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墨就搭了辆去县城的三轮车。
车主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脸膛黝黑，笑起来露出颗金牙：“丫头去县城干啥？找工作？”
“看房。”
林墨说。
“买房？”大爷很惊讶，
“丫头多大了？看着不像有正经工作的。”
林墨没接话，只是看着窗外。
路两旁的玉米地绿油油的，风一吹像波浪。
她想起原主说过，刘家庄的人都觉得“女孩子家买房是疯了”，就该嫁人生娃，在家带孩子做饭。
到了县城，林墨按照地址找到了那个小区。
小区叫“阳光花园”，看起来挺新，门口有保安。
她联系了房东，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很客气：“房子保养得很好，我儿子结婚时装的，住了不到三年。”
房子确实不错，南北通透，客厅里摆着沙发、电视，三间卧室都有床和衣柜，厨房的油烟机还是新的。
林墨很满意：“就它了，什么时候能过户？”
房东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么痛快：“今天就能，我手续都准备好了。”
两人去了不动产登记中心，办手续花了三个小时。
当林墨拿到房产证时，手有点抖——红本本上写着她的名字，刘倩倩，单独所有。
“恭喜啊。”
房东笑着说，“以后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林墨说了声谢谢，走出登记中心，立刻给李伟打了电话：“李警官，我在县城买房了，地址是阳光花园3号楼2单元501。”
“好，我记下了。”
李伟的声音很干脆，
“亲子鉴定的事，我联系好了县医院，下周二上午九点，你带着刘家人去抽血。”
林墨皱了皱眉：“他们肯定不会去。”
“我让人去‘请’。”
李伟的声音沉了下来，“你放心，这是公事。”
挂了电话，林墨去超市买了些日用品，然后回了刘家庄。
她没首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两箱牛奶、一袋水果。
刘老太看到她拎着东西回来，眼睛一亮，随即又板起脸：“乱花钱！不知道家里缺钱啊？”
“给我妈买的。”
林墨把东西放在堂屋的桌上，“她最近总头晕。”
张兰正在纳鞋底，闻言抬起头，眼里有点惊讶，又有点不敢相信。
刘老太哼了一声：“她那是懒的！地里的草都快比苗高了，叫她去薅草她不去，就知道在家偷懒！”
“我明天去薅。”
林墨说，“正好我也没事。”
刘老太没料到她这么听话，愣了一下，随即撇撇嘴：“算你还有点良心。”
晚饭时，刘老太又开始念叨大表哥：“你大表哥昨天托人来说，想请你去镇上吃饭，你去不去？”
“不去。”
林墨扒着饭，头也不抬。
“你这孩子咋回事！”
刘老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大表哥对你多好，上次还给你买了件花衬衫……”
“他那是想睡我。”
林墨放下筷子，首视着刘老太，
“三奶奶，你明知道他去年因为猥亵被抓过，还把我往火坑里推，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刘老太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指着林墨的鼻子骂：
“你个小贱人！满嘴喷粪！我撕烂你的嘴！”
张兰赶紧拉住刘老太：“娘，倩倩年纪小，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我年纪小？”
林墨笑了，
“我十五岁那年，你把我送到他家里，夜里他扒我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年纪小？”
这话像个炸雷，在堂屋里炸开。
刘老太的脸白了，张兰的手僵在半空，眼睛瞪得很大。
“你……你胡说！”
刘老太的声音发颤。
“我没胡说。”
林墨站起身，走到刘老太面前，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那天晚上，你大表哥按住我的头，说‘你三奶奶收了我的钱，你就得听话’。我踹了他一脚，从墙上翻出去，在水沟里蹲了一夜。这些你都知道，你第二天去接我的时候，还骂我‘不识抬举’。”
刘老太彻底慌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捂林墨的嘴：“你别说了！别说了！”
“我偏要说。”
林墨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手，
“你以为我忘了？我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你跟人贩子买我妈的时候花了多少钱？八千？还是一万？你跟他们说，等我长大了就卖掉，换个童养媳给二叔，这些我都听见了！”
“疯子！你是个疯子！”
刘老太尖叫着，抓起扫帚就往林墨身上打。
林墨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
扫帚柄打在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但她的眼神更冷了：
“我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刘家庄的人都疯了，看着人被拐、被卖、被欺负，只会当看客，甚至帮凶！”
张兰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筛糠。
刘老太被她哭得没了气势，扫帚掉在地上，嘴里喃喃着：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故事来相会，“你咋啥都知道……你咋啥都知道……”
林墨没再理她，转身走进柴房。
这里以前是原主住的地方，阴暗潮湿，墙角堆着柴火，空气中弥漫着霉味。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房产证，放在唯一的木桌上，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一遍遍地看着上面的名字。
