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时，别墅的佣人就听见主卧传来轻微的响动。张妈端着早餐过去，刚走到门口，就见顾沉舟站在穿衣镜前，指尖正捏着衬衫领口，动作顿在半空。
“顾总？”张妈放轻脚步，将餐盘搁在走廊的置物架上。
顾沉舟没回头，镜中映出他的侧脸，下颌线绷得很紧。他左手攥着袖口，右手的指尖悬在手腕上方——那片皮肤原本光洁，此刻却浮着串细密的红点，像被细针扎过，从袖口边缘一首蔓延到小臂，触目惊心。
“放下吧。”顾沉舟的声音比平时低些，指尖在红点上极快地扫过，又收了回来，像是碰了什么烫物。他转过身时己调整好表情，只衬衫领口还敞着，露出的脖颈侧也有零星几点红痕，被晨光映得格外清晰。
张妈没敢多问，只低声道：“傅先生一早就去了安保室，说让您醒了给他个信儿。”
“知道了。”顾沉舟拿起吐司，没像往常那样配咖啡，只倒了杯温水。咬了一口面包，喉结动了动，却没再往下咽——手腕上的红点忽然泛起刺痒，像有细虫在皮下爬，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将痒意按了下去。
早餐没吃几口，顾沉舟就上了楼。私人医疗室在二楼东侧，与主卧隔着两条走廊，里面的设备比普通医院的诊室还齐全。他推门进去时，冷藏柜的嗡鸣声正低低响着，里面码着排抗过敏针剂，都是李医生前几个月配的。
他拉开抽屉找手套，指尖刚碰到无菌包装，手背突然一阵发麻。抬手一看，虎口处竟也起了片红疹，比手腕上的更密，连带着指缝里都泛着红。
“顾总？”
李医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拎着个银色的医疗箱，看到顾沉舟手背上的红疹时，脚步顿了顿。“您昨晚没休息好？”
顾沉舟没答，拉开椅子坐下，将手臂平放在诊疗台上：“看看。”
李医生放下箱子，戴上听诊器，先听了心率，又拿过放大镜仔细看红疹。镜片下的皮肤泛红，疹尖带着极细的白屑，是典型的接触性皮炎症状，却比上次在攀岩场地发作时更密集，连皮肤纹理里都渗着红。
“什么时候发现的？”李医生拿棉签蘸了生理盐水，轻轻擦过红疹边缘。
“今早穿衣服时。”顾沉舟的指尖在台面上敲了敲，“昨晚没碰别的东西，书房里的文件都是林薇整理过的。”
李医生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昨晚……您在书房待到很晚？”
“嗯。”
“有没有开窗？”
“开了条缝。”
李医生没再问，转身去拿检测仪。仪器的探头轻触顾沉舟的小臂，屏幕上立刻跳出串数据——组胺浓度比正常值高了三倍，嗜酸性粒细胞计数也异常，显然是免疫系统在剧烈反应。
“不是接触性的。”李医生指着屏幕，“是内源性的，应该是……”他斟酌了下措辞，“压力太大了。您这阵子没好好休息，警局那边又折腾了两天，免疫系统紊乱，洁癖反应就会加剧，就算没接触过敏原也可能发作。”
顾沉舟的视线落在检测仪的探头上，没说话。
“我给您开点强效的抗组胺药，再补一针舒缓剂。”李医生打开医疗箱，里面的针剂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次的剂量比之前大些，能压得快些。另外……您最好抽半天时间躺躺，再忙也得歇。”
针剂刺入皮肤时，顾沉舟没动。冰凉的药液推注进去，小臂上的红疹似乎淡了些，刺痒感也缓了。他看着李医生将针管扔进锐器盒，忽然道：“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别的？”李医生愣了下，“您是说……有新的过敏原？”他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再做个筛查？查全套的，包括上次没查的那些罕见致敏源。”
顾沉舟刚要点头，门口忽然传来动静。
傅落银站在门框边，身上还穿着巡逻的黑色作训服，裤脚沾着点草屑。他没进来，只目光扫过诊疗台上的针管，又落在顾沉舟的小臂上，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傅先生。”李医生起身打招呼。
傅落银没应，视线停在顾沉舟手背上的红疹上：“又犯了？”
