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的雨是带着药香的。苏悦站在百年药行的青石板前,手背上的蝴蝶印记被潮湿的空气浸得发亮。
门楣上"陈记老药桔"的木牌泛着暗红色,牌缝里渗着深褐色的汁液,像陈年药桔的浓缩滋味,每一滴都裹着句苍老的叹息:"少了三年窖藏,苦里就熬不出回甘。"
"听说这家的老药桔要埋在榕树下十年。"林晓举着油纸伞,伞面被风吹得猎猎响,刘师傅的孙子正踮脚够药行窗台上的陶坛,坛口的红布绣着个褪色的太阳——是新疆葡萄沟阿爷的记号,"窗台上的坛子晃了三下,肯定有东西!"
陆瑶突然拽着她们往巷尾躲,雨幕里走来个穿长衫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锡盒,盒盖缝隙里飘出的药味混着股腥气。"是味宗在岭南的眼线!"她按住怀里发烫的青铜勺,勺面映出男人往药坛里倒黑色膏体的画面,"那是'锁味膏',能让老药桔的苦永远锁在皮里,熬不出甜来!"
巷尾的老榕树下藏着个竹筐,里面是套药童服和一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药桔秘谱"。苏悦刚翻开,就闻到股熟悉的陈香——是十年份的老药桔,果肉里嵌着张极小的字条,是陈掌柜的字迹:"儿啊,味宗的人逼我交出窖藏的'母桔',那是所有老药桔的根,你若看见蝴蝶印记的姑娘,就把母桔托付给她......"
"母桔!"陈宇的声音发紧,"秘谱里说,母桔是用第一茬霜降后的桔子腌的,埋在榕树根下,能让所有药桔都长出岁月的味道。"
药行突然传来争执声,长衫男人正揪着个白发老者的衣领:"陈掌柜,把母桔交出来,不然我就把你这百年药行的招牌砸了!"老者的手被反剪着,指缝里还攥着块陈皮,皮上的纹路正慢慢变深,像在写什么字。
苏悦穿着药童服冲进去,假装送药撞翻了男人手里的锡盒。黑色的锁味膏摔在地上,溅起的液滴落在药桔坛上,坛身立刻泛起黑斑。"对不住客官!"她弯腰捡盒时,指尖触到老者悄悄塞来的东西——是块温润的玉佩,雕着棵老榕树,树根处有个极小的凹槽。
"母桔在榕树下!"老者突然大喊,挣脱束缚往巷尾跑,"跟着玉佩的指引!"
榕树根盘虬卧龙,玉佩的凹槽正好嵌进块突出的树瘤。苏悦刚按下去,树根突然裂开道缝,露出个黑陶坛,坛口用红泥封着,泥上印着个青铜勺,勺柄指向坛底。
"就是它!"陆瑶掀开红泥,一股醇厚的药香涌出来,坛里的母桔像颗褐色的琥珀,在幽暗里泛着微光,表皮的褶皱里藏着无数细小的字——是历年腌桔人的笔记,最后一行是陈掌柜儿子的字迹:"味宗想偷母桔,用它做出只会发苦的药桔,让世人忘了苦尽甘来的滋味。"
长衫男人带着人追到树下时,母桔突然在苏悦掌心发烫。她看见段画面:男人的父亲曾是陈记的学徒,因偷母桔被逐,临死前还在念叨"药桔的甜,要等十年才肯来"。
"你爹没告诉你吗?"苏悦举起母桔,红泥落在地上,竟长出株小小的桔苗,"苦里藏的甜,不是偷来的,是等出来的。"
男人的脸色突然煞白,腰间的青铜勺徽章裂开,露出里面的半张照片——是他父亲和陈掌柜年轻时的合影,两人手里捧着刚腌好的药桔,笑得比蜜甜。
"不可能......"他后退着撞翻了药坛,里面的老药桔滚出来,在雨里裂开,流出的汁液在地上拼出"悔"字。
雨停时,陈掌柜的儿子从外地赶回来,他怀里抱着个新坛,里面是今年刚腌的药桔。"我爹说,母桔认主,"他看着苏悦手背上的蝴蝶,突然笑了,"它在你手里,才能长出新的甜。"
榕树下摆起长桌,陈家人端出不同年份的老药桔,从一年到十年,苦里的回甘一层比一层厚。苏悦尝了颗十年的,舌尖突然尝到无数岁月的声音——有桔子在霜降里发抖的委屈,有盐巴渗透果皮的坚持,有埋在地下时对阳光的想念,最后都化作句温柔的叹息:"等得值啊。"
"接下来去哪?"林晓含着颗药桔,苦得皱起眉,眼里却闪着甜的光。
苏悦手背上的蝴蝶飞向北方,秘谱的最后一页浮现出幅简笔画:冰天雪地里,个戴皮帽的人正往缸里埋什么,缸边写着"哈尔滨·冻梨"。
远处的江面上,艘乌篷船正往北漂,船头的灯笼映着串风干的药桔,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响,像在数着剩下的岁月。
"听说哈尔滨的冻梨要在雪堆里埋三天,冰碴里能嚼出蜜来。"陆瑶望着北方,呼出的白气混着药香,"那里的故事,肯定带着冰的清冽呢。"
苏悦把母桔放回榕树根,新长的桔苗正缠着它往上爬。她知道,味觉的等待永远值得,就像这老药桔,苦了十年,只为那一口让人心安的甜。
而她的舌尖,早己准备好迎接下一场裹着冰碴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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