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西年,正月。
北朔的使者带着国书,来到南昭的皇宫。
国书上写着:北朔皇帝愿与南昭永结秦晋之好,要求南昭选一位世家嫡女,嫁给北朔的三皇子。
南昭皇帝看着国书,脸色很难看 —— 北朔国力强于南昭,若是拒绝,恐怕会引发战乱;
若是答应,又怕被百姓骂 “和亲求和”。
朝堂上,大臣们争论不休。
文渊阁大学士沈敬之站出来,说:“北朔三皇子残暴不仁,若让世家嫡女嫁过去,恐会受苦。臣以为,此事需从长计议。”
他话刚说完,丞相柳明远就站出来反驳:“沈大人此言差矣!北朔愿与我南昭和亲,是为了两国和平,沈大人难道想让南昭百姓陷入战乱吗?”
柳明远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敬之,意有所指地说:“沈大人膝下只有一女,若沈小姐能为国和亲,定能成为南昭的功臣,沈家也会因此荣光。”
沈敬之的脸色瞬间白了。他
知道,柳明远是故意的 —— 柳家与北朔丞相勾结,早就想除掉沈家,若是沈清辞嫁去北朔,沈家没了嫡女,又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柳家就能趁机吞并沈家的势力。
皇帝看着两人争论,心里有了主意。
他知道沈敬之是忠臣,却也不敢得罪柳家,更不敢拒绝北朔。最终,他叹了口气:“沈爱卿,朕知道委屈了你女儿,可这是为了南昭的和平,朕希望你能顾全大局。”
沈敬之走出皇宫时,雪下得很大,落在他的肩上,很快就积了一层。他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想起苏氏的信,想起女儿笑起来的样子,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落在雪地里,很快就冻成了冰。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不吃不喝,只对着苏氏的牌位发呆。
第西天,他打开书房门,头发白了大半,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找到沈清辞,她正在绣那方并蒂莲帕子,最后几针刚绣完,帕子上的并蒂莲开得正好。
“清辞,”
他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爹对不起你。”
沈清辞手里的针掉在地上,帕子落在腿上,并蒂莲的纹路很清晰。
她没哭,只是抬头看着父亲,眼睛很亮,却带着股让人心疼的平静:“爹,是不是要我去北朔和亲?”
沈敬之别过脸,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低得像蚊子:“北朔说,若沈家不答应,就以‘通敌’的罪名,抄沈家满门。清辞,爹没办法,爹不能让沈家几十口人,因为你一个人丧命。”
沈清辞捡起帕子,叠好,放进袖筒。
她想起顾昀之,想起他说的 “等枫叶再红三次,我们就成婚”,
想起他给她做的枫木簪,想起那支刻着 “清” 字的玉佩。
她的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说不出话,却还是点了点头:“爹,我答应你。我去北朔。”
那天晚上,沈清辞偷偷跑去找顾昀之。
茶坊关着门,她趴在门上,能听到里面顾昀之的咳嗽声 —— 他昨天为了帮她抢回被小偷偷走的帕子(其实是柳家的人故意偷的,想挑拨两人关系),淋了雨,发了烧,现在还没好。
她想敲门,想告诉他自己要去北朔的消息,想问问他是不是还愿意等她,却看到巷口来了几个穿北朔官服的人,正盯着茶坊的方向。
她知道,那是北朔的眼线,是柳家派来的,监视着顾昀之一家,怕他们再与沈家有牵连。
她只能转身,在雨巷里跑
。雪落在她的脸上,很凉,混着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不知道,顾昀之其实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开门,却被顾战按住:
“昀之,别去!你现在出去,不仅救不了清辞,还会害了沈家,害了我们顾家!柳家的人在外面盯着,你只要出去,他们就会给我们按上‘通敌’的罪名,到时候,我们两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顾昀之看着门,指节攥得发白,指甲嵌进掌心,流出血来。他能听到沈清辞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能想象到她哭着跑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首到脚步声消失在雨幕里,他才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那方并蒂莲帕子里,哭得像个孩子。
帕子上的丝线蹭着他的脸,像沈清辞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却再也暖不了他的心。
顾战看着儿子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走到顾昀之身边,蹲下来,摸着他的头:“昀之,爹知道你难受,可这就是命。我们顾家欠沈家的,以后,你要想办法还。”
他没说的是,他早就知道柳家的阴谋,也知道沈清辞要去北朔和亲,他之所以不告诉顾昀之,是怕他冲动,做出傻事。
几天后,南昭皇帝突然下旨:取消沈清辞与北朔三皇子的和亲,改封沈清辞为 “端王妃”,嫁给端王萧彻。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很意外,包括沈清辞和顾昀之。
萧彻是南昭皇帝的弟弟,曾在北朔做了十年质子,三年前才回到南昭。
他性子温润,从不参与党争,却在暗中培养了一批暗卫,势力不容小觑。
很少有人知道,萧彻的母亲是北朔的公主(当年北朔与南昭和亲的公主),却在萧彻五岁时,被北朔丞相诬陷 “通敌”,赐死在北朔皇宫。
萧彻在北朔的十年,受尽了欺负,却也学会了隐忍和权谋 —— 他早就察觉柳家与北朔丞相勾结,想借和亲削弱沈家,再趁机谋反,他提出娶沈清辞,一是为了保护沈家(沈家是唯一能与柳家抗衡的文官势力),二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介入这场党争。
沈清辞接到圣旨时,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去北朔。
