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夜总是静得发沉。后半夜的月光斜斜爬过西墙，透过雕花窗棂，在走廊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像谁撒了把碎银。安保系统的红外感应灯在墙角泛着淡绿的光，每隔十分钟扫过一次庭院，光束掠过灌木丛时，惊起两只蜷在叶下的夜蛾。
三楼西侧的客房里，傅落银还没睡。
他靠在床头，手里捏着那枚古朴的玉佩。玉质在月光下泛着温凉的光，上面的纹路被指尖反复，边缘都磨得光滑了。窗缝里漏进些夜风，带着楼下桂树的香气，混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气息，在屋里漫开。
地板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吱呀”。
不是木质家具热胀冷缩的响动，更像有人穿着软底鞋，踩在了楼梯转角那块松动的地板上。傅落银捏着玉佩的手指顿了顿，指尖抵住玉佩中央的凹陷处——那是他母亲生前常摸的地方，此刻竟隐隐有些发烫。
他没动，只垂下眼睫，耳尖却微微动了动。
三个人。呼吸匀长，步频稳定，落脚时刻意放轻脚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样子。脚步声从东侧楼梯上来，避开了走廊中间的压力感应砖，贴着墙根走，精准地踩在每块地砖的接缝处——那里是监控摄像头的盲区。
傅落银缓缓放下玉佩，指尖在床沿一撑，无声无息地滑下床。他没开灯，借着月光摸到桌角，抄起那根顾沉舟前几天给他削的梨木短棍——顾沉舟说这东西“趁手，不伤筋骨”，此刻握在手里，长度正好抵到掌心。
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了隔壁客房门口。那间房空着，平时用来放傅落银的备用衣物。有人用工具轻敲了两下门板，三短一长，是暗号。紧接着是金属摩擦的轻响，大概是在撬锁，但动作极慢，显然怕触发门锁里的警报器。
傅落银贴着门板站定，耳朵贴在冰凉的木头上。能听见门外人的呼吸声，带着点薄荷味的牙膏气，混着夜露的湿意。还有布料摩擦的声音，是战术背心蹭过墙壁的响动。
“目标房间确认，未发现热源。” 有人用极低的气音说话，带着点俄语口音，“A组守楼梯，B组跟我进。”
话音刚落，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傅落银往后退了半步，侧身躲在门后，短棍斜握在手腕上，棍尖贴着裤缝。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先伸进来，握着个巴掌大的仪器，屏幕上绿光闪烁，大概是热成像仪。那只手在门内扫了一圈，顿了顿，又缩了回去。
“安全。”
门被彻底推开，两个人影猫着腰进来，都戴着夜视仪，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眼睛。前面的人端着把消音手枪，枪口朝下，另一只手按着腰间的匕首。后面的人背着个黑色背包，手里拿着个微型摄像头，正往天花板的角落放。
傅落银等第二个人的脚完全踏进门槛时，动了。
他没首接扑上去，而是屈起手指，在门框上敲了两下。声音不大，却正好盖过他移动的声响。前面的人下意识转头看门框，就在这半秒的空当，傅落银的身影己经贴到了后面那人的身后。
左手扣住对方拿摄像头的手腕，拇指狠狠按在他的腕骨上。那人闷哼一声，摄像头“啪”地掉在地毯上，没发出多大声响。傅落银没给他喊出声的机会，右手的短棍横过来，照着他的后颈就敲了下去——力道拿捏得正好，既不会伤筋动骨，又能让他瞬间失力。
那人的身体软下去时，傅落银顺势往旁边一躲，正好避开前面那人回头射来的子弹。消音手枪的“噗”声很轻，子弹打在墙上，嵌进壁纸里，只留下个浅黑的印子。
前面的人显然没料到房里有人，而且动作这么快。他立刻调转枪口，想再扣扳机，手腕却被傅落银伸过来的短棍缠住了。梨木棍子贴着他的手腕绕了一圈，傅落银手腕一拧，棍子两端交叉卡住他的关节。
“唔！” 那人吃痛，手枪脱手。傅落银抬脚，鞋跟精准地踩在他的手背骨上，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对方的手指瞬间蜷了起来。
整个过程没超过十秒。
傅落银没停，踩着手背的脚往前一送，膝盖顶住那人的小腹。对方弯腰的瞬间，他伸手扯掉了他脸上的黑布和夜视仪——是张陌生的脸，高鼻梁，蓝眼睛，额角有块新鲜的疤。
“楼下还有一个。” 傅落银的声音压得很低，棍尖抵住他的喉结，“叫他上来。”
那人咬着牙，没说话，只是眼神往门口瞟了瞟。傅落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门口的阴影里站着个人影，手里握着把消音弩，箭头正对着他的后心。
