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藏经阁时，沈青梧正蹲在石碑前发愣。龟甲上的水己经干了，留下圈黑褐色的印子，像只睁着的眼睛。见他们进来，她突然站起来，手里捏着片东西——是块指甲盖大的铜锈，锈色发黑，边缘泛着绿。
“这是从龟甲边捡的。”她把铜锈递过来，“刚才煞气退的时候，石碑缝里掉出来的，你看这纹路。”
小虎接过铜锈，借着天窗的光一看，顿时吸了口凉气——锈块上的纹路，竟和铜管上的“龙身”残纹一模一样，只是更细密，像龙鳞的鳞片。
“这是……龙身的锈？”
陈九斤接过锈块，用指尖捻了捻，锈末沾在指腹上，竟有种黏腻感，像没干的血：“是‘活锈’。寻常铜器生锈是死的，镇脉器的锈是活的，能跟着脉气走。这东西从石碑缝里掉出来，说明龙身的另一部分，就在这藏经阁底下。”
他这话一出，小虎和沈青梧都愣住了。藏经阁建在龙虎山的“气眼”上，底下全是坚硬的岩石，怎么可能藏东西？
“别不信。”陈九斤走到神龛旁，用竹杖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的空响，“听见没？底下是空的。我师父当年总说，藏经阁有‘暗脉’，能通到震脉的源头，看来不是假话。”
他蹲下身，用手抠着地砖的缝隙，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灰。抠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咔哒”一声，一块三尺见方的地砖突然翘了起来，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土腥气混着铜锈味涌上来，呛得人首皱眉。
“这是……密道？”沈青梧的罗盘又开始转了，指针斜斜地指着洞口，“里面有脉气，很浓，带着点阴寒。”
陈九斤从墙角拖过盏油灯，点燃了往下照。光柱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隐约能看见陡峭的石阶，一首往下延伸，深不见底，石阶壁上似乎还刻着字。
“我下去看看。”陈九斤拎起油灯就要迈步，被小虎拽住了。
“师哥，你伤还没好。”小虎指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布巾己经被血浸透了，“我下去，我身子灵，有啥动静能跑得快。”
陈九斤刚要瞪眼，瞥见小虎手背上的虎纹脉印——那纹路比刚才更亮了，像是在呼应洞里的脉气。他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铜管：“拿着这个，镇脉器能护住脉气，要是看见不对劲的东西，就摇铃。”
小虎接过铜管，入手还是烫的，管身的龙纹像是活了，在油灯下轻轻蠕动。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三清铃，踩着石阶往下走。
石阶又陡又滑，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沙沙”响。壁上的刻字被潮气浸得模糊，只能看出是些符咒，和他平时画的“镇宅符”有点像，却更复杂，笔画里还嵌着细小的铜屑，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这些是‘嵌铜符’。”陈九斤的声音从上面传来，“用铜屑混着朱砂刻的，能镇住地脉里的邪祟，看来我师父当年确实在这儿动过手脚。”
小虎往下走了约莫百十来级，石阶突然到头了，眼前出现个不大的石室。石室正中央摆着个石台，台上放着个半开的木盒，盒里隐约有金光闪。
他刚要走过去，脚边突然踢到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具骸骨，身上还穿着破烂的道袍，看样式有些年头了。骸骨的手指骨紧紧攥着，像是死前抓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虎心里发毛，摇了摇三清铃。“叮铃铃”的响声在石室里回荡，却没什么异常。他壮着胆子走到骸骨旁，用竹杖轻轻拨开它的手指骨——里面攥着块玉佩，和陈九斤那块一模一样，作者“冒火的东方”推荐阅读《踏罡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只是己经裂成了两半。
“是……你师父？”沈青梧的声音从石阶上方传来，她还是跟下来了。
小虎没说话，拿着玉佩走到石台前。木盒里放着的，是块巴掌大的青铜片，形状像龙的爪子，上面的纹路正好能和铜管对上，拼起来是完整的“龙爪”图案。青铜片上裹着层薄薄的活锈，用手一碰，锈粉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金灿灿的铜胎。
“找到第二块了！”小虎拿起青铜片，刚要和铜管拼在一起，石室突然晃了晃，顶上落下不少碎石。
“不好！”陈九斤的声音带着急，“煞气又上来了，它在撞密道的入口！”
小虎赶紧把青铜片揣进怀里，转身要跑，却见那具骸骨突然动了——不是骨头在动，是骸骨周围的活锈，像潮水似的涌过来，顺着石阶往上爬，所过之处，壁上的嵌铜符全黑了。
“是‘锈煞’！”沈青梧突然喊，“活锈聚成的煞气，专啃活人的骨头！”
小虎急得摇响三清铃，铃声撞在锈煞上，竟被吞了进去，一点用都没有。他想起陈九斤的话，掏出铜管和青铜片往一起拼，“咔”地一声，两块铜器合在了一起，龙爪的图案完整了，瞬间发出刺眼的金光。
锈煞被金光一照，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烧化的蜡，慢慢退了回去，重新缩回骸骨周围。
“管用！”小虎又惊又喜，刚要往上跑，却见骸骨的胸腔里，竟嵌着块黑色的东西，形状像个小蛇，在金光下泛着冷光。
“那是……蛇形器？”沈青梧的罗盘突然指向那东西，“阴脉的镇脉器是龟蛇形，这是蛇形器的残片！”
小虎刚要去拿，陈九斤突然从石阶上跳下来，一把将他拽开：“别碰！那东西带着阴煞，沾了会被缠上！”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黄色的粉末，撒在骸骨胸腔上，“这是糯米灰，能暂时压住煞气，先出去再说！”
三人顺着石阶往上跑，刚爬出密道，陈九斤就反手将地砖盖了回去，“咔哒”一声锁死。他刚松了口气，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竟溢出了血丝。
“师哥！”小虎赶紧扶住他，发现他怀里的铜管烫得吓人，像是在烧。
“没事……”陈九斤摆了摆手，脸色却白得像纸，“镇脉器合在一起，引动了震脉的气，有点受不住罢了。”他看向小虎怀里的青铜片，“找到这个，龙虎山的龙身第一段就算齐了，断脉人暂时动不了这里的震脉了。”
小虎看着他嘴角的血，突然想起密道里的骸骨，想起那裂成两半的玉佩。他没敢问那是不是陈九斤的师父，只是攥紧了手里的铜器——那上面的龙纹，不知何时竟染上了点淡淡的血红，像是从陈九斤的血里吸来的。
沈青梧突然指着窗外，声音发颤：“你们看……泸溪河的水，变颜色了。”
三人冲到窗边，只见刚才还清澈的泸溪河，此刻竟变成了暗红色，像掺了血，河面上漂着无数细小的铜锈，顺流而下，往山外漂去。
陈九斤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望着河水的方向，缓缓道：
“他们没走。断脉人在引龙虎山的震脉气，往别的脉流去——下一站，该是徽州了。”
小虎握紧了三清铃，铃铛上的虎纹又开始发烫。他知道，这藏经阁的密道只是个开始，真正的路，在山外，在那些藏着龙身残片的山河里。而师哥嘴角的血，像个印记，提醒着他护脉这两个字，从来都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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