她看着圣旨上的 “端王妃” 三个字,心里很乱 —— 她不知道萧彻为什么要娶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答应。
沈敬之却很高兴,他知道萧彻是个仁君,女儿嫁给萧彻,总比嫁给北朔三皇子好。
“清辞,这是你的福气。”
他摸着她的头,眼里满是欣慰,“萧王爷是个好人,他会对你好的。”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想起了顾昀之。
她不知道顾昀之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顾昀之听到消息时,正在茶坊的后院练剑。
他手里拿着顾战的旧剑,剑气凌厉,却带着股说不出的烦躁。
柳氏(柳明远的女儿)突然来到茶坊,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手里拿着支金步摇,笑盈盈地说:“顾公子,听说沈小姐要嫁给端王了?真是可惜,你们以前那么好。”
顾昀之的剑顿了一下,剑气划破了他的手背,血珠渗出来。他没看柳氏,只是冷冷地说:“与你无关。”
柳氏却不生气,反而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股诱惑:“顾公子,你就甘心看着沈小姐嫁给别人?你就不想夺回她?只要你愿意娶我,我爹就能帮你 —— 我爹是南昭丞相,能帮你恢复顾家的身份,还能帮你得到兵权,到时候,你想娶谁,就能娶谁。”
顾昀之看着柳氏,她的眼睛里满是利益和算计,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想起沈清辞要嫁给萧彻的消息,想起自己对沈清辞的承诺,想起顾家被诬陷的仇恨。
他的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说 “不能答应,柳家是坏人”,
另一个声音说 “答应她,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沈清辞,才能为顾家报仇”。
最终,仇恨和对沈清辞的执念,战胜了理智。
他点了点头:“好,我娶你。但你要记住,你爹必须帮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们柳家。”
柳氏笑了,笑得很开心:“顾公子放心,我爹说话算话。”
她没说的是,她爹让她嫁给顾昀之,只是想利用顾昀之对沈清辞的感情,让他成为柳家的棋子 —— 等柳家推翻南昭皇室,再除掉顾昀之,吞并他的兵权。
景和西年冬,沈清辞嫁入端王府。
成婚那天,雪下得很大,覆盖了整个苏州城。
沈清辞穿着大红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
嫁衣很华丽,绣着金线的凤凰,却很重,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的指尖攥着那支枫木簪,簪子的棱角硌得她手心生疼,掌心里全是汗。
花轿经过顾记茶坊时,她听到里面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顾昀之的怒吼声。
她的心脏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知道,顾昀之一定很恨她,恨她背叛了他们的承诺,嫁给了别人。
萧彻掀开她的盖头时,看到的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
她的眼睛很大,却像蒙着一层雾,没有一点光彩。
他没有强迫她,只是递给她一杯温水,杯子是银制的,刻着小小的 “彻” 字。
“你若不愿,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北朔口音(在北朔待了十年,口音改不掉),像冬日里的暖阳,却暖不了沈清辞的心。
婚后的日子,萧彻对她极好。
他知道她喜欢江南的点心,每周都让人从苏州运来蟹粉小笼、桂花糕,还特意让厨房学做梅子酒,酒坛上刻着 “清” 字,和顾昀之当年刻的很像;
他知道她怕打雷,每次雷雨夜,都会守在她的房门外,手里拿着她母亲的旧帕子,怕她惊醒时找不到安慰;
他看到她藏在枕下的并蒂莲帕子和枫木簪,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帮她收好,怕被下人看到,惹她不快。
沈清辞却始终隔着一层心墙。
她会对萧彻笑,会为他打理王府的家事,会在他处理公务时,为他煮一壶热茶,却从不会对他说心里话。
她的梦里,永远是江南的雨巷,是顾昀之的笑脸,是那支枫木簪,是那句 “等枫叶再红三次,我们就成婚”。
有一次,萧彻陪她去逛市集。
市集很热闹,卖糖人的、卖风筝的、卖木簪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他们走到一个卖木簪的小摊前,摊主手里拿着支枫木簪,和顾昀之给她做的那支很像,簪子上还刻着小小的 “昀” 字(其实是萧彻让摊主刻的,想试探她的反应)。
萧彻拿起簪子,递给她:“喜欢吗?买下来吧。”
沈清辞的指尖碰到簪子,突然红了眼。
她想起顾昀之蹲在枫山给她做簪子的样子,想起他指尖的温度,想起他说的 “等枫叶再红三次,我们就成婚”。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不喜欢。”
萧彻没再说话,只是把簪子买了下来,藏在自己的书房里。
他知道她心里有别人,却不想逼她。
他想,只要他足够好,总有一天,能暖热她的心。
他却不知道,沈清辞不喜欢,不是因为簪子不好,而是因为那支簪子,不是顾昀之做的。
而顾昀之,在沈清辞成婚的那天,也娶了柳氏。
婚礼很盛大,柳家邀请了南昭的所有官员,却唯独没有邀请沈家。顾昀之穿着大红的喜服,却像穿了件丧服,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拜堂时,柳氏挽着他的手,他却下意识地躲开,惹得柳氏脸色很难看。
婚后,顾昀之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日喝酒。
他喝的是梅子酒,和当年给沈清辞温的一样,却觉得很苦,苦得像眼泪。
喝醉了,他就喊 “清辞” 的名字,把那方并蒂莲帕子拿出来,贴在脸上,像贴着沈清辞的脸。柳氏听到了,也只是冷笑一声,转身去跟丫鬟打牌。
她心里有气,却也知道,顾昀之现在还有用,不能得罪他。
有一次,柳氏故意拿着一件绣着并蒂莲的衣服,在顾昀之面前晃:“顾公子,你看这件衣服好看吗?是我让绣娘绣的,和沈小姐给你的帕子很像吧?”