看来是刚才守楼梯的那个。
傅落银没回头，踩着地上那人手背的脚又用了点力。地上的人疼得倒抽冷气，喉结滚动着，终于憋出句俄语：“别动手！我叫他……”
他朝着门口喊了句什么，门口的人影顿了顿，弩箭却没放下，依旧指着傅落银。
傅落银冷笑一声，突然抬手抓住地上那人的衣领，把他往自己身前一拉。几乎是同时，门口的弩箭“嗖”地射了过来，擦着那人的耳朵钉在墙上，箭尾还在颤。
“蠢货！” 地上的人骂了句，声音发颤。
门口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会误伤同伴，动作顿了半秒。就这半秒的空当，傅落银己经拽着手里的人往旁边扑过去，同时将手里的短棍朝着门口掷了过去。
短棍带着风声，正好打在门口那人的手腕上。弩掉在地上，他刚要去捡，傅落银己经扑到了他面前。两人近身的瞬间，傅落银屈肘撞在他的肋骨上，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对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傅落银没给他反应的机会，伸手扣住他的后颈，往旁边的墙角一按。“砰”的一声，那人的额头撞在墙面上，软软地滑了下去，晕了过去。
前后不过半分钟，三个入侵者都倒在了地上。
傅落银站在原地，喘了口气。月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他的袖口上——刚才搏斗时蹭到了地上那人的血，是从被踩断的手背上流出来的，暗红色的一小片，沾在黑色的布料上，不太显眼。
他没管地上的人，先走到门口，反锁了房门，又把走廊里的监控摄像头转了个方向，对着天花板。做完这些，才转身蹲下身，开始搜查。
第一个被敲晕的人背包里没什么特别的，只有几个备用弹匣、一把多功能军刀，还有个装着镇静剂的针管。傅落银把这些都倒在地上，手指在背包夹层里摸了摸，摸出个硬纸壳，打开一看，是张照片。
照片是打印的，有点模糊，拍的是傅落银胸口的玉佩——大概是上次在营地淋浴间外被拍的，角度刁钻，只拍到玉佩的一角，还有他露在浴巾外的锁骨。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目标物，确认位置。”
傅落银捏着照片的手指紧了紧，纸角被捏得发皱。
他又去搜那个被踩断手的人。这人身上没带多少东西，只有个加密通讯器别在腰上，屏幕是黑的，按了几下没反应。傅落银把通讯器揣进自己口袋，又去翻他的上衣口袋，摸出个烟盒大小的设备，上面有几个按钮，屏幕上闪着微弱的红光。
“定位器。” 地上的人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你逃不掉的。”
傅落银没理他，拿着定位器看了看，随手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红光灭了，屏幕裂成了蛛网。
“谁派你们来的？” 傅落银踢了踢他的腿。
那人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傅落银也没逼问，转身去看第三个晕过去的人。这人腰间挂着个防水袋，打开一看，里面是本护照和几张银行卡，护照上的名字是假的，照片倒是和本人对得上。最底下压着个微型U盘，银色的，只有指甲盖大小。
傅落银把U盘收好，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的月光更亮了些，能看到庭院里的安保巡逻车正沿着围墙慢慢开，车顶的灯没开，只有车轮碾过草地的沙沙声。
他拿出刚才搜来的加密通讯器，按了下侧面的按钮。屏幕亮了，显示需要密码。傅落银试了几个简单的组合，都不对。他没再试，把通讯器放在窗台上，又拿起那张玉佩的照片。
照片的边缘有点卷，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沉舟落银》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像是被人反复过。傅落银想起顾沉舟前几天在医疗室里说的话，想起他手背上的红疹，指尖在照片上的玉佩纹路处划了划——和他怀里的玉佩正好对上。
“顾沉舟……” 他低声念了句，又立刻闭了嘴。
地上的人突然笑了，笑声嘶哑：“你以为是他？别傻了……他要是想动你，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傅落银转头看他：“你们要找的是玉佩。”
“是又怎么样？” 那人抬了抬下巴，“那东西不属于你。”
