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候问室弥漫着烟草与汗臭的混合气味，赵鹏的血衣在长椅上洇出深色的痕。他的手腕被手铐磨出红印，鳄鱼皮鞋的鞋尖缺了块皮，是刚才被金夜城的人用钢管砸的 —— 此刻正对着墙角的排水口，血水滴答作响，像在倒计时。
“卢老板，这边请。” 王警官的金戒指在日光灯下晃得人眼晕，他把卢新引进调解室时，故意撞了下赵鹏的肩膀，“年轻人不懂事，让卢老板费心了。”
调解室的空调坏了，墙上的 “调解优先” 标语卷着边。金夜城的王老板坐在对面，绷带从额头缠到下巴，露出的左眼布满血丝：“卢新，这事没完。” 他的手指在桌上捏出白痕，“我侄子的胳膊被砍成那样，你得给个说法。”
卢新把雪茄烟摁在铁皮烟灰缸里，火星溅在王老板的绷带边缘：“说法？” 他笑了笑，从皮夹里抽出张支票，钢笔在上面划拉出个六位数，“医药费，误工费，够不够？”
王警官的手指在支票边缘敲了敲，金戒指的反光刚好遮住金额的最后两位：“都是道上的兄弟，低头不见抬头见。” 他突然提高声音，“这事就这么了了，谁再追究，就是不给我面子！”
候问室外，东泰的兄弟们靠墙蹲成排。老三的尸体刚被抬走，地面的血渍用消毒水拖过，泛着刺鼻的白泡。陈默混在送水的队伍里经过时，听见赵鹏在哼唧：“我那几个兄弟……” 话音被阿武的橡胶棍打断，闷响像敲在空油桶上。
调解室的门开时，卢新的白衬衫依旧笔挺。他经过候问室时，脚步在赵鹏面前顿了顿：“出来后到财务领钱。” 声音压得很低，玫瑰纹身在领口若隐若现，“疤没好之前，不用上班。”
赵鹏的喉结动了动，手铐在铁栏杆上蹭出轻响。他看见卢新的皮鞋底沾着片暗红，是老三的血 —— 刚才抬尸体时不小心蹭到的，此刻正随着脚步在地板上留下细碎的印，像串无声的嘲讽。
派出所门口的梧桐树下，王警官把支票塞进内袋，金戒指在卢新递来的烟盒上敲了敲：“下次动静小点儿，市局最近盯得紧。” 他的目光扫过东泰兄弟的伤号，“这些人得找个地方养伤，看守所的床位可紧张。”
卢新没接话，只是拍了拍王警官的肩膀。警服外套下的花花公子 T 恤露出边角，和上周饭局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 陈默突然想起消防栓后录的音，王警官收了卢新的洋酒，笑着说 “有事随时找我”。
兄弟们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时，赵鹏突然踉跄了下。他的鳄鱼皮鞋踩在台阶的裂缝里，鞋跟断成两截，像条折了腿的狗。“卢老板，老三他……”
“埋了。” 卢新的声音比柏油路还硬，阳光在他白衬衫上投下阴影，“找个没人的山头，别立碑。”
走到街角的阴影里，卢新突然停下脚步。兄弟们的呼吸声在闷热的空气里此起彼伏，像群累坏的牛。他转过身，目光在每个人的伤号上扫过，最后落在赵鹏的断鞋跟上：“今天这事，丢人。”
没人敢接话。卖水果的小贩推着车经过，秤杆上的铁砣晃得像个钟摆，在每个人的心上敲出闷响。
“下次下手重点。” 卢新的声音突然冷下来，玫瑰纹身在阳光下泛着凶光，“要么别动手，动手了就别被抓活的。” 他的手指在赵鹏的伤臂上戳了戳，“断根胳膊算什么？要让他们知道，东泰的人不是好惹的。”
赵鹏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断了鞋跟的脚在地上蹭出半圈灰：“是！卢老板！” 他的兄弟们也跟着吼起来，伤号的疼痛仿佛被这句话冲淡，眼里燃起狼一样的光。
陈默推着送水车经过时，水龙头没关紧，水在地面漫开，映出卢新扭曲的影子。他的钢笔摄像头正藏在水桶的阴影里，录下了那句 “别被抓活的”—— 金属外壳被阳光晒得发烫，像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回到东泰，苏姐己经备好了烧酒和纱布。兄弟们坐在员工通道的地板上，用烧酒消毒伤口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赵鹏把断了的鞋跟扔进垃圾桶，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血珠在瓷砖上连成线，像条红色的蛇。
卢新站在监控室里，看着屏幕上包扎伤口的兄弟们。阿武递来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里映出他的脸：“卢老板，要不要让赵鹏……”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不用。” 卢新的手指在屏幕上圈出赵鹏的身影，“留着还有用。” 他想起王老板绷带下的眼睛，“金夜城那边，还得有人去‘问候’。”
陈默把送水车推到消防栓后，钢笔的温度还没降下来。他旋开笔帽，屏幕上的画面停留在卢新说狠话的瞬间，阳光在他白衬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纹，像张布满陷阱的网。
窗外的麻雀落在东泰的招牌上，叽叽喳喳地叫着。陈默摸出那张银行卡，老王的号码在烟盒里硌得慌。他知道，这句 “别被抓活的” 不仅是对兄弟们的命令，也是对他的警告 —— 这场游戏，己经没有回头路了。
而候问室的消毒水味还在鼻尖萦绕，老三的血渍被拖成模糊的白痕。陈默望着监控里那些包扎伤口的身影，突然觉得他们像群被圈养的狼，平时互相舔舐伤口，一旦主子下令，就会扑向任何目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夜幕降临时，赵鹏穿着双新皮鞋走出东泰。他的伤臂吊在脖子上，另只手揣在口袋里，鼓鼓囊囊的 —— 是卢新给的砍刀，刀柄缠着防滑的布条，像条蓄势待发的蛇。
陈默的钢笔摄像头对准他的背影，首到那身影消失在金夜城的后巷。屏幕上的画面渐渐暗下来，只剩下赵鹏皮鞋踩过水洼的倒影，像个破碎的、嗜血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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