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贾琏偷腥
暮春的晚风带着些微暖意，吹得荣国府的槐叶沙沙作响。凤姐生日宴的热闹劲儿还没散尽，府里的灯比往日熄得晚些，各房的丫鬟们收拾着残席，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唯有贾琏院里，透着股说不出的异样。
这日晚饭时，贾琏就有些坐不住。他扒拉了两口饭，便推说“东府里贾蓉来传话，说有要事商议”，起身往外走。路过穿堂时，撞见两个小厮正蹲在墙角赌钱，他非但没骂，反倒从袖里摸出两吊钱扔过去，声音压得极低：“去，给我盯着二奶奶那边，她若问起，就说我在东府吃酒，一时回不来。”
小厮们面面相觑，这琏二爷今儿是怎么了？往日里对下人最是苛刻，今儿竟平白赏钱，还特意叮嘱盯二奶奶的梢。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探春看在眼里。她刚从贾母院里回话，手里还攥着老太太赏的杏仁酥，见贾琏行色匆匆，眼神躲闪，又给小厮塞钱，心里顿时打了个突。琏二哥素日里虽荒唐，却极少这般鬼祟——东府议事哪用得着特意叮嘱盯梢？莫不是又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往凤姐院里走，想找平儿说说话，刚到月洞门，就见平儿提着个食盒出来，里面是给凤姐留的莲子羹。“三姑娘。”平儿笑着福身，眼角带着点疲惫——这几日为凤姐生日忙前忙后，她几乎没合过眼。
探春拉着她往廊下避了避，廊外的石榴花正开得艳，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红。“平儿姐姐，”探春的声音压得低了些，目光往贾琏去的方向瞟了瞟，“方才我见二哥哥出去，神色慌慌张张的，还给小厮塞钱，让盯着二嫂子的动静。”
平儿端着食盒的手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她跟了贾琏凤姐这些年，哪能不知道贾琏的底细？前儿就听说鲍二家的男人去外地做工了，那女人本就与贾琏有些不清不楚，今儿贾琏这模样，十有八九是奔着她家去了。
“他……许是真有正事吧。”平儿嘴上敷衍着，指尖却悄悄攥紧了食盒的提手，指节泛白。
探春看她这模样，便知她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不愿说破。“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探春故意说得含糊，却字字敲在点子上，“只是觉得他今晚不对劲，像是怕被谁撞见似的。姐姐是个聪明的，今晚多留个心眼，别让二嫂子那边起了冲突，平白受了牵连。”
这话像颗石子，落在平儿心里。她知道探春从不说无的放矢的话，三姑娘这是在提醒她——贾琏要犯浑，凤姐性子烈，若是闹起来，自己夹在中间，少不得要被迁怒。前两年贾琏偷娶尤二姐，凤姐闹得翻天覆地，自己不就被扇了好几个耳光？
“多谢三姑娘提醒。”平儿的声音低了些，眼眶微微发热。府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凤姐的陪房，却少有人像探春这样，真心替她着想，怕她受委屈。
“姐姐快去给二嫂子送羹汤吧，凉了就不好了。”探春拍了拍她的手，把手里的杏仁酥塞给她，“这个给你，忙完了垫垫肚子。”
平儿接过杏仁酥，指尖触到温热的纸包，心里暖烘烘的。她点了点头，提着食盒往凤姐屋里去，脚步却比刚才沉稳了许多——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里亥时，凤姐果然觉得乏了，让平儿去看看贾琏回没回来。平儿应着，却没首接往贾琏院里去，只让小丫鬟去东府问了问，回说“琏二爷早就走了”。
平儿心里一沉，借着给各房送安神茶的由头，往府西的角门走。那里离鲍二家的住处最近，刚走到墙根，就听见墙那边传来男女调笑的声音，其中一个，正是贾琏的嗓子。
她没停留，转身就往回走，心里己有了计较。回到凤姐院里时，凤姐正歪在榻上嗑瓜子，见她回来，挑眉道：“那混帐东西回了吗？”
“没呢，”平儿笑着给她续了杯茶，语气自然，“我让小厮去鲍二家那边问了问，说鲍二家的男人不在，她今晚炖了只鸡，怕是拉着琏二爷喝酒呢。”
凤姐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鲍二家的？那骚狐狸！我就知道他没好事！”说着就要起身，“看我不撕烂那贱人的嘴！”
“二奶奶别急啊。”平儿连忙按住她，声音放软，“您这会子冲过去，撞见了又如何？不过是吵一场，让府里的人看笑话。琏二爷本就好面子，您闹得越大，他越恨您，往后更管不住。”
她给凤姐顺了顺气，又道：“不如咱们先回屋歇着，明儿一早，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等他自己回来。他心里有鬼，见您没闹，反倒会怕，往后说不定还能收敛些。您若真动了气，伤了身子，才是给那起子贱人腾地方呢。”
凤姐被她劝得愣了愣，捏着瓜子的手慢慢松了。她知道平儿说得在理，只是咽不下这口气。“难道就这么算了？”
“怎么会算了？”平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等明儿我找个由头，去鲍二家的跟前说几句狠话，吓吓她，让她不敢再沾边。琏二爷那边，您冷着他几日，他自然知道错了。”
凤姐看着平儿，见她眼里没有半分慌乱，条理清晰，倒像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心里的火气消了些。“还是你想得周全。”她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我今晚非拆了那贱人的屋子不可！”
平儿知道，凤姐这是听进去了。她暗暗松了口气，若是今晚真冲过去，自己作为“知情不报”的，少不得要被凤姐当成出气筒，又是一场好打。多亏了探春的提醒，让她有了准备，既能劝住凤姐，又能护着自己。
另一边，贾琏搂着鲍二家的，正得意忘形，忽然听见院外有脚步声，吓得一哆嗦。鲍二家的忙吹了灯：“莫不是二奶奶来了？”
“不能啊，我让小厮盯着呢。”贾琏披了衣服往外看，却见是自己院里的小丫鬟，说是“平儿姐姐让送件披风，夜里凉”。
他接过披风，心里纳罕——平儿这时候送披风做什么？再一想，莫不是平儿知道了，故意提醒他？他打了个寒噤，酒意醒了大半，不敢再多待，匆匆穿了衣服就往回走。
回到院里时，见凤姐屋里的灯己熄了，平儿正坐在廊下纳鞋底，见他回来，只淡淡道：“二爷回来了？二奶奶睡了，我给您留了醒酒汤。”
贾琏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越发虚，嗫嚅道：“你……你都知道了？”
平儿没抬头，手里的针线不停：“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二爷今晚喝多了，该早点歇着。”
贾琏松了口气，又有些愧疚，讷讷地去喝醒酒汤了。
平儿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月光落在她手里的鞋底上，针脚细密得像她的心思。她知道，这事没算完，但至少今晚，没闹得人尽皆知，自己也没受委屈。这都多亏了三姑娘那句“多留意”——在这深宅里，能有人替你多想一步，便是天大的福气了。
夜风又起，吹得石榴花瓣落了满地。平儿收起针线，往自己屋里走，脚步轻快了些。她知道，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但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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