傅落银没接话，走到门口，拿起内线电话，按了个号码。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张主管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傅先生？”
“带两个人上来，三楼西侧客房。” 傅落银的声音很沉，“别惊动其他人，尤其是顾总。”
“是。” 张主管的声音立刻清醒了，“我们马上到。”
挂了电话，傅落银把地上的三个人拖到房间角落，用他们自己的皮带捆在了一起。动作利落，没拖泥带水，只是在捆那个断了手的人时，对方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没再哼一声。
很快，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三短一长，是安保的暗号。傅落银打开门，张主管带着两个穿着黑色作训服的安保队员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束缚带和黑布。
“傅先生。” 张主管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人，脸色沉了沉，“这些是……”
“处理干净。” 傅落银侧身让他们进来，“分开审，问出雇主是谁。” 他顿了顿，补充道，“活的。”
“是。” 张主管点头，示意队员动手。
两个队员动作很快，用黑布蒙住三人的头，架着他们往外走。那个断了手的人被架起来时，突然挣扎着喊了句：“‘黯星’不会放过你的！玉佩……”
话没说完就被队员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地上的狼藉——散落的弹匣、摔碎的摄像头、被碾坏的定位器。张主管正要让人来清理，傅落银却摆了摆手：“我自己来。”
“那……审出来的结果？”
“首接报给我。” 傅落银道，“别让顾总知道。”
张主管愣了愣，应了声“是”，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傅落银走到墙角，捡起那张玉佩的照片。月光落在照片上，把模糊的纹路照得清晰了些。他捏着照片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巡逻车把人送走，车尾灯在夜色里缩成两个小红点，很快消失在铁门后。
他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玉佩，放在照片旁边比对。照片上的纹路和实物分毫不差，显然拍照的人早就盯上了他，甚至可能跟踪了不止一天。
“黯星……” 傅落银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尖在玉佩上敲了敲。上次顾沉舟的人查玉佩时，好像提过这个组织。
他弯腰，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把弹匣和军刀扔进垃圾桶，捡起那个摔碎的摄像头，看了看里面的存储卡——己经摔坏了，读不出来。定位器被碾得彻底报废，只剩几块塑料壳。
收拾完，他拿了块抹布，蹲在地上擦地毯上的血迹。暗红色的血渍被清水一擦，淡了些，却还是留下了块浅印。傅落银擦了几遍，没擦干净，索性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拿出块备用的地毯铺了上去——是他前几天让佣人准备的，和房间里的这块一模一样。
做完这一切，天己经快亮了。东边的天空泛起层鱼肚白，把月光压得淡了些。傅落银走到床边坐下，摸出那个从入侵者身上搜来的U盘，插在自己的平板电脑上。
需要密码。
他试了试“黯星”的英文“Dark Star”，不对。又试了试玉佩的代号，之前顾沉舟提过“启明星碎片”，输了“M Star”，屏幕闪了闪，竟然解开了。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加密的。傅落银皱了皱眉，刚要退出，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傅落银？” 是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你醒着吗？”
傅落银迅速拔掉U盘，揣进怀里，起身开了门。
顾沉舟站在门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真丝睡袍，头发有点乱。他的目光扫过傅落银的袖口，又往房间里瞥了瞥：“刚才张主管说……出事了？”
“没什么。” 傅落银侧身让他进来，“几个不长眼的小偷，己经处理了。”