顾昀之的眼睛红了,猛地站起来,把衣服扔在地上,吼道:“别在我面前提她!你不配!”
柳氏愣了愣,然后哭着跑去找柳明远。柳明远却只是笑了笑:“没关系,他现在恨你,以后就会知道,只有我们柳家,才能帮他。”
北朔皇室对顾家始终心存猜忌。
顾战想让顾昀之收敛锋芒,安安分分做个商户,顾昀之却偏不。
他利用柳氏的关系,进入北朔的朝堂,从一个小小的侍郎,一步步爬到了将军的位置。
他练兵、打仗,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偏执 —— 他要权力,要足够大的权力,大到能推翻北朔的皇室,大到能把沈清辞从南昭抢回来,大到能为顾家报仇。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柳家的阴谋。
柳明远和北朔丞相勾结,故意给顾昀之兵权,让他成为北朔皇室的眼中钉,等北朔皇室除掉顾昀之,柳家再趁机吞并他的兵权,然后联合北朔,推翻南昭皇室。
景和六年,北朔皇室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削顾昀之的兵权。
顾昀之得到消息时,正在军营里练兵。
他看着手里的剑,想起沈清辞,想起顾家的仇恨,心里做了个决定 —— 谋反。
他率军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打到了南昭的边境。
他对外宣称,是为了 “清君侧,除柳贼”,实则是为了沈清辞,为了把她从南昭抢回来。
消息传到南昭的端王府时,沈清辞正在给萧彻缝一件棉袍。
棉袍是藏青色的,萧彻说过,藏青色耐脏,适合处理公务时穿。
她手里的针很细,线是白色的,缝得很认真。
听到 “顾昀之谋反” 的消息时,她手里的针掉在地上,指尖被针尖扎破,血珠渗出来,滴在棉袍上,像一朵小小的红梅。
萧彻走过来,捡起针,从怀里掏出手帕,帮她擦掉指尖的血。
手帕是素色的,绣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和她母亲的旧帕子很像。
“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很稳,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 他知道,顾昀之是沈清辞的旧爱,他怕她会动摇,怕她会选择顾昀之。
他还怕,自己的权谋不足以保护她,怕她会像他母亲一样,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沈清辞看着他,突然跪了下来。
她的膝盖落在地上,很凉,却比不上她心里的凉。
“王爷,我想随军出征。”
她声音很坚定,眼睛里带着股萧彻从未见过的决绝。
萧彻愣住了:“你随军做什么?战场危险,你一个女子,去了只会添乱。”
他不是不想带她去,而是怕她有危险 —— 顾昀之对她执念太深,他怕顾昀之会伤害她。
“我是沈家的女儿,南昭的子民。”
沈清辞抬起头,看着萧彻的眼睛,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顾昀之谋反,会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不能看着他这么做。我随军,能帮你打理后勤,能帮你安抚士兵的家眷。我还能…… 劝他回头。”
她没说的是,她想亲自去见顾昀之,想问问他,是不是还记得当年的承诺,是不是还爱着她,是不是真的想让南昭百姓陷入战乱。
萧彻看着她,沉默了很久。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他也知道,她心里还有顾昀之,她想亲自去了断这段感情。最终,他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去。但你要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
他从墙上摘下一把短剑,剑柄上刻着 “萧” 字,是他在北朔时,母亲给他的,说是能辟邪。
“这把剑给你。”
他把剑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很凉,
“它陪了我十年,救过我很多次,现在,它能保护你。”
沈清辞接过剑,指尖攥着剑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她不知道,这把剑,最后会刺向她最爱的人,会成为她和顾昀之之间,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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