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出口藏在假山石缝里，司马逸刚推开石板，一支淬了毒的弩箭就擦着李维真的耳际飞过，钉在对面的桂树上，箭尾的红缨簌簌发抖。
“啧，柳氏的人倒是比蚊子机灵。”司马逸拽着她缩回石缝，指尖在她耳后擦了擦，沾起一点血珠，“破相了，本王的账可怎么算？”
李维真没理他的调侃，指尖摸着袖中油布包的棱角——林婆婆说这是苏姨娘画的井壁图，此刻隔着布料，能感觉到上面凹凸的线条，像某种机关的纹路。
“西跨院的老井，”她忽然道，“图上标了十三块松动的砖。”
司马逸挑眉：“十三？柳家走私的船，每艘正好十三舱。”
弩箭又射过来，这次钉在了石板上，箭簇的寒光透过石缝渗进来。李维真看了眼天色，月己西斜，再过一个时辰就该亮了，柳氏的人绝不会给他们等到天亮的机会。
“得回老井。”她压低声音，指尖在石缝里抠下块碎石，“账本不在柳氏手里。”
“哦？”
“林婆婆说柳氏挖了井壁，却没说找到账本。”李维真的指尖在碎石上划着井的形状，“苏姨娘是钦天监的女儿，她藏东西，绝不会用寻常法子。十三块砖，该是按星象排的——”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清亮：“北斗第七星的位置，砖后是空的！”
司马逸眼底瞬间闪过锐光，忽然吹了声口哨。石缝外传来几声闷哼，紧接着是兵器落地的轻响——夜影得手了。
“走。”他拽着她钻出石缝，玄色衣袍在月光下划出残影，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刀身沾着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像串急促的省略号。
西跨院的荒草没到膝盖，李维真踩着司马逸的脚印往前跑，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裙摆，冰凉地贴着小腿。老井就在院子中央，井栏上的裂痕里还卡着半片焦木，是昨夜夜影留下的记号。
“下去看看。”司马逸蹲在井边，用短刀撬开一块松动的砖，里面果然是空的，“记得数清楚，别摸错了。”
李维真抓着井绳往下滑，井壁的潮气混着铅砂的腥气扑面而来。她数到第七块砖时停住，指尖敲了敲砖面，发出空洞的回响。
油布包被井水浸得发沉，她借着从井口透下的月光展开，图上用朱砂标着的“北斗第七星”，正对着眼前这块砖。
指尖抠进砖缝，忽然摸到个冰凉的金属环。
“找到了。”她低声道，用力一拽。
砖块应声而落，后面露出个黑檀木匣子，锁扣是青铜制的，刻着与银簪上相同的“叁”字。
就在这时，井口忽然传来柳氏尖利的喊叫：“贱婢！把东西交出来！”
李维真猛地抬头，看见柳氏站在井边，手里举着盏灯笼，火光映着她扭曲的脸，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看来柳夫人比我们更清楚这匣子里有什么。”司马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一具家丁的尸体“咚”地砸在井壁上，挡住了落下的刀，“抓紧了！”
井绳猛地往上提，李维真攥着木匣子撞到井壁，手肘磕在凸起的砖上，疼得眼前发黑。匣子里的东西却在此时“咔哒”响了一声，像是有机关被撞开。
“抓住她！”柳氏的声音更近了。
司马逸将她拽出井口时，她看见夜影正被三个家丁围攻，左肩中了一刀，血浸透了玄色衣袍，却依旧死死护着井口。
“走！”司马逸拽着她往院墙跑，李维真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柳氏正疯了似的指挥家丁下井，灯笼的光掉进井里，照亮了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字——那是苏姨娘用指甲刻下的走私账目，每一笔都标着“柳相”的私印。
跑到墙边，司马逸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她怀里的木匣子：“刚才响了一声。”
李维真打开匣子，里面没有账本，只有个青铜罗盘，盘面上的指针不是指向南北，而是指向西南方——江南水师的方向。罗盘底座刻着圈小字，是串日期，最后一个日期正是三日后。
“三日后有船离港。”司马逸的指尖在日期上敲了敲，“柳相要亲自去江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破空声，柳氏竟亲自追了上来，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把罗盘给我！那是我柳家的东西！”
李维真忽然笑了，笑得柳氏心里发毛。她举起罗盘，对着月光晃了晃：“夫人知道这罗盘的机关吗？苏姨娘说，它不仅能指方向，还能——”
她猛地转动罗盘底座，“咔”的一声，底座弹出根细针，针尖的朱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还能验毒。”李维真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针尖忽然指向柳氏的发髻，“比如夫人簪头的铅砂，比如……您贴身戴着的那枚‘平安符’。”
柳氏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意识地捂住领口。那里藏着枚玉符，是柳相给她的，说是能避祸，此刻被针尖一指，玉符表面竟渗出层黑汗。
“这符里裹着的，是用活人血炼的蛊。”李维真的眼神冷得像冰，“十年前西跨院烧死的那家人，血都被用来炼这个了，对吗？”
这句话像道惊雷，炸得柳氏彻底崩溃。她尖叫着扑过来抢罗盘，却被司马逸一脚踹倒在地，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说，账本在哪？”司马逸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柳氏瘫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在我这……真的不在我这……被老虔婆换了……她用本假账骗了我十年……”
老夫人？
李维真的心猛地一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镇国带着家丁赶来了，手里举着支从井壁上撬下来的刻字砖：“柳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柳氏看着那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李修，你以为你干净吗？十年前那批军械，你也分了三成！”
李镇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李维真攥紧了手里的罗盘，指尖被青铜边缘硌得生疼。她以为找到木匣是进了一步，知道船期是进了一步，逼疯柳氏是进了一步。
可柳氏最后那句话，却让她退了三步——原来父亲也牵涉其中，原来苏姨娘的死，远比她想的更复杂。
夜风吹过西跨院，带来井里账本被烧毁的焦糊味。李维真望着手里的罗盘，忽然明白，苏姨娘留下的从不是账本，是一把能劈开所有伪装的刀。
而这把刀，现在握在她手里。
三日后的江南，注定不会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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