顾沉舟没信，走到房间中央，脚踢到了地毯边缘——新铺的这块和原来的颜色差了点，在晨光下看得很清楚。他没作声，只是目光落在墙角的垃圾桶上，里面露着半截军刀的刀柄。
“小偷？” 顾沉舟挑眉，“带军刀的小偷？”
傅落银没说话，走到窗边，背对着他。
顾沉舟走到床边坐下，指尖在床单上划了划——上面有块淡淡的褶皱，像是被人坐过。他没再追问，只是道：“李医生说你的药该换了，我让张妈热了早饭，下去吃点？”
“等会儿。” 傅落银道，“我还有点事。”
顾沉舟没动，视线落在他的后颈上——那里沾着点灰尘，大概是刚才搏斗时蹭的。他站起身，走到傅落银身后，伸手想拍掉，指尖快碰到时又停住了。
“你的袖口。” 顾沉舟的声音很轻，“脏了。”
傅落银低头看了看袖口的血迹，不在意地扯了扯：“没事。”
“换一件吧。” 顾沉舟转身往门口走，“我让佣人把干净的放在你门口了。”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没回头：“要是需要帮忙……”
“不用。” 傅落银打断他，“我自己能处理。”
顾沉舟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面的晨光。
傅落银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站了很久。他从怀里摸出那个U盘，指尖在平板的密码框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没输。
窗外的天彻底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地毯上，把新铺的那块和旧的衔接处照得清清楚楚。傅落银走到窗边，推开条缝，清晨的风涌进来，带着桂花香，吹散了房间里残留的血腥味。
他摸出手机，给张主管发了条信息：“查‘黯星’组织，越详细越好。”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楼下传来了张妈的声音，大概是在摆早饭。傅落银把手机揣好，拿起床上的干净衬衫，转身走进了浴室。
热水哗哗地流下来，冲掉了袖口的血迹，也冲掉了后颈的灰尘。傅落银站在花洒下，抬手摸了摸胸口——玉佩贴着皮肤，还带着点温意。他想起刚才顾沉舟站在门口的样子，想起他没拍下去的手，指尖在玉佩上轻轻按了按。
水流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在脚边汇成小水洼。浴室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把镜子蒙上了层白霜。傅落银关掉花洒，拿起毛巾擦了擦，走到镜子前，用指尖在镜子上划了划——露出的那块玻璃里，映出他的脸，眼神比平时沉了些。
他知道，这些“苍蝇”只是开始。玉佩的事，“黯星”的事，还有顾沉舟身上的红疹……像张网，慢慢缠了上来。
傅落银扯了扯嘴角，拿起搭在架子上的衬衫穿上。袖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遮住了手腕上刚才搏斗时留下的红痕。
走出浴室时，房间里的晨光己经很亮了。他拿起平板和U盘，塞进包里，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楼下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还有顾沉舟和张妈说话的声音，很淡，却清晰。
傅落银往下走了两级楼梯，又停住了。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最终还是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得先去看看张主管那边审得怎么样了。
楼下的餐厅里，顾沉舟端着碗粥，没动。他看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又瞥了眼楼梯口，指尖在碗沿上轻轻敲了敲。张妈端着咸菜过来，笑着问：“顾总，傅先生还没下来呢？要不要我上去叫他？”
“不用。” 顾沉舟收回目光，拿起勺子，“他大概……有事。”
勺子碰到碗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粥碗里，漾起细碎的光。顾沉舟喝了口粥，没什么味道。他想起刚才在傅落银房间里看到的垃圾桶，想起那半截军刀，指尖在桌子底下攥了攥。
有些事，大概是瞒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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