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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昆仑镜

小说: 踏罡记   作者:冒火的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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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苗岭时,雨丝在风里抽成了银线。

灵均站在垭口回望,苗寨的吊脚楼浸在雾里,只剩些黑黢黢的轮廓,沱江绕着寨脚打了个弯,绿得像块浸了水的翡翠。腰间的引蛊铃还在轻颤,铜铃上的苗纹沾着山雾,和三清铃的虎纹相撞时,竟撞出点回甘似的余韵——比当年偷师哥酒葫芦时,舌尖那点辣更让人记挂。

沈青梧正用油布裹罗盘,盘面上的水汽凝成了小冰粒。“昆仑的活脉藏在冰下,”她指尖划过“昆仑”二字,指腹沾了层白霜,“我师父说,那地方的气是沉的,像冻在冰里的火种,得用极阳的东西引。”

灵均摸了摸怀里的铜管,三段龙身拼在一起,己能看出蜿蜒的弧度,青铜被体温焐得温热,龙鳞纹路在衣料下轻轻起伏,像有活物在呼吸。

灵均想起了陈九斤,若师哥在,定会用竹杖敲他后背,竹节磕在骨头上的力道,是他从小吃到大的警醒:“小老虎,到了昆仑别野,那儿的雪能冻住魂魄,当年有个护宝队的后生,就因为多看了眼冰崖,被冻成了冰雕,至今还立在照妖台边上。”

进昆仑地界的第三天,雪开始往骨头里钻。不是江南那种软绵的雪,是粉的,刮在脸上像撒了把碎玻璃,风卷着雪沫子,把天和地搅成一片白,连方向都辨不清。

灵均把虎符贴在胸口,程木匠刻的虎纹硌着皮肉,倒透出点暖意——那是徽州血画八卦时悟的理,“守中”不是空泛的静,是把锐气藏在骨头里。

“前面就是照妖台了。”个戴狐皮帽的藏族老汉赶着牦牛经过,皮帽檐结着冰棱,说话时呼出的白气立刻冻成了霜,“那台子邪性得很,上个月来了伙穿黑袄的,在台子里刨了三天,出来时个个脸白得像纸,有个后生下山就疯了,嘴里只喊‘镜子里有龙’。”

灵均心里一动,摸出铜管亮给老汉看。老汉眯眼瞅了半天,突然从怀里掏出块冰裂纹的镜片,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锈:“你说的是‘昆仑镜’?这是从那伙人鞍袋里掉的,我家娃拿它照雪,竟照出些黑丝,在雪里钻来钻去,像极了冰下的蛇。”

镜片入手像块冰,灵均刚凑近,就觉寒气顺着毛孔往里钻。透过镜片望出去,雪地里果然爬着无数黑影,细如发丝,贴着冰面往崖底游,所过之处,积雪都变成了灰黑色。

“是‘蚀脉煞’。”沈青梧的罗盘突然“咔”地裂了道缝,指针断成两截,断口处凝着层黑雾,“它们在啃活脉的根!再等下去,整座山的冰都会变成黑的!”

往照妖台的路是段冰坡,陡得像立起来的镜子,脚下的冰壳脆得很,稍重些就“咔嚓”裂响。冰崖上挂着的冰棱倒悬着,最长的有丈余,晶莹剔透,里面冻着些小东西——是鸟雀,是野兔,甚至还有只半大的狐狸,都保持着奔逃的姿态,眼珠瞪得溜圆,连瞳孔里映的云影都看得清,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温度,连惊慌都冻成了永恒。

“是‘瞬冻煞’。”老汉的声音发紧,往灵均手里塞了把酥油,“抹在鞋上,能防滑。我阿爸当年就是被这煞缠上,在冰崖上化成了冰雕,现在还立在那边呢——你看,就是举着胳膊的那个。”

灵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个冰雕嵌在崖壁里,身形像个汉子,右手举着,像是要抓什么东西。他心里猛地一揪,想起陈九斤在冰玉洞里的样子,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却让人觉得下一秒就会睁眼。

照妖台是块天然的冰台,阔约十丈,台面平得像刀削过,中间陷着个窟窿,黑幽幽的,寒气从里面往外冒,在洞口凝成白雾,飘到台边就冻成了霜花,层层叠叠,像朵巨大的冰莲。

“镜子没了。”灵均用铜管往冰上戳,龙鳞纹路亮起时,冰面“咔”地裂了道缝,露出底下的刻字,是用朱砂混着铜屑刻的——“龙身第西段,藏于镜魂,非至阳者不得见”。

“镜魂?”沈青梧捡起块冰碴,对着光看,冰里竟裹着点青铜色的光,“难道镜子碎了,魂还凝在冰里?”

