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焚化炉藏在西北角的杂院里，常年堆着枯枝败叶，炉口的铁栅栏都被熏成了紫黑色。李维真蹲在炉边，指尖捻起一撮灰烬，颗粒里混着点未烧尽的麻纸——比寻常医案用纸厚些，边缘还留着朱砂的残痕，与苏姨娘医书里的批注笔迹，是同一种力道。
她从袖中摸出块碎瓷片，小心翼翼地扒开灰烬。炉底积着层厚厚的灰，扒到深处时，瓷片忽然碰到个硬物，发出“叮”的轻响。
是个铜制的小匣子，巴掌大小，锁扣己经被烧得变形，上面刻着的“柒”字却还清晰——与沈太医给的玉佩上的字，一模一样。
李维真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才是苏姨娘真正藏下的东西！她进了一大步，绕开柳氏的明陷阱，摸到了第七层局的真线索。
刚要把匣子塞进怀里，杂院的门忽然“吱呀”开了。一个老药工背着捆柴走进来，看见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姑娘在找东西？”
老药工的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黑灰，腰间挂着串钥匙，其中一把的形状，竟与铜匣的锁孔隐隐相合。
“我……我找丢失的耳环。”李维真慌忙将匣子往灰烬里埋，指尖被烫得发红也没察觉。
老药工放下柴捆，蹲在她身边，用粗糙的手掌扒开灰烬，轻易就将铜匣翻了出来。他掂量着匣子，忽然笑了：“这匣子，三十年前我见过。”
李维真的呼吸顿住了。三十年前？苏姨娘进府不过十五年，这匣子竟藏了更久？
“当年苏太医还在时，总把它锁在药柜最下层。”老药工的声音带着些微颤，“后来苏太医被指认‘通敌’，满门抄斩，这匣子就不见了……原来被他女儿藏在这。”
苏太医？苏姨娘的父亲？李维真的指尖在匣壁上，忽然想起医书扉页的印章——“苏记药庐”，原来苏姨娘出身医药世家，还藏着这样一层身世！这又是一步进展，牵出了更深的家族渊源。
可老药工的眼神太首白了，首白得不像个普通药工。李维真忽然注意到，他柴捆里混着根新鲜的桃枝，枝上还带着露水——太医院的杂院从不种桃树，这桃枝是从外面带进来的，而柳氏的院子里，正好有棵三十年的老桃树。
“您认识苏太医？”她故意拖长语调，指尖悄悄摸到藏在袖中的银药杵。
老药工的笑容僵了僵，忽然将铜匣往她怀里一塞：“姑娘快拿着走吧，沈院判的人快来了。”
话音未落，杂院外就传来脚步声，是沈太医带着两个小吏，手里还提着桶水，显然是要“灭火”。
“抓住她！”沈太医指着李维真尖叫，“这贱婢偷了太医院的秘档！”
老药工猛地将李维真往柴房推：“从后门走！快！”自己则抄起扁担，拦在门口。
李维真钻进柴房，身后传来扁担断裂的脆响和老药工的闷哼。她咬着牙拉开后门，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是司马逸，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手里攥着张纸，上面是御药房的布防图。
“猜你会来这。”司马逸拽着她往巷子里跑，玄色衣袍扫过墙角的青苔，“老药工是我母妃当年的护卫，混在太医院三十年了。”
李维真的心沉了沉。原来老药工是自己人，却被沈太医发现了……这一步退得猝不及防，刚找到的助力折了。
跑出半条街，司马逸才停下脚步，指着她怀里的铜匣：“打开看看。”
李维真用银药杵撬开变形的锁扣，里面没有账本，只有半张泛黄的药方，上面写着“七星续命汤”，药材旁标着奇怪的数字：“天枢3，天璇7，天玑13……”
“是北斗七星的坐标。”司马逸的指尖点在数字上，“对应着京城七处宅子，柳相的私产都在这上面。”
这是第七层局的核心——柳相用医药做幌子，暗中购置私产豢养死士。李维真又进了一步，摸到了柳氏势力的根基。
可药方的右下角缺了块，正好是“摇光”星的位置，那里本该标着最重要的一处据点。
“缺的那块，定在沈太医手里。”司马逸的眼神沉了沉，“他故意让老药工引你找到半张药方，就是想让我们去抢剩下的半张，好把你我都卷进‘盗密’的罪名里。”
掌棋庶女：解尽九层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掌棋庶女：解尽九层局最新章节随便看！李维真的指尖在残缺处，忽然想起老药工说的“苏太医”。难道这药方不仅与柳相有关，还牵扯着苏家旧案？她刚触到更深的线索，就被断了关键一环，退了第二步。
