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公益律师的第五年,林墨接到了一个特殊的案子。
求助者叫李娟,河南人,被拐到山西一个山村十八年,丈夫死后,村民以“她是我们村的人”为由,扣下了她的身份证和土地补偿款。
“林律师,他们说我要是敢走,就打断我的腿。”
电话里,李娟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儿子明年要高考了,我想带他走,可我……”
林墨握着电话,看向窗外。
她的办公室在成都一栋写字楼里,不大,却窗明几净,墙上挂着“重生计划”的锦旗,是岩香婶特意从云南寄来的。
“李大姐,你别怕。”
林墨的声音很稳,
“明天我就过去,我们一起想办法。”
去山西的火车上,林墨翻看着李娟的资料。
照片上的女人,眼角有很深的皱纹,眼神怯懦,像极了刚到成都时的张兰。
资料里夹着一张纸条,是李娟儿子写的:
“我知道我爸买我妈的时候花了三千块,我恨他,但我更怕我妈走了,我就成孤儿了。”
林墨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孩子——在收买家庭长大,一边憎恨罪恶,一边依赖着罪恶带来的“家”。
山村比她想象的更闭塞。
泥土路坑坑洼洼,两旁的窑洞歪歪扭扭,墙上刷着“生男生女一样好”的标语,却被人用黑笔改成了“还是男孩好”。
李娟的家在村尾,一间低矮的土坯房,窗户糊着塑料布,风一吹哗啦啦响。
看到林墨时,李娟正在喂猪,围裙上沾着猪食,头发乱得像草。
“林律师,你可来了。”
她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拉着林墨往里走,
“快进屋,外面冷。”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
炕上坐着个少年,低着头玩手机,看到林墨,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手机,拘谨地站了起来——这就是李娟的儿子,小伟。
“小伟,叫林律师。”李娟推了推儿子。
“林律师好。”小伟的声音很低,眼睛盯着地面。
林墨刚坐下,门外就传来吵嚷声。
一个络腮胡男人踹门进来,身后跟着七八个村民,手里拿着锄头、扁担:
“哪来的野女人,敢管我们村的家事!”
是村支书,李娟丈夫的堂兄。
林墨站起身,掏出律师证:
“我是李娟女士的代理律师,依法处理她的人身自由和财产纠纷。”
“法律?在这村里,我就是法!”
络腮胡伸手就要抢她的证件,
“李娟是我们老王家花钱买来的,生是老王家的人,死是老王家的鬼!”
林墨侧身躲开,家有萌宠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声音陡然提高:
“根据《刑法》第二百西十一条,收买被拐卖的妇女,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你们当年参与收买、拘禁李娟的行为,都涉嫌犯罪!”
村民们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姑娘,说起法律来头头是道。
“你吓唬谁!”
络腮胡色厉内荏地喊道,
“她儿子还在这呢,她敢走?”
林墨看向小伟,少年的脸涨得通红,嘴唇抿得紧紧的。
“小伟,”
林墨的声音放软了些,
“你妈妈不是想丢下你,她是想带你离开这个让她痛苦的地方。你愿意看着你妈妈一辈子被人当牲口使唤吗?”
小伟猛地抬起头,眼里含着泪:
“我……我不想……”
“那你就该知道,你爸爸当年的行为是犯罪,这些叔叔伯伯帮着他困着你妈妈,也是错的。”
林墨看着他的眼睛,
“法律会保护你们,只要你们愿意站出来。”
那天的对峙持续了三个小时。
林墨报了警,当着警察的面,一条条列举村民的违法行为,要求他们归还李娟的身份证和补偿款。
离开山村时,小伟帮李娟拎着行李,走在最后。
经过村口那棵老槐树时,他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间土坯房,眼里有不舍,更多的却是释然。
林墨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刘家庄的自己。
或许,成长就是学会与过去告别,哪怕带着伤疤。
回到成都后,林墨收到了小伟的短信:
“林律师,谢谢你。我和妈妈在县城租了房子,我会好好学习,将来也想考法学院。”
她把短信拿给张兰看时,张兰正在绣一幅蜀绣,上面是两只凤凰,展翅欲飞。
“真好。”
张兰的眼角有了笑纹,
“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这些年,张兰的蜀绣店开得越来越好,收了两个徒弟,都是从山里出来的被拐妇女。
她不再是那个怯懦的、只会低头干活的女人,会跟顾客讨价还价,会在徒弟受委屈时拍着桌子骂人,会在林墨回家时,端出热腾腾的回锅肉。
“倩倩,下周跟我回趟山东吧。”
张兰突然说。
林墨愣住了:“回刘家庄?”
“不是,去郓城县。”
张兰放下绣绷,眼神很亮,
“周教授说,我们可以作为受害者代表,参加反拐立法的座谈会。我想让那些还在苦海里的姐妹知道,我们能走出来,她们也能。”
林墨看着母亲的眼睛,那里映着灯光,映着蜀绣上的凤凰,映着十五年前在刘家庄柴房里,连哭都不敢大声的自己。
她知道,母亲也终于和过去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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