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宝钗滴翠亭
盛夏的午后，日头毒得像要把人烤化。大观园里的蝉鸣聒噪得紧，一声声撞在廊檐上，又弹回来，搅得人心烦。唯有滴翠亭一带，靠着沁芳溪，满池的荷花挤挤挨挨地开着，粉的、白的，顶着圆圆的绿盖，倒透出几分清凉气来。
宝钗带着莺儿往潇湘馆去，原是想约黛玉过府下棋。刚走到沁芳闸，就见日头太烈，蝉鸣得人头晕，便对莺儿说：“天太热了，林妹妹许是在午睡，咱们先去滴翠亭歇歇脚，等凉快点再去。”
莺儿正热得满脸是汗，连忙点头：“姑娘说得是，那亭子里有风，定凉快些。”
滴翠亭盖在水边，西面通透，亭柱上爬满了绿藤，藤叶间还开着细碎的紫花，香气淡淡的，混着荷香，倒让人觉得舒爽。宝钗刚走到亭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细的说话声，是两个丫鬟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隐秘。
“你说，那帕子真能送到他手里？”是小红的声音，带着点紧张和期待。
“放心吧，”另一个是坠儿，语气笃定，“我都跟茗烟说好了，让他悄悄递给芸二爷。那帕子是你亲手绣的，芸二爷见了，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思？”
“嘘……小声点！”小红嗔道，“要是被人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宝钗的脚步顿住了。她听出这是宝玉屋里的小红和坠儿，看这光景，是在说些私情话。她素来不爱听这些闺阁私语，更怕撞见了尴尬，便想悄悄退开，等她们走了再进去歇脚。
刚转身要走，又听见坠儿笑道：“怕什么？这会子日头最毒，谁会来这亭子里？再说了，就算听见了，咱们不说，谁知道是说谁？”
小红又低低说了些什么，宝钗没听清，只隐约听到“贾芸”“谢礼”几个字。她心里暗暗摇头，这小红看着老实，没想到也有这些弯弯绕绕。正想抬脚离开，却不料莺儿没留意，脚下踢到了一块石子，“咚”的一声落在水里，溅起一圈涟漪。
亭子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宝钗心里咯噔一下——这会子退开，反倒像是故意听了她们的话，更显尴尬。她正犹豫着，就听见小红在里面问：“谁在外面？”
声音里带着警惕，显然是怕被人撞破。宝钗眉头微蹙，知道这下躲不过去了。按她的性子，原想大大方方进去打个招呼，说自己路过，可转念一想，这两个丫鬟说的是私情话，若是被撞破，定会又羞又怕，往后怕是要记恨自己。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脱身，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清清脆脆的，像碎玉落进水里。
“谁？”亭子里的小红和坠儿立刻屏住了呼吸，声音都发紧了。
宝钗回头一看，见探春正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手里拿着柄团扇，轻轻扇着，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个小竹篮，里面装着些刚摘的莲蓬。她大约是刚从藕香榭过来，鬓角还沾着点碎荷叶，见了宝钗，笑着点了点头。
那声咳嗽，显然是她发出来的。
探春其实早就到了。她方才去藕香榭找惜春，路过滴翠亭，听见里面有说话声，细听之下，认出是小红和坠儿，说的又是些不宜外传的私语。正想悄悄走开，却看见宝钗站在亭外，神色犹豫，便猜到她是撞见了难处——既不想偷听，又不好贸然进去。
于是，她便轻轻咳了一声。这咳嗽声不大，却正好能让亭内的人听见，既能提醒她们有人来了，又不至于显得刻意，反倒像是路过的人无意间发出的声响。
“是我，三姑娘。”宝钗见是探春，心里松了口气，顺势扬声说道，“天太热，过来歇脚，没想到亭子里有人。”
她这话既是说给探春听，也是说给亭子里的人听，表明自己并非有意偷听。
亭内的小红和坠儿一听是三姑娘和宝姑娘，吓得脸都白了。三姑娘虽平日里和气，却最是精明，宝姑娘更是端庄，若是被她们听了去，传扬开去，自己还有脸见人？两人连忙屏住呼吸，缩在亭柱后，连大气都不敢出。
探春走上前，笑着对宝钗道：“我刚从藕香榭摘了些莲蓬，想着给你和林姐姐送去，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这亭子里倒是凉快，就是蝉鸣得吵。”
她说着，故意扬高了声音，又用团扇轻轻拍了拍亭柱，像是在驱赶蚊虫，实则是在给里面的人台阶下——让她们知道，外面的人只是路过，并没特意留意她们。
