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木门还敞着道缝，雾从外面钻进来，在地上积成薄薄一层白，像撒了把碎盐。小虎盯着沈青梧罗盘背面的字，指尖在“龙虎共鸣”那行上蹭了蹭，突然抬头：“你们地脉眼，也管护脉的事？”
沈青梧把罗盘收好，睫毛上的雾水凝成小珠：“地脉眼守的是‘气’，你们护宝队守的是‘器’，本就是一回事。就像这龙虎山，表面看是山，底下藏的是‘震脉’，铜管是镇脉器，你那铃铛是‘引气铃’，缺了哪个都不行。”
陈九斤这时才缓过劲，用布巾裹住胳膊上的伤口，血渍透过布巾渗出来，竟带着点淡金色。小虎眼尖，指着伤口道：“师哥，你的血……”
“别大惊小怪。”陈九斤把铜管揣进怀里，“护宝队的人，从小用朱砂和活脉泉水泡澡，血里带点气很正常。倒是你——”他看向小虎的手，“刚才画符用了心头血？”
小虎点头，忽然觉得指尖发麻，低头一看，画符时被朱砂染红的指腹上，竟浮现出淡淡的虎纹，像印在皮肉里似的。
“这是……”
“是‘脉印’。”沈青梧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惊讶，“我师父说，只有天生能和活脉相通的人，才会在引气时浮现脉印。寻常护宝队的人，得练十年八年才能勉强引气，你才十二岁……”
陈九斤的脸色沉了沉，拽着小虎往藏经阁深处走：“别听她瞎说，小孩子火力旺，血热心切罢了。”话虽如此，他的脚步却快了不少，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藏经阁最里层摆着个落满灰的神龛，里面没供神像，只放着块半人高的石碑，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大多己模糊不清。陈九斤用袖子擦去碑顶的灰，露出上面的刻图：一条蜿蜒的龙，被分成十二段，每段旁边都标着个地名，第一段正是“龙虎山”，旁边画着个铃铛和半截铜管。
“这是……龙身分布图？”小虎凑近了看，“第一段在龙虎山，那铜管就是其中一部分？”
“不全是。”陈九斤的手指点在龙首位置，“龙身是十二镇脉器合铸的，但镇脉器不是死物，得靠活脉的气养着。就像人靠血活，龙身靠脉气活，断脉人挖走镇脉器，不止是偷东西，是要放干活脉的气。”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我师父当年就是发现他们要动龙虎山的震脉，才带着半块龙身图失踪的。他说，镇脉器丢了可以找，活脉的气断了，整座山都会死——草木枯，河水臭，最后连人都留不住。”
小虎想起后山那些长得郁郁葱葱的古松，想起溪里能看见鱼的清水，突然攥紧了三清铃：“不能让他们得逞。”
“说得轻巧。”沈青梧走到石碑另一侧，指着不起眼的一行小字，“你看这个——‘脉气分阴阳，阳脉在山，阴脉在水；龙虎引阳，龟蛇引阴’。你属虎，陈九斤属龙，你们俩合在一起，才能引动龙虎山的阳脉气。可断脉人……”
她顿了顿，声音有点发颤：“我在山下时，看见他们的船停在泸溪河对岸。泸溪河是龙虎山的阴脉，他们要是从水里动手，引阴脉的浊煞上来……”
“他们不敢。”陈九斤的语气很肯定，“阴脉的浊煞最烈，没经过特殊训练的人，碰了会被煞气反噬，浑身长疮流脓，活不过三天。”
话音刚落，藏经阁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紧接着，是几声凄厉的惨叫，冒火的东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听得人头皮发麻。
陈九斤脸色一变：“是泸溪河的方向！”
三人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泸溪河面上漂着层黑雾，像泼了墨似的，几个刚才追他们的黑衣人正往水里跳，动作僵硬得像木偶，跳进水里后没挣扎几下就沉了下去，水面上只冒了几个泡，就被黑雾盖住了。
更吓人的是，黑雾正顺着溪流往山上漫，所过之处，岸边的草叶瞬间枯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气。
“他们在用活人养煞！”沈青梧的声音带着哭腔，“用自己人的命喂阴脉的浊煞，逼煞气上山！”
小虎突然想起刚才那黑雾遇火退缩的样子，急道：“师哥，你的镇煞酒呢？”
“早没了。”陈九斤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铜管，“只能试试这个了。”他把铜管往石碑上的龙首刻图上一按，铜管突然发出“嗡”的一声，碑上的刻字竟亮起红光，像活了过来似的。
“这是……”
“是‘脉引’。”陈九斤额头冒汗，“镇脉器能和石碑共鸣，暂时稳住脉气。但撑不了多久，得有人去阴脉那边，把煞气挡回去。”
他看向沈青梧：“你是地脉眼的人，懂阴脉的事，能不能去？”
沈青梧犹豫了一下，点头：“我可以试试，但我需要一样东西——阴脉的水。”
“我去取！”小虎不等他们反应，抓起三清铃就往外跑。
“回来！”陈九斤想拦，却被沈青梧拽住了。
“让他去。”沈青梧望着小虎的背影，眼神复杂，“他有脉印，能引阳脉气护住自己。而且你看——”她指向石碑上的虎纹刻图，刚才还模糊的刻字，此刻竟清晰起来，旁边多了行新的字：“虎踏溪，龙镇山，阴阳交，煞气散。”
陈九斤盯着那行字，突然握紧了手里的竹杖——他好像有点明白师父当年的话了，有些局，得靠年轻人来破；有些脉，得靠新的步子来踏。
小虎一口气跑到泸溪河边，黑雾己经漫到岸边，离他只有几步远。他不敢靠近，想起陈九斤说的“阳脉气能克阴煞”，使劲摇响三清铃。
铃声响起的瞬间，他手上的虎纹脉印突然发光，溪水里竟浮出淡淡的龙纹，顺着水流往黑雾里钻。黑雾像是被烫着似的往后缩了缩，露出底下清澈的溪水。
小虎趁机舀了半瓢水，刚要往回跑，却看见黑雾里浮出个东西——是只手，指甲又黑又长，正往他脚边抓来。
他吓得往后一跳，三清铃掉在地上，铃声戛然而止。那只手猛地加速，眼看就要抓住他的脚踝，水面上的龙纹突然炸开，化作道红光，将黑雾逼退了三尺。
小虎捡起铃铛，心脏砰砰首跳——刚才那龙纹，像极了陈九斤玉佩上的图案。
他不敢多待，抱着水瓢往藏经阁跑，跑过回廊时，瞥见三清殿的铜铃还在响，只是这次的铃声不再杂乱，反而带着种规律的节奏，像有人在按某种步法摇铃。
他突然想起石碑上的字——虎踏溪，龙镇山。
或许，师哥己经在山上踏起了罡步。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舀水的溪底，淤泥里正慢慢浮出块刻着蛇纹的铜牌，牌上的纹路，与沈青梧罗盘背面的刻痕，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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