话音未落,冰窟窿里突然翻出股黑雾,比苗疆的浊煞更冷冽,带着股铁锈混着陈冰的腥气。黑雾在台面上打了个旋,慢慢聚形,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眉眼竟和陈九斤一般无二,只是脸色白得像纸,嘴角噙着笑,朝灵均招手:“小老虎,过来,师哥找到龙身了。”

十二岁的小虎或许会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但二十一岁的灵均只是攥紧了三清铃。他看见那“师哥”的袖口沾着冰碴,而陈九斤的袖口,永远绣着朵小小的龙虎山茶花;他看见那“师哥”的鞋尖磨平了,而师哥的鞋,总是在 heel 处钉着块铜片,说是防湿。

“你不是他。”灵均的声音很稳,像踩在冰缝里的罡步,“师哥说过,活脉气是暖的,再冷的地方,护脉人的血都是热的。”

黑雾里的“陈九斤”突然变了脸,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牙,猛地扑了过来。灵均侧身躲开,三清铃摇出的脆响撞上黑雾,竟被冻成了冰珠,“噼里啪啦”砸在冰台上,碎成更小的碴子。

“这煞不怕铃声!”沈青梧往黑雾里撒糯米,米粒刚靠近就结了冰,“是至阴所聚,得用至阳的东西烧!”

灵均摸出虎符,符上的虎纹被体温焐得发烫。他想起在徽州祠堂,血画八卦时心头那点透亮;想起在苗疆接龙桥,阴阳鱼转动时的平衡。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虎符上,血珠落在符面,竟顺着虎纹渗了进去,发出淡红色的光。

“踏罡步,引阳火!”他踩着冰台踏起罡步,每一步落下,冰面都震出圈涟漪,涟漪里渗出些淡红的水——是活脉的气!这些气遇到虎符的红光,立刻燃成了小火苗,在冰上跳着,像无数只小灯笼。

“就是这个!”老汉突然跪倒在地,对着火苗拜了拜,“是活脉的阳气!昆仑的冰底下,藏着团火,能烧尽一切邪祟!”

灵均将虎符按在冰窟窿边缘,又把铜管嵌进刚才裂开的冰缝里。龙鳞纹路与虎符的虎纹严丝合缝地对上,瞬间爆发出金红色的光,像道火柱,“轰”地扎进冰窟窿。

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叫,被火光烧得滋滋作响,里面的幻象像碎玻璃似的裂开,露出块巴掌大的青铜镜背,上面的龙身第西段纹路,正顺着火光往上爬,与铜管严丝合缝地接上。

“抓住它!”沈青梧伸手去够,脚下的冰面突然塌陷,她半个身子坠了下去,灵均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腕。

冰崖上的冰棱开始往下砸,大的有磨盘那么大,砸在台面上碎成齑粉,溅起的冰碴子像刀子。灵均一只手拽着沈青梧,一只手探向镜背,指尖刚触到青铜,就觉一股寒气顺着胳膊往天灵盖冲——

眼前突然闪过些画面:冰玉洞里,陈九斤的玉茧在发光,纹路像活了似的游走;个断脉人举着块碎镜,镜光照在玉茧上,茧上竟渗出些血丝;师哥的睫毛颤了颤,眉心的“艮”卦印亮了亮,像颗要破土的种子……

“灵均!”沈青梧的喊声带着哭腔,“冰台要塌了!放手啊!”

灵均猛地回神,攥紧镜背往铜管上一按,“咔”的一声嵌合。他借着这股力道,将沈青梧拽了上来,两人连滚带爬地扑离冰台,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照妖台塌进了冰窟窿,冰屑混着雪沫子溅起三丈高。

躺在雪地里喘气时,灵均才发现手心被青铜烫出了个浅印,像片小小的龙鳞。铜管上的龙身又长了一截,寒气从青铜里渗出来,却被掌心里的暖意慢慢焐热,像揣着条刚醒的小龙。

“刚才……你看见啥了?”沈青梧的脸被冰碴划了道血痕,血珠刚冒出来就冻成了红珠子。

灵均望着冰崖塌陷处腾起的白雾,轻声道:“看见师哥了。他好像……快醒了。”

老汉递过来碗酥油茶,陶碗边结着层薄冰,茶里飘着层黄油,喝一口,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熨帖得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昆仑的镜子,照的不是妖,是心。”老汉指着远处的雪山,“你心里念着谁,镜里就会映出谁;你想护着啥,气就会顺着你的念想走。”

灵均摸了摸怀里的虎符,符上的血痕己干成暗红,像朵开在冰里的花。他想起十二岁那年,陈九斤把冻僵的他揣进怀里,哈着白气搓他的手:“小老虎,别怕,师哥的怀里暖和。”现在,他怀里的铜管也暖烘烘的,像在说:“灵均,往前走,我在。”

雪又开始下了,是鹅毛大雪,慢悠悠地飘着,落在身上就化了。灵均望着东北方,那里是红山的方向,沈青梧说,红山的玉龙在等他们,龙身的第五段,就藏在玉龙的眼睛里。

“走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雪沫子从道袍上簌簌落下,像抖落了层星光。

腰间的引蛊铃和三清铃又响了起来,在风雪里撞出清越的声,像在给赶路的人打拍子。

灵均踩着雪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稳,他知道,脚下的冰里藏着活脉的火,怀里的龙身藏着师哥的气,而他的步子,藏着护脉人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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