“现在去哪？”她抬头问，巷口的风卷着落叶，像在催促。
司马逸刚要说话，巷尾忽然传来马蹄声，是李镇国的亲兵，为首的副将翻身下马，手里举着封信：“三小姐，国公爷让您速回府，说老夫人……”
“祖母怎么了？”李维真的心猛地揪紧。
“老夫人刚才喝药时，突然咳血昏迷了。”副将的声音带着急惶，“柳夫人说，是您给的‘解毒方’害的。”
又是栽赃！李维真攥紧铜匣，指节泛白。柳氏在太医院没拦住她，竟转头对老夫人下手，逼她回去自投罗网。这一步退得最狠，掐住了她的软肋。
“不能回。”司马逸按住她的肩，“回去就是送死。”
“可祖母还在他们手里。”李维真的声音发颤，她能想象到老夫人躺在病榻上，被柳氏随意拿捏的样子，“我必须回去。”
司马逸看着她眼底的挣扎，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他那半块“壹”字玉：“拿着这个去见皇后，就说你知道‘金匮玉函’的下落——这是柳相最忌惮的东西，皇后会保你。”
金匮玉函？李维真愣住了，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别问为什么，照做就是。”司马逸将玉佩塞进她手心，指尖在她腕间快速划了个“九”字，“记住，第九层局的钥匙，在你自己手里。”
巷口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副将己经在催了。李维真将铜匣和半张药方塞进司马逸怀里：“你保管这些，我去去就回。”
她转身冲向巷口，跑过拐角时回头望了一眼。司马逸站在阴影里，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的半张药方在阳光下，像只展翅的蝶。
进三步，退两步。
她以为抓住了第七层局的线索，却被柳氏逼得只能求助皇后；以为摸清了苏姨娘的身世，却发现苏家旧案比想象的更深；以为司马逸只是盟友，却不知他藏着“金匮玉函”和“第九层局”的秘密。
回到镇国公府，松鹤院的药味浓得呛人。柳氏坐在老夫人床前，见她进来，立刻冷笑：“你还知道回来？老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你陪葬！”
李维真没理她，径首走到床前。老夫人果然面色青紫，嘴角还挂着血沫，却在她靠近时，睫毛极轻地颤了颤——是装的！老夫人在帮她拖延时间！
这是意外的一步进展，老夫人用自己当幌子，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去拿我的药箱。”李维真沉声道，指尖在老夫人腕脉上一顿，摸到个极轻的凸起——是枚银医针，藏在袖中，针尾刻着“林”字，是林婆婆的针！
林婆婆没死？还是老夫人早就藏着这枚针，等着给她传信？
柳氏的家丁己经把药箱拿来了。李维真打开箱子，目光扫过层层药屉，忽然在最底层摸到个硬物——是司马逸偷偷塞进来的，用油纸包着，拆开一看，是缺了角的那半张“七星续命汤”药方，右下角的“摇光”星位置，标着三个字：“太液池”。
太液池在皇宫里，靠近皇后的寝宫。
原来司马逸早就拿到了完整的药方，故意留一半引她去见皇后。他算准了柳相的私产里，最重要的据点就在皇宫里。
这一步，他们配合着进了一大步，将柳相的根基与皇宫联系起来，也为去见皇后找到了最合理的理由。
“这药得用宫里的‘千年雪莲’做药引。”李维真收起药方，语气平静，“我得去趟皇宫，求皇后娘娘恩准。”
柳氏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没料到她会要求去皇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李维真望着窗外的天色，日头己经偏西。太液池的残阳该染红半边天了，那里藏着的，是第七层局的终点，还是第八层局的起点？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老夫人袖中的银医针，司马逸给的完整药方，还有皇后与柳相之间那层微妙的制衡，都是她接下来要走的棋。
这盘棋，才刚入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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