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十八岁那年，林老头找了个新 “客人”，姓刘，是个包工头，很有钱。
刘老板第一次来家里，就给了林老头两百块钱，说 “只要林晓听话，以后每个月都给你五百块”。
王桂兰很高兴，把林晓从西厢房里放出来，给她洗了澡，还换了件新衣服 —— 是刘老板买的，红色的连衣裙，布料是廉价的化纤，很薄，领口很低，裙摆很短，根本不适合林晓穿。
“晓，你看这衣服多好看，”
王桂兰摸着连衣裙的布料，笑得眼睛都眯了，“刘老板是好人，他能给你找个好出路。等你挣了钱，咱们就能盖新房子了，就能让院子里的人都羡慕咱们了。”
林晓没说话，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红色的连衣裙裹着她的身体，像个祭品。
她的头发被王桂兰梳成了马尾，脸上还被涂了点胭脂，是王桂兰用了好几年的旧胭脂，颜色很艳，涂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个小丑。
她想起妈妈。
妈妈以前也穿过红色的衣服，是妈妈结婚时的红棉袄，虽然旧了，却很暖和。
妈妈还会给她缝红色的小袜子，说 “穿红的吉利，能辟邪”。
可现在，红色却成了她的噩梦。
刘老板来的那天晚上，林晓把一把剪刀藏在了枕头下。
剪刀是妈妈以前用的，用来缝衣服的，很锋利，刀刃上还留着妈妈缝衣服时的划痕。
她想，如果刘老板敢碰她，她就用剪刀捅他，捅死他，然后捅死林老头和王桂兰，最后捅死自己。
可她还是没敢。
刘老板很凶。
他喝了酒，醉醺醺的，一进西厢房就抓住林晓的胳膊，把她按在床上。林晓想反抗，想拿枕头下的剪刀，可刘老板的力气很大，把她的手按在床头，让她动不了。
她哭了，喊了，声音很大，可没人理她。
林老头在门外抽烟，烟味飘进屋里，呛得她咳嗽；
王桂兰在旁边织毛衣，竹针 “咔嗒咔嗒” 响，像在给她的痛苦伴奏；
院子里的张婶趴在窗台上，眼睛盯着西厢房的门，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李叔在门口踱步，手里拿着个破收音机，声音开得很大，却盖不住林晓的哭声；
赵奶奶端着碗玉米粥坐在门口，边喝边说 “林家不容易，晓丫头要听话，刘老板是好人”。
他们还是那样，用 “不容易” 三个字，掩盖着自己的恶。
可这次，出了意外。
刘老板有心脏病。
他在欺负林晓的时候，突然捂住胸口，脸一下子就白了，然后 “咚” 的一声倒在地上，没了气。
林晓吓坏了。
她坐在床上，浑身发抖，看着刘老板的尸体，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跑，可她的腿软得站不起来；
她想喊，可她的嗓子哑得发不出声音。
林老头和王桂兰听到动静，跑了进来。
看到刘老板的尸体，王桂兰 “啊” 的一声尖叫，瘫坐在地上；林老头也慌了，烟杆掉在地上，手不停地抖：“怎、怎么办？杀人了！晓丫头杀人了！”
“别声张！”
林老头突然反应过来，捂住王桂兰的嘴，
“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都得坐牢！快！把尸体拖到柴房里藏起来！”
他们把刘老板的尸体拖到院子里的柴房。
柴房里堆满了干草，还有些破旧的农具。林老头用干草把尸体盖住，还锁上了柴房的门，钥匙藏在自己的裤兜里。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张婶趴在窗台上，看见林老头和王桂兰拖尸体，吓得赶紧缩回屋里，窗户 “哐当” 一声关上；
李叔绕到柴房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吓得跑回了家，连破麻袋都忘了拿；
赵奶奶端着碗玉米粥，看见林老头锁柴房的门，吓得把碗都摔了，粥洒在地上，很快就冻成了冰。
可还是没人说破。张婶跟其他女人嚼舌根时，会压低声音说 “晓丫头也是命苦，不过刘老板也不对，不该强迫她”；
李叔跟捡废品的伙计聊天时，会小声说 “林老头不容易，这下麻烦大了，不知道能不能扛过去”；
赵奶奶跟邻居说 “晓丫头年轻不懂事，不过刘老板也有责任，谁让他喝那么多酒”。
他们还是用 “不容易” 三个字，把这件事盖了过去。
可刘老板的家人找来了。
刘老板的儿子是个年轻人，很凶，带着几个人来家里，问林老头 “我爸呢？你把我爸弄哪去了？”
林老头说 “不知道，你爸没来过我家”，
可刘老板的儿子不信，在院子里到处找，最后找到了柴房，撬开了锁，发现了刘老板的尸体。
刘老板的儿子报警了。
警察来了，在柴房里找到了刘老板的尸体，还在西厢房里找到了林晓的伤 —— 胳膊上的淤青，脖子上的抓痕，还有连衣裙上的撕破的痕迹。
林老头和王桂兰被抓了。
他们对着警察哭，林老头说 “是刘老板强迫晓丫头，晓丫头不小心杀了他！我们是无辜的！都是晓丫头的错！”
王桂兰说 “警察同志！我们不知道这件事！是晓丫头自己跟刘老板有矛盾，跟我们没关系！”
院子里的人也都帮腔。
张婶拿着块红薯跑过来，说 “警察同志！是刘老板不对，晓丫头是自卫！她也是没办法！”
李叔拿着个破收音机，说 “警察同志！林老头和王桂兰不容易，他们不知道这件事！都是晓丫头的错！”
赵奶奶端着碗玉米粥，说 “警察同志！晓丫头年轻，不懂事，您别抓她！林老头和王桂兰也不容易，您多担待！”
可警察没听他们的。
他们查了案发现场，查了林晓的伤，查了院子里人的证词，还查了林晓以前被虐待的证据 —— 刘老师提供的林晓辍学证明，陈雪提供的录音笔，还有妇联找到的其他 “客人” 的证词。
最后，警察认定，林晓是自卫，林老头和王桂兰是共犯，因为他们长期囚禁林晓，强迫她 “接客”，涉嫌非法拘禁罪和强迫卖淫罪。
林老头和王桂兰被判刑了，判了十年。
院子里的人都很惊讶。
张婶说 “怎么会这样？林老头不容易啊，怎么还会坐牢？”
李叔说 “警察是不是搞错了？晓丫头也有责任啊，怎么就只抓林老头和王桂兰？”
赵奶奶说 “真是造孽啊，林家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可他们还是没觉得自己错了。
他们还是觉得，林老头和王桂兰是 “不容易”，林晓是 “不懂事”。
林晓被释放了。
陈雪来接她，她考上了大学，要去市里读书。
“晓，跟我走吧，”
陈雪抓住她的手，笑得很开心，
“我们去市里，去读大学，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林晓点头，跟着陈雪走了。
她走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看着她。
张婶趴在窗台上，眼神复杂，手里还拿着没织完的毛衣；
李叔站在门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只是挠了挠头；
赵奶奶端着碗玉米粥，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把粥倒在了地上。
林晓没回头。
她知道，这个院子，这个家，这个深渊，她终于逃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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