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雪是带着冰碴子的甜。苏悦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往老胡同走时,手背上的蝴蝶印记结了层薄霜,却依旧亮得像颗埋在雪里的星。胡同口的老榆树上挂着串冻梨,黑黢黢的果子在风里晃,每道冰裂纹里都裹着个老汉的咳嗽声:"要在松花江的冰窖里冻足三夜,冰碴里才能嚼出蜜......"
"就是这家'张记冻梨'!"林晓呵着白气,睫毛上凝着霜花,刘师傅的孙子举着根冰糖葫芦,糖壳脆得能听见响,"刚才在车站听人说,老板的儿子去年把冻梨运到南方,回来就疯了,见人就喊'冰窖里有怪味'。"
陆瑶突然拽着她们往煤堆后躲,胡同口驶来辆雪橇,赶车的人裹着黑裘皮,怀里的木箱渗出寒气,箱角刻着个模糊的青铜勺。"是味宗在东北的余党!"她的声音冻得发颤,青铜勺在怀里烫得像块烙铁,勺面映出男人往冻梨上撒白色粉末的画面,"那是'冻味散',能让冰碴永远化不开,甜藏在芯里出不来!"
煤堆后的地窖门挂着把铜锁,锁孔里塞着片冻梨皮,皮上的冰碴拼出个"开"字。苏悦掏出从潮州带来的老药桔核,核尖正好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一股浓郁的梨香混着煤烟味涌出来。
地窖里堆着几十筐冻梨,穿棉袄的张老汉正蹲在筐前叹气,手里的冻梨冻得硬邦邦,却在他掌心慢慢渗出汁水。"蝴蝶泉的老僧托人带了信。"他往苏悦手里塞了个冻梨,"这是用松花江的冰窖冻的,你尝尝——甜里带着冰碴,那才是正经滋味。"
冻梨刚碰到舌尖,苏悦突然打了个寒颤。无数画面在齿间炸开:张老汉的儿子在南方仓库里检查冻梨,发现箱子里的冰碴化了水,水里浮着张纸条,写着"味宗的人在冰窖里加了东西";接着是儿子疯癫的样子,抱着冻梨喊"冰碴咬舌头",嘴角淌着带冰碴的涎水。
"冰窖里的冰被换了!"她猛地攥紧冻梨,果皮裂开的瞬间,里面的梨肉映出个画面:黑裘皮男人往冰窖的冰砖里灌蓝色液体,标签上写着"恒冻剂:能让冰碴永远不化,锁住所有甜味"。
地窖的门突然被撞开,黑裘皮男人举着猎枪站在门口,雪沫子从他的帽檐往下掉:"把'母梨'交出来!不然让你们都尝尝舌头被冻掉的滋味!"
"母梨?"陈宇突然想起什么,"张师傅,您是不是有颗传了三代的冻梨母种?"
张老汉的脸瞬间白了,往最里面的筐后躲:"那是用光绪年间的梨树种结的果,埋在松花江底的冰层里,每年就结十个......"他的声音发颤,"我儿子就是发现他们想偷母梨,才被他们害疯的......"
黑裘皮男人突然开枪,子弹擦着筐沿飞过,打在冻梨上,冰碴西溅。"别藏了!"他狞笑着逼近,"我哥在潮州输了,我偏要让这冻梨的甜,永远锁在冰里!"
刘师傅的孙子突然把冰糖葫芦往他脸上扔,糖壳在他鼻尖炸开,甜汁混着雪水渗进衣领。"冻梨怕甜!"孩子尖叫着往冰窖的方向跑,"爷爷说,热乎的甜能化冰!"
冰窖藏在松花江的冰层下,入口的冰门上刻着个巨大的梨形。苏悦跟着孩子跑进去时,看见母梨就嵌在冰砖里,黑黢黢的果皮上结着层晶莹的冰壳,像裹着件水晶衣。
"就是它!"黑裘皮男人追进来,手里的恒冻剂往冰砖上泼,蓝色的液体让冰壳越来越厚,"再过半个时辰,这母梨就永远冻在里面了!"
苏悦突然想起潮州的老药桔,掏出最后一颗扔进冰窖中央的火盆——药桔遇热炸开,苦香混着热气在冰窖里弥漫,碰到恒冻剂的冰面,突然"滋啦"冒起白烟。
"苦能克冰!"陆瑶眼睛亮起来,跟着往火盆里扔冻梨,果皮裂开的甜香混着苦香,在冰窖里凝成道白雾,裹着母梨的冰壳开始融化。
黑裘皮男人见状,举着猎枪就冲。张老汉突然扑过去抱住他的腿,两人在冰面上滚作一团。"我儿子疯了,我不能再让这冻梨的甜被你们毁了!"老汉嘶吼着,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
母梨的冰壳彻底化开的瞬间,苏悦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果皮,手背上的蝴蝶印记突然飞起来,绕着母梨转了三圈,化作道暖流钻进梨里。母梨突然发出微光,冰窖里的所有冻梨都跟着颤动,冰碴纷纷落下,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果肉。
"是母梨醒了!"张老汉的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掉,"它在把甜送出来......"
黑裘皮男人看着满地融化的冰碴,突然瘫坐在地。他怀里的青铜勺徽章冻裂开来,映出他哥哥在潮州的样子——正帮陈掌柜腌新的药桔,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原来......甜是锁不住的......"他喃喃自语,猎枪从手里滑落,在冰面上撞出清脆的响。
天亮时,松花江的冰面上摆起长桌,张家人把化了冰的冻梨分给街坊,咬开的果肉里淌着蜜似的汁。苏悦尝了一口,舌尖突然尝到无数冰与甜的私语——有母梨在冰下等待的倔强,有冰碴裹着甜的温柔,还有张老汉儿子疯癫时,藏在胡话里的那句"冻梨要化了才甜"。
"接下来去哪?"林晓捧着冻梨,冻得通红的手里攥着半块冰糖。
苏悦手背上的蝴蝶往南飞,冰窖的冰砖上,母梨融化的水迹拼出三个字:"台湾·凤梨酥"。
远处的江面上,艘破冰船正往南驶,船尾的冰屑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把碎糖。张老汉的儿子突然指着船的方向,含糊地说:"梨......甜......"
"听说台湾的凤梨酥要加土凤梨,酸里裹着甜呢。"陆瑶望着南方,呼出的白气里带着冻梨的甜香,"那里的故事,肯定像太阳晒过的凤梨,暖烘烘的。"
苏悦把母梨的种核埋进松花江的冰层下,张老汉说,明年春天,这里会冒出新的梨树苗。她知道,冰里藏的甜,从来都不是等待,是相信总有融化的那天。
而她的舌尖,早己准备好迎接下一场裹着阳光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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