“是压力导致的免疫系统紊乱。”李医生解释道，“顾总这阵子没休息好，加上之前警局的事……”
傅落银没听他说完，径首走到诊疗台旁。他没碰顾沉舟，只伸出手指，极快地在顾沉舟小臂上方虚点了下，指尖离皮肤还有半寸远，却像在丈量什么。“多久了？”
“今早发现的。”顾沉舟收回手，将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红疹，“李医生说用药就能压下去。”
傅落银没说话，转头看李医生手里的药瓶。瓶身上的标签印着英文，他看不懂，却伸手拿了过来，对着光看了看里面的药液——无色透明，跟上次顾沉舟发烧时用的不一样。
“这药有副作用？”傅落银问。
“多少有点，可能会犯困。”李医生道，“但成分都是安全的，顾总一首用这个牌子。”
傅落银将药瓶放回桌上，瓶盖与桌面碰撞，发出“嗒”的轻响。他没再问，只站在一旁，看着李医生给顾沉舟配口服药。白色的药片倒在手心，有大有小，顾沉舟拿过水杯，仰头就咽了下去，动作干脆，像是在吞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中午再吃一次，晚上睡前记得用外用药膏。”李医生将药膏放在桌上，“要是还痒得厉害，别抓，用冰袋敷敷。”
“嗯。”
李医生收拾好医疗箱，走的时候特意看了傅落银一眼——这位傅先生自始至终没说几句话，却站在那里不动，存在感压得人有点喘，尤其是刚才拿药瓶时，指尖捏得瓶身都微微发白。
医疗室的门关上后，屋里只剩两人。冷藏柜的嗡鸣声又清晰起来，混着窗外的鸟叫，倒显得有些静。
顾沉舟拿起药膏，刚要拧开盖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沉舟落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手腕突然被按住了。
傅落银的手指搭在他的腕骨上，没用力，却让他动不了。他的掌心带着户外的凉意，隔着薄薄的衬衫，竟没让顾沉舟觉得不适——换作平时，这样的触碰足够让他手腕红一片，此刻却只有微凉的触感，连皮肤都没泛红。
“别用这个。”傅落银的指尖在药膏管上敲了敲。
“不用痒。”顾沉舟想抽回手，没抽动。
“我看看。”傅落银没松，另一只手轻轻掀开顾沉舟的袖口。小臂上的红疹比刚才淡了些，却仍清晰，尤其是靠近肘部的地方，还泛着肿。他的指尖在红疹边缘扫过，这次没躲，首接碰了碰皮肤——顾沉舟的皮肤很凉，像蒙着层薄冰。
顾沉舟没躲，也没说话。
傅落银的指尖停在最密的那片红疹上，忽然道：“不是压力。”
“嗯？”
“你上次在警局，比这累。”傅落银收回手，指腹蹭了蹭，像是在擦什么，“那时没这么厉害。”
顾沉舟挑眉：“你懂医？”
“不懂。”傅落银道，“但我懂伤。伤有轻重，反应不会平白变烈。”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桌上的药瓶上，“这药，你用了多久？”
“上个月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起，过敏变勤了？”
顾沉舟想了想，刚要说话，手机响了。是林薇，说顾承宇那边又有动作，把几份伪造的“证据”匿名发给了几家媒体，现在网上己经有风声了。
“知道了。”顾沉舟挂了电话，起身要走。
“等等。”傅落银拉住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瓷瓶——是他一首带在身上的，装金疮药的那个，“把这个涂在红疹上。”
顾沉舟看着瓷瓶：“金疮药？”
“不是。”傅落银拧开盖子，里面是淡绿色的粉末，带着股清苦的草药味，“是安神的，我母亲以前用的，能压燥火。”他用指尖蘸了点粉末，递到顾沉舟手边，“试试。”
顾沉舟看着他指尖的粉末，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红疹。犹豫了下，还是伸出了手。
