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薛蟠挨打
夏末的午后，暑气还没褪尽，荣国府的角门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开。薛蟠的小厮满头是汗地冲进来，嘴里嚷着“不好了！我们大爷被人打了！”，声音抖得像筛糠，惊得路过的丫鬟婆子都停下了脚步。
消息像长了翅膀，转眼就传到了蘅芜苑。宝钗正在给莺儿讲新得的绣样，闻言手里的针“啪”地掉在绷子上，脸色瞬间白了。“怎么回事？”她抓住小厮的胳膊，指尖都在发颤，“我哥哥去了哪里？被谁打了？”
小厮哭丧着脸，话都说不利索：“大爷……大爷去北静王府赴宴，路上遇见了柳相公……就……就多说了几句玩笑话，谁知那柳相公……竟把大爷骗到城外的苇子坑，纠集了几个人，把大爷……把大爷打得……”
“打得怎么样？”宝钗追问，声音都变了调。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也动不了了……现在刚被抬回来，在梨香院躺着呢！”
宝钗心里“咯噔”一下，柳湘莲是出了名的烈性子，哥哥素来轻薄，定是说了什么混账话，才招来了这场打。她又气又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时候哭有什么用？还得想法子料理。
正忙着让人去请太医，探春带着翠墨来了。她刚从贾母院里回来，听说了这事，便知宝钗定是慌了神，特意过来看看。
“宝姐姐。”探春走进屋，见宝钗站在那里，脸色发白，眼圈泛红，便知道传言是真的。
宝钗强打起精神，声音有些沙哑：“三妹妹来了。你……你也听说了？”
“嗯。”探春点点头，示意翠墨把带来的药膏放下——那是她让人从药房取的上好活血膏，专治跌打损伤。“我刚让小厮去梨香院瞧了，太医己经过去了，说只是皮肉伤，没伤着骨头，姐姐别太担心。”
宝钗这才松了口气，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都是他自己不好！平日里就爱惹是生非，说话没轻没重，如今被人打成这样，传出去……传出去成什么样子？”她又气又心疼，手指紧紧攥着帕子，帕子都要被绞碎了。
探春递给她一块新帕子，轻声道：“姐姐先别急着气。薛大哥这次，确实是吃了亏，可依我看，这亏吃得未必是坏事。”
宝钗愣住了，泪眼婆娑地看着她：“三妹妹这话怎么说？”
“薛大哥素日里仗着家里有势，行事难免张扬些，说话也没个顾忌。”探春语气平和，却句句在理，“这次被柳相公教训，虽说是疼在身上，却也该让他长长记性——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容他的性子，有些玩笑开不得，有些便宜占不得。”
她顿了顿，看着宝钗的眼睛：“疼过了，才知道怕；丢过脸了，才知道收敛。总好过将来闯出更大的祸，那时候，可就不是挨顿打能了结的了。”
宝钗沉默了。她何尝不知道哥哥的毛病？只是碍于兄妹情分，总不忍心说重话。探春这番话，虽听着有些“不近人情”，却字字戳在点子上——哥哥是该受点教训了。
“可……可他毕竟是我哥哥，被打成这样……”宝钗的声音还是带着委屈。
“太医说了没大碍，养几日就好了。”探春笑道，“等他好些了，姐姐不妨好好劝劝他，告诉他‘这次是柳相公手下留情，若换了旁人，怕是要吃更大的亏’。他虽是莽撞，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疼够了，自然会想明白。”
正说着，薛蝌来了。他是薛蟠的堂弟，性子稳重，刚从梨香院过来，脸上还带着焦虑。“宝姐姐，三姑娘。”他给两人作了个揖，“太医说哥哥得养个把月，只是他躺在那里，还在骂骂咧咧，说要找柳湘莲报仇呢。”
宝钗眉头一皱：“他还没闹够吗？”
探春看向薛蝌，语气诚恳：“薛二哥，你跟薛大哥最亲，他也肯听你的话。这几日，你多去劝劝他。”
薛蝌点头：“我正想劝，只是怕他听不进去。”
“你就告诉他，”探春缓缓道，“柳湘莲是世家子弟，交游广阔，连北静王都与他交好。真要闹起来，咱们家虽不怕事，可传出去，说‘薛大公子调戏不成反被打，还要寻仇’，终究是咱们失了体面。”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他这次挨打，本就是自己理亏。若能咽下这口气，往后收敛些性子，旁人只会说‘薛大公子吃一堑长一智’，反倒显得大气。若是揪着不放，反倒让人笑话‘输了理还输不起’。”
薛蝌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三姑娘说得是！我这就去跟他说！”他知道哥哥极好面子，探春这番话，正好戳中了他的软肋。
探春又道：“还有，让他养伤的时候，少喝酒，多想想正事。姨妈身子不好，他若是能懂事些，姨妈也能少操些心。”
薛蝌应着，匆匆往梨香院去了。
宝钗看着探春，眼里的焦虑淡了些，多了几分感激：“三妹妹，还是你想得周全。我都慌了神，竟想不到这些。”
“姐姐是关心则乱。”探春笑了笑，“薛大哥本性不坏，只是被宠坏了。这次受点教训，说不定真能改些性子。”
接下来的几日，薛蝌果然按探春说的，日日去梨香院劝薛蟠。起初薛蟠还拍着炕骂，说“不把柳湘莲的腿打断不算完”，可听薛蝌说起“体面”“北静王”“母亲操心”，渐渐就不骂了，只是躺在那里哼哼，脸色却比之前平和了些。
宝钗也去看过几次，不提挨打之事，只说“母亲让你好生养伤，别胡思乱想”，又让厨房做了些他爱吃的清淡吃食，语气里带着关切，却没半句纵容。
薛蟠养了一个月，脸上的伤消了，胳膊也能活动了。他没再提找柳湘莲报仇，出门的次数也少了，偶尔跟着薛蝌去铺子里看看生意，虽还是改不了咋咋呼呼的性子，却比从前收敛了许多——至少在外面，不敢再随意调戏人，说话也多了几分顾忌。
王夫人听说了，对宝钗笑道：“还是探丫头有法子，你哥哥这次，倒像是长了点记性。”
宝钗想起探春那日的话，心里暗暗点头。是啊，有些亏，是该吃的。疼过了，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日，探春在园子里遇见薛蟠，他正带着小厮买了些新鲜果子，往梨香院去。见了探春，他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三……三姑娘。”
探春笑着点头：“薛大哥身子好了？”
“好了好了。”薛蟠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前几日……多谢三姑娘惦记。”他虽没明说，却显然是听进了薛蝌传的话。
探春笑道：“薛大哥安好就好。天热，早些回去吧。”
看着薛蟠的背影，脚步比从前稳了些，探春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薛蟠的性子哪能轻易全改？但能安分一阵，少惹些事，己是好的了。这深宅里的人，谁不是在磕磕绊绊里慢慢学着长大？能帮他们多避些坑，少摔些跤，便是她能做的了。
秋风渐起，吹落了几片梧桐叶。探春往秋爽斋走，心里盘算着园子里的收成——那些让婆子们种的菜，长势正好，再过几日，就能摘来给老太太尝尝了。日子就像这菜苗，总得经些风雨，才能长得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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