刘倩倩。
从今天起，这个名字不再是刘家庄的傀儡，是她自己。
第二天一早，林墨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
她走出柴房，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站在堂屋里，李伟也在。
刘老太坐在炕沿上，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张兰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刘倩倩，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伟说，“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林墨点了点头，走到张兰身边：“妈，你也去。”
张兰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我……我不去……”
“必须去。”
林墨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还在抖，“妈，这是我们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
刘老太突然喊起来：“她不是我孙女！我不跟她做鉴定！你们滚！都给我滚！”
“刘老太，这是公事。”
一个年长的警察严肃地说，“配合调查是你的义务，不然我们可以强制带你去。”
刘老太还在撒泼，李伟使了个眼色，两个警察架起刘老太就往外走。
刘老太尖叫着、咒骂着，被塞进了警车。
林墨拉着张兰，跟在后面。
走到院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十五年的院子——歪脖子的枣树、漏雨的柴房、还有墙上刘老太用红漆写的“福”字，都透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再见了，刘家庄。
医院里，抽血的护士看着刘老太，有点害怕：“老人家，放松点，就扎一下。”
刘老太挣扎着：“我不抽！你们是一伙的！想害我！”
最后还是两个警察按住她，才抽了血。
林墨和张兰很顺利，抽完血，李伟说：“结果大概一周出来，出来了我通知你。”
“谢谢李警官。”林墨说。
“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
李伟顿了顿，“人贩子的事，我们也在查，你要是想起什么线索，随时联系我。”
回到刘家庄，刘老太彻底蔫了，坐在炕上一言不发。
张兰却像变了个人，眼神里有了点光，做饭时还问林墨：“县城的房子……大不大？”
“挺大的，三个卧室，你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当客房。”
林墨说，“小区里有花园，你可以去散步。”
张兰的嘴角咧了咧，像是在笑，眼里却闪着泪光。
接下来的几天，林墨每天都去地里薅草。
刘家庄的人看到她，都指指点点，说她“疯了”“不孝顺”，但她不在乎。
她知道，这些人只是嫉妒她有反抗的勇气。
第七天下午，李伟的电话打来了：
“鉴定结果出来了，你和刘老太、刘建军都没有血缘关系。我己经把结果送到户籍室了，你可以去办迁户口了。”
林墨的手猛地攥紧，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原主，看到了吗？我们自由了。
“我妈呢？”她问。
“张兰的情况有点复杂，她的户口是被刘家人伪造的，我们需要联系西川那边的警方，找到她的家人，才能办迁户。”
李伟说，“你别急，我们会尽快。”
“好。”
林墨挂了电话，转身跑进院子，
“妈！我们可以走了！我不是刘家人，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张兰正在喂鸡，闻言手里的瓢掉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林墨：“真……真的？”
“真的！”林墨把手机里的鉴定报告给她看，“你看，上面写着我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可以去县城住了，去那个有花园的房子。”
张兰看着报告，突然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一次，不是压抑的呜咽，是释放的、带着希望的哭声。
刘老太在屋里听到了，没出来，只是炕上传来压抑的呜咽。
林墨知道，这只是开始。
张兰的户口还没解决，人贩子还没抓到，刘家庄的那些帮凶也还没付出代价。
但她不怕，她有了房子，有了钱，有了希望，最重要的是，她和张兰站在了一起。
离开刘家庄的那天，天很蓝。
林墨和张兰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到村口时，很多人都在看她们。
刘大爷坐在小卖部前抽旱烟，没说话；张屠户站在肉案后，眼神复杂；
还有那些曾经议论过她们的大婶，都低下了头。
林墨没理他们，拉着张兰的手，一步步走出了刘家庄。
走到石桥上，张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刘家庄在远处，被绿树和炊烟笼罩着，看起来像个平静的小村庄。
“别看了，妈。”
林墨说，“我们不回来了。”
张兰点了点头，擦掉眼泪，握紧了林墨的手。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
林墨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可能还有很多困难，但她们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槐树下的枷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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