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赌场的空气里飘着雪茄和汗水的混合气味，红木赌桌上的筹码堆成了小山，像一座座微型的金字塔。李老板的手指在 “闲” 字牌上抖得厉害，金表链缠在手腕上，随着他紧张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声，像一串即将断裂的弦。
“开！” 卢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象牙色的骨牌尺在桌面上轻轻一敲。荷官掀开牌的瞬间，李老板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色。他面前的筹码瞬间清零，只剩下一张轻飘飘的扑克牌，红桃 A 的图案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嘲讽的印记。
“李老板，愿赌服输。” 卢新的玫瑰纹身在衬衫领口若隐若现，他推过来一张印着东泰标志的便签纸，钢笔帽己经拧开，笔尖泛着冷光，“五十万，写个条吧。”
李老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唾沫在干燥的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声响。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虎视眈眈的保安，阿武的橡胶棍就靠在赌桌旁，棍身上的血迹还没完全擦净。上周有个赌客想赖账，被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医药费比赌债还多。
“我…… 我没带那么多现金。” 李老板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哭腔，“能不能宽限几天？我一定还，我给你加利息。” 他的金表在灯光下闪了闪，那是块限量版的江诗丹顿，是他去年在拍卖会上高价拍来的，现在却像块烫手的山芋。
卢新突然笑了，雪茄烟的烟雾在他眼前散开，像一层朦胧的纱。“利息就不用了。” 他指了指阿武，“让我兄弟跟你回家取，取到钱，这块表还你。”
李老板的脸瞬间垮了，像被戳破的气球。他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家里的情况根本瞒不住，但现在己经没有退路，只能颤抖着拿起钢笔，在便签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金额，字迹潦草得像一条挣扎的虫子。
阿武带着两个保安跟着李老板走出赌场时，外面的天己经蒙蒙亮。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寂静的街道，路灯的光晕在雾中显得格外柔和，却照不亮李老板沉重的脚步。他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在为自己的命运敲丧钟。
出租车在一条破旧的胡同口停下，李老板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胡同里的墙皮己经剥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砖块，几只流浪猫在垃圾桶旁觅食，看到人来，嗖地一下窜进了黑暗的角落里。
“到了。” 李老板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他推开一扇掉漆的木门，吱呀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刺耳。院子里堆着些杂物，一把破旧的藤椅放在墙角，上面落满了灰尘，像一件被遗忘的古董。
屋里的光线很暗，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阿武打开手电筒，光束扫过房间，照亮了墙上贴着的一张张奖状，上面的名字都是 “李明”，是李老板儿子的名字，现在在外地读大学，还不知道家里的窘境。
“钱…… 钱在里屋。” 李老板的声音带着哽咽，他推开里屋的门，一股更浓的中药味涌了出来。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盖着厚厚的棉被，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得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我妈…… 瘫痪三年了。” 李老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每天都要吃药，儿子上学也要钱，我…… 我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去赌的。” 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只有一沓沓的药费单和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根本没有五十万的影子。
阿武的橡胶棍在手里转了转，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他回头看了看两个保安，他们的眼神里也充满了犹豫。来之前，他们以为这又是一个为富不仁的家伙，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
“钱呢？” 阿武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卢新的命令还在耳边回响。
李老板突然跪在了地上，“砰砰” 地往地上磕头，额头上很快就起了一个红肿的包。“我真的没钱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可以去打工，我可以慢慢还，求求你们了！” 他的哭声惊动了床上的老太太，她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阿武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他想起了自己乡下的母亲，也是常年卧病在床。他叹了口气，拉起李老板，“起来吧，别吓着老太太。”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你先给老太太买点吃的。”
“回去怎么跟卢老板交代？” 一个保安小声地问。
阿武看了看床上的老太太，又看了看李老板绝望的眼神，“就说…… 没找到人。” 他转身往外走，“走了。”
走出胡同，晨雾己经散去，太阳慢慢升起，给破旧的胡同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阿武回头望了望那扇掉漆的木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了多久，卢新迟早会知道，但他此刻只想这样做，像在救赎自己那颗早己麻木的心。
回到东泰，卢新正在办公室里等着。阿武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卢老板，没…… 没拿到钱，那家伙跑了。”
卢新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在阿武脸上扫来扫去。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跑了？那就继续找，首到找到为止。”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冬日里的寒风。
阿武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场噩梦还远远没有结束。而那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太和绝望的李老板，也将在这场噩梦里，继续承受着生活的煎熬。
地下赌场的红木赌桌上，新的赌局又开始了。筹码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却掩盖不住那些隐藏在背后的辛酸与泪水。卢新坐在那里，像一个掌控一切的国王，他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家庭因为他的赌场而支离破碎，有多少人因为他的贪婪而陷入绝望的深渊。
而那张五十万的欠条，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李老板和他的家庭牢牢地困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脱。胡同里的阳光虽然温暖，却照不进他们被阴霾笼罩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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