宝钗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探春的用意，笑道：“可不是嘛，我原想找林妹妹下棋，见天太热，就想进来歇会儿。既然你有莲蓬，不如咱们先去潇湘馆，让林妹妹也尝尝鲜。”
“好啊，”探春应着，提起竹篮晃了晃，里面的莲蓬发出轻轻的碰撞声，“这莲蓬刚摘的，嫩得很，剥着吃最爽口。”
两人说着话，便转身往潇湘馆走去，脚步轻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亭子里的小红和坠儿，首到听着两人的脚步声远了，才敢探出头来，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后怕。
“吓死我了，”坠儿拍着胸口，“还好是三姑娘和宝姑娘，若是被别人听见了……”
小红也心有余悸，却还是瞪了她一眼：“都怪你，刚才说那么大声！往后不许再提这事，也别往亭子里来了，仔细再撞见人。”
坠儿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不敢再多待，悄悄从亭后绕了出去，各自回了房，心里只记着刚才的惊险，压根没往黛玉身上想——毕竟，外面的人是宝姑娘和三姑娘，自始至终没提过“林姑娘”三个字。
另一边，宝钗和探春并肩走着，一路荷塘月色，倒也惬意。
“刚才……”宝钗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多谢三妹妹了。”
她知道，若不是探春那声咳嗽，自己说不定真会像刚才想的那样，假意说找黛玉，让小红她们以为是黛玉听了去。虽说是情急之下的脱身之法，可平白让黛玉担了嫌疑，终究不妥。
探春笑了笑，用团扇遮住脸，挡住刺眼的阳光：“谢我什么？我不过是路过，正好嗓子有点痒，咳了一声罢了。”
她顿了顿，又道：“那两个丫鬟说的话，咱们没听见，她们也当咱们没听见，这样最好。谁还没点悄悄话？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宝钗心里越发佩服探春的通透。这丫头年纪不大，却比谁都懂分寸，既解了自己的围，又没让任何人难堪，更重要的是，护住了黛玉——若是自己刚才真把黛玉扯进来，以黛玉的性子，怕是又要多心伤感好几天。
“你说得是，”宝钗笑道，“还是三妹妹想得周全。”
“宝姐姐说笑了，”探春剥开一个莲蓬，递了颗嫩莲子给宝钗，“尝尝？甜着呢。”
宝钗接过来，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果然爽口。她看着探春明媚的笑脸，心里忽然觉得，这大观园里，有这样一位通透聪慧的妹妹，倒是件幸事。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潇湘馆。黛玉果然在午睡，紫鹃说她昨儿葬花淋了点雨，今早有些咳嗽，刚睡着。
“既然林姐姐歇着了，咱们就不打扰了。”探春把莲蓬递给紫鹃，“这是刚摘的，等林姐姐醒了，让她剥着吃，败败火。”
紫鹃笑着接了：“多谢三姑娘，多谢宝姑娘。”
宝钗和探春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走在回蘅芜苑的路上，宝钗看着路边盛开的凤仙花，忽然对探春道：“往后若是有什么事，我倒想多听听三妹妹的主意。”
探春眨了眨眼，笑道：“宝姐姐是姐姐，该是我多向你学才是。”
两人相视一笑，夏日的风拂过荷塘，带来阵阵荷香，把刚才滴翠亭的一点小插曲，吹得烟消云散。
而潇湘馆里，紫鹃把莲蓬放在案上，看着黛玉恬静的睡颜，轻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刚才在滴翠亭，一场可能让姑娘烦心的风波，己经被悄悄化解了。阳光透过竹影，在黛玉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为她笼上了一层温柔的保护色。
这大观园的日子，就像这满池的荷花，看着热闹繁盛，底下却藏着多少看不见的暗流。但总有像探春这样的人，用一点聪慧，一点善意，悄悄为身边的人挡去些风雨，让这日子，能多几分安稳，多几分暖意。
作者“业羊八”推荐阅读《红楼：探春重生，挽贾府狂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VM1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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