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的青砖地泛着寒气，苏悦踩着廊下的阴影往里挪时，手背上的金印淡得几乎看不见。味觉根在怀里像块冰，传来的画面支离破碎——冰窖深处的寒玉床上，冻着团拳头大的红光，红光外裹着层透明的膜，膜上爬满青铜勺的纹路。
“金印在消失。”林晓的声音发颤，紧紧攥着刘师傅的孙子，孩子手里的糖画龙己经化了大半，龙嘴里的勺子却依旧清晰，“是不是老卤不够？”
陆瑶突然指向庖厨的方向，那里飘来股熟悉的甜香——是豌豆黄，细腻的糕体里裹着颗蜜枣，枣核上刻着个“冰”字。“是张叔的徒弟！”她压低声音，“我在仿膳房见过他，左眉有颗痣！”
穿白褂的厨子正往食盒里装豌豆黄，看见苏悦袖口露出的厨子服碎玉，突然把食盒往她怀里塞：“张师傅让我等你们。冰窖钥匙在蜜枣里，快！宗主的真身己经进冰窖了！”
蜜枣的枣核果然是把小铜匙，匙柄弯得像片柳叶。苏悦刚接过，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靴声，六指宗主的声音带着笑：“找到味觉心脏了吗？那可是用初代掌勺人的心头血冻成的，没它，你们的味觉根活不过今晚。”
陈宇突然拽着她们躲进蒸馒头的笼屉间，滚烫的蒸汽裹着面香扑过来，暂时掩盖了金印的气息。“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林晓的额头渗着汗，分不清是热的还是怕的。
“因为他能看见金印的光。”苏悦摸着渐渐消失的印记，舌尖尝到股铁锈味，是味觉根在求救，“它快撑不住了，必须在金印完全消失前找到心脏！”
笼屉间的后门连着条窄巷，巷尾的墙根有个狗洞，洞口的砖缝里塞着张油纸，里面是块冻得硬邦邦的卤汁——是老舵手藏的，纸上写着：“冰窖的锁是‘五味锁’，需用鲜鱼、辣油、酸梅、甜枣、咸盐各一枚。”
“我们有老卤！”陆瑶突然想起怀里的陶罐，“老卤里什么味都有！”
狗洞通向御膳房的后院，冰窖的铁门就在假山后，铜锁上果然刻着五个凹槽，分别对应“酸、甜、苦、辣、咸”。苏悦刚要往槽里倒老卤，味觉根突然剧烈震动，映出段恐怖的画面——六指宗主正往冰窖里倒百味酒，红色的酒液顺着门缝往外渗，碰到的青苔瞬间变黑。
“不能用老卤！”她猛地缩回手，“他在酒里加了东西，老卤会被污染！”
刘师傅的孙子突然把嘴里的糖画吐出来，糖稀在掌心捏成五颗小球：“用这个！糖画里有诺邓的盐、重庆的辣椒面、宁波的梅干碎......”孩子的小手被烫得发红，却笑得灿烂，“爷爷说，百味归一，甜能融万物。”
糖球塞进锁槽的瞬间，铜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冰窖的门刚开道缝，股刺骨的寒气就涌出来，夹杂着股奇异的腥甜——是味觉心脏的气息，像刚剖开的活鱼，又像含苞的红梅，在极寒里蓬勃地跳动。
冰窖中央的寒玉床上，红光果然在跳动，透明的膜上，青铜勺纹路正慢慢收紧，像在勒紧心脏。六指宗主背对着她们，手里举着个水晶瓶，瓶里的百味酒泛着诡异的紫光：“再等片刻，这心脏就是我的了。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得跟着我的味觉走......”
“你做梦！”苏悦突然将陶罐里的老卤泼过去，百年老卤在冰窖里化作道金弧，撞在水晶瓶上。紫光和金光炸开，宗主惨叫着后退，六指的手被烫得冒烟：“不可能......这老卤怎么会......”
“因为它有魂。”陈宇拽着苏悦冲向寒玉床，“老卤里藏着历代守艺人的心血，你这种只懂掠夺的人，永远不懂！”
苏悦的指尖刚触到透明的膜，手背上的金印突然亮起，和心脏的红光连成线。味觉根从她怀里飞出，化作道金箭，刺破薄膜——红光瞬间涌出，在冰窖里凝成位古装老者的虚影，慈眉善目，正是日记里的初代掌勺人。
“好孩子。”老者的声音像春风，“味宗本是守护味觉的，却被贪念变成了枷锁。现在，该解铃了。”
红光突然钻进苏悦的胸口，她手背上的金印彻底亮起，化作颗跳动的心脏图案。六指宗主见状目眦欲裂，扑过来想抓住红光，却被老者的虚影挡住：“你的心早就被百味酒泡黑了，不配拥有它。”
冰窖的墙壁突然开始结冰，宗主被困在冰里，只能眼睁睁看着红光融入苏悦体内。他的嘶吼在冰里变调，最后化作句怨毒的诅咒：“你们赢不了......味宗的根基在民间，只要还有人想控制味觉，我们就会回来......”
老者的虚影笑着消散，红光彻底融入苏悦体内。冰窖里的寒气渐渐散去，老卤的香气、牛油的炽烈、盐井的清冽......所有味道在她舌尖汇成暖流，温柔得像母亲的怀抱。
“结束了？”林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陆瑶突然指向冰窖角落，那里有个暗格，里面藏着个花名册，记录着味宗在各地的据点：“还没。但我们知道该去哪了。”
苏悦走出冰窖时，京城的第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御膳房的琉璃瓦上。她摸着手背上的心脏印记，突然笑了——味觉根告诉她，陆瑶的妹妹在江南的茶馆里，正用新腌的梅子泡水喝；老舵手的孙女在诺邓的盐井边，学着腌第一只火腿；张老头的油坊重新开了张，熬出的红油香飘十里。
而她的舌尖，正清晰地尝到千万种味道，每种味道里都藏着个鲜活的故事——那是属于人间的，最本真的滋味。
“接下来去哪？”陈宇的声音里带着期待。
苏悦回头看了眼冰窖，又望向远方的炊烟，突然抓起林晓的手：“先去吃碗热干面吧。我听说武汉的芝麻酱，能香透三条街呢。”
阳光穿过她们的指尖，在地上投下串跳动的光斑，像串永远不会熄灭的味觉密码。而那些藏在市井里的味道，正等着她们，继续把故事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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