔驰车驶过的瞬间,他看见副驾驶座上的苏姐,红旗袍的开衩处露出截白皙的小腿,团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双淬了毒的眼睛。
车尾灯在街角消失后,陈默才敢捡起地上的信封。信纸边缘己经被露水浸得发潮,“举报信” 三个字的墨痕晕成片模糊的黑,像被泪水泡过。早餐摊的老板娘探出头看了他两眼,油条在油锅里炸出的噼啪声,像无数根细针落在他的神经上。
他把信封塞进内衣口袋,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举报信的棱角硌着肋骨,像块烧红的烙铁。晨风吹过梧桐树叶,沙沙声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 卢新的,苏姐的,老鬼的,还有那些被关在地下室的女孩们的。
回到东泰时,员工通道的铁门还没开。陈默蹲在消防栓后,摸出信封里的照片看了最后一眼。翡翠筹码的绿光映在他瞳孔里,像片深不见底的泥潭,一旦踏进去,就再也爬不上来。
他掏出打火机,火苗在晨雾里抖得像条虫。照片燃烧的焦味混着消防栓的铁锈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灰烬落在地上,被风一吹就散了,像从未存在过的证据。
只有举报信的内容还刻在脑子里:密室的位置,假酒的供货链,苏姐的驯导手段…… 这些字像烧红的烙铁,在他心上烫出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陈默把没烧完的信封碎片塞进消防栓的夹层,和那片翡翠筹码放在一起。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东泰娱乐城的招牌上,霓虹灯管在阳光下泛着死气沉沉的光,像具华丽的尸体。
他知道,第一封举报信没能寄出去,但这并不代表结束。那些藏在心底的真相,那些被碾碎的筹码和尊严,总会找到别的方式破土而出。
只是他不知道,当那一天到来时,自己是否还能站着看到阳光 —— 而不是像那些散落的筹码,在黑暗里,被碾成无人问津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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