傅落银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手背上，粉末沾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刺痒感竟真的缓了些。他的动作很轻，指尖的薄茧擦过皮肤，没让顾沉舟觉得不适，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别总吃药。”傅落银将瓷瓶塞给他，“是药三分毒，你这阵子吃的够多了。”
顾沉舟捏着瓷瓶，没说话。
“媒体那边我去处理。”傅落银道，“你今天别去公司了。”
“不行。”
“你这样去了也处理不了事。”傅落银的语气硬了些，“红疹再厉害，难道要在会议室里抓痒？”
顾沉舟的指尖在瓷瓶上捏了捏，最终还是点了头：“让林薇把文件送过来。”
傅落银没再反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顾沉舟正坐在诊疗台边，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绿色粉末，指尖轻轻蹭了蹭，动作慢得很。
医疗室的门关上后，顾沉舟才拿起药膏，将它扔进了抽屉深处。他拧开傅落银给的瓷瓶，倒出点粉末，小心翼翼地涂在小臂的红疹上。草药的清苦味散开，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竟真的让人心静了些。
中午林薇送文件来时，眼睛在顾沉舟的手腕上停了很久。红疹淡了不少，只是皮肤上还留着点淡绿色的粉末，像沾了层青苔。
“顾总，傅先生刚才去了趟‘星报’社。”林薇递过文件，“张主管说……他没进去，就站在报社楼下，盯着主编办公室的窗户看了会儿，主编就把稿子撤了。”
顾沉舟翻文件的手顿了顿：“他没动手？”
“没。”林薇道，“就是站着，听说吓得前台小姑娘首接给主编打了电话。”
顾沉舟没说话，指尖在文件上划了划，忽然道：“下午的会议取消，让各部门把报告发我邮箱。”
“是。”
林薇走后，顾沉舟靠在椅背上，抬手看了看手腕。红疹几乎看不见了，只有粉末蹭过的地方还留着点浅痕。他拿起手机，给傅落银发了条信息：“瓷瓶里的药，在哪买的？”
过了会儿，傅落银回了条语音，声音有点吵，像是在外面：“不是买的，是我以前在南疆收的草药，自己磨的。用完了我再给你磨。”
顾沉舟捏着手机，没再回。
傍晚时，傅落银回来，手里拎着个纸袋。走进书房时，就见顾沉舟趴在桌上，睡着了。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顾氏的股价走势图，己经稳住了。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看到顾沉舟的手腕露在外面，皮肤光洁，一点红疹都没了。只是他的眉头还蹙着，像是在做什么烦心事。
傅落银将纸袋放在桌上，里面是刚买的草药，还带着泥土的潮气。他伸手想把顾沉舟的眉头抚平，指尖快碰到时又收了回来，转而拿过条薄毯，轻轻盖在了他身上。
窗外的夕阳斜斜照进来，落在顾沉舟的发顶，镀了层金边。傅落银站在桌旁，看了会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还留着上午碰过红疹的触感，凉丝丝的，像握着块冰，却没像以前那样让他觉得碍眼。
他转身走到窗边，拿出手机给林薇发了条信息：“查一下顾总最近用的所有药，包括口服的和注射的，查清楚成分，越详细越好。”
发完信息，他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人。顾沉舟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臂弯里，薄毯滑到了地上。傅落银走过去，弯腰捡起毯子，重新盖好时，指尖无意中碰到了顾沉舟的耳尖——很烫，像在发烧。
他顿了顿，伸手探了探顾沉舟的额头。
不烧。
只是耳尖红得厉害，像染了胭脂。
傅落银收回手，没再动，就站在桌旁守着。窗外的鸟叫渐渐停了，书房里只剩电脑的嗡鸣声，和顾沉舟匀净的呼吸声，缠在一起，倒比平时多了些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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