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惠贞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
芽子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阿兰离去的方向。
她的失落几乎写在了脸上。
“走吧，我们去后台看看她。”
芽子拉起林青阳的手，率先朝着后台走去。
后台的走廊狭窄而拥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更浓烈的药油和汗臭味。
墙壁上贴满了各种比赛的海报，大多己经褪色卷边。
他们穿过几个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房间，终于找到了阿兰的休息室。
门虚掩着。
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哭泣或者痛苦呻吟的声音。
芽子有些担心，轻轻推开了门。
“阿兰，你还好吗？”
房间里的景象，让西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阿兰正背对着门口，坐在一条长凳上。
她身上还穿着比赛的服装，背后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几处淤青格外醒目。
但她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沮丧。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支票，正低着头，无比陶醉地在支票上亲吻着。
那“啵”的一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青阳的视力很好，他清楚地看到了支票上的数字。
壹佰万。
芽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不是傻子，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阿兰，你……”
她的声音在发抖。
“你打假赛？”
阿兰听到声音，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一百万的支票吹了吹，然后仔细地折好，放进自己的储物柜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几人，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平静。
“是啊。”
“我打了。”
“怎么了？”
这三个字，像三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芽子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
芽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阿兰。
“我们那么支持你！我们以为你在为梦想拼搏！结果你呢？”
“你就是在演戏！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耍！”
乐惠贞和笑笑也面露鄙夷，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阿兰，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阿兰冷笑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到芽子面前，个子不高，气场却很强。
“失望？”
“芽子，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
她指了指芽子，又指了指乐惠贞和笑笑。
“你们三个，生下来就是大小姐。衣服穿名牌，包包是限量款，男朋友非富即贵。”
“你们懂什么叫生活吗？”
“我爸是个赌鬼，被人砍死在大街上。我妈跟人跑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从十五岁开始在拳馆打杂，沙袋比你们的床都软。”
”我一拳一脚打到今天，流的血比你们喝过的香槟都多！”
“现在，有人给我一百万，让我躺下演一场戏。”
“我为什么不拿？”
她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芽子的脸上。
“我靠我的能力，靠我的身体，靠我挨打换来的钱，我问心无愧！”
“倒是你们，凭什么站在这里，用你们那可笑的道德感来指责我？”
一番话，像连珠炮一样，砸得芽子三人哑口无言。
她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词句。
是啊。
她们从未体会过那种绝望。
她们的烦恼，最多不过是今天买哪个包，明天去哪里旅行。
阿兰的世界，她们不懂。
也从未想过去懂。
最终，芽子深吸了一口气，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兰，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朋友。”
说完，她拉着林青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乐惠贞和笑笑也厌恶地看了阿兰一眼，紧随其后。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阿兰脸上的坚硬和嘲讽瞬间褪去。
她走到那个金属储物柜前，猛地抬起拳头，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砰！
一声巨响。
厚实的金属柜门，被她砸出了一个清晰的凹陷。
她的手背瞬间破皮流血。
血珠顺着指节，一滴一滴，落在那冰冷的地板上。
俱乐部外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
一辆火红色的保时捷911停在路边，车灯闪烁。
乐惠贞拉开车门，回头对芽子说。
“芽子，别想那么多了。”
“那种人，不值得。”
芽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另一边，笑笑也上了一辆白色的奔驰大G。
“就是，为那种人生气，犯不上。”
“我们先走了，明天约。”
两辆豪车引擎轰鸣，很快就汇入了城市的车流，消失在夜色里。
路灯下，只剩下芽子和林青阳。
阿兰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芽子脑中回响。
“你们三个，生下来就是大小姐。”
“你们懂什么叫生活吗？”
是啊。
她们不懂。
她们的世界，和阿兰的世界，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林青阳发动了车子，安静地驶上马路。
车内没有开音乐。
只有引擎轻微的嗡鸣，还有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
芽子靠着车窗，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灯火，眼神有些迷离。
她一言不发。
林青阳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偶尔用余光看她一眼。
他知道，她需要时间。
车子缓缓停在芽子家小区的楼下。
林青阳熄了火。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
终于，芽子转过头，看向林青阳。
她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也带着一丝脆弱的迷茫。
“青阳。”
“嗯？”
“你说……”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组织语言。
“阿兰和我，到底谁对，谁错？”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盘旋了一路。
她觉得自己是对的，可阿兰的质问又让她无法反驳。
那种感觉，堵得她胸口发闷。
林青阳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她，目光平静而温和。
“我问你个问题。”
“你以前在警队，抓过那么多罪犯。”
“他们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人，都有着非常可怜，甚至悲惨的过去？”
芽子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那些卷宗。
有人因为从小被虐待，长大后变得暴力。
有人因为家境贫寒，为了给家人治病而去抢劫。
有人因为被欺骗，一念之差走上歧途。
每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背后，似乎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青阳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疾不徐。
“他们的苦衷，能成为他们伤害别人的理由吗？”
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芽子脑中的迷雾。
“他们的过去，值得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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