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的黄土坡上飘着酸香,苏悦踩着沟壑纵横的土路往醋坊走时,手背上的蝴蝶印记沾了层细土,却依旧亮得像缸底沉淀的醋晶。醋坊的黑瓦檐下挂着串高粱穗,穗子在风里晃,每粒红高粱都裹着个老汉的吆喝:"要在老缸里踩足九九八十一天,酸里才能酿出光阴的厚味......"
"就是这家'王家老醋坊'!"林晓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刘师傅的孙子举着根酸枣枝,枝桠上的野枣酸得他眯起眼,"村口的大娘说,老板的爹三个月前突然把自己锁在窖里,天天对着醋缸念叨'他们要换醋引子'。"
陆瑶突然拽着她们往醋坊后的土窑躲,坡下传来驴车的轱辘声,赶车的人裹着白羊肚头巾,车斗里的陶瓮贴着张黄纸,纸上的青铜勺图案被醋渍泡得发皱。"是味宗在华北的余孽!"她的声音压得极低,青铜勺在怀里发烫,勺面映出他们往醋里兑工业醋酸的画面,"那酸气冲得人眼睛疼,根本不是老陈醋的绵酸!"
土窑的石壁上嵌着块松动的砖,砖后藏着个油布包,里面是本醋谱和双布鞋底,鞋底纳着"守"字——是台湾林老板娘托人捎来的,谱上写着:"王家老醋的魂在'母醋'里,藏在窖底最老的那口缸,缸沿刻着三穗高粱。"
苏悦刚翻开醋谱,鼻尖就撞上股浓郁的酸香——是八年陈的老陈醋,内页的夹层里掉出张照片:穿短打的王老汉蹲在醋缸前,手里的长勺正搅着深褐色的醋液,缸底沉着个小小的青铜勺,勺柄指向窖底的暗格。
"母醋在暗格里!"陈宇突然指着照片,"谱上说,母醋是用光绪年的高粱酿的,每年只取一勺续新醋,就像家族的血脉传代。"
醋坊的窖门虚掩着,里面飘出股刺鼻的怪味。王老汉的儿子正背对着门口,往缸里倒透明液体,瓶身上的标签写着"速酸剂"。"爹,别怪我!"他的声音发颤,"他们说只要换了醋引子,就能让我儿子上城里的学堂......"
苏悦推门的瞬间,王老汉突然从缸后钻出来,手里的醋勺指着儿子:"你忘了祖训?老陈醋的酸,是一分分熬出来的,不是用化学品兑的!"他的胡子上沾着醋渍,眼里的泪混着酸水往下掉,"我把母醋藏起来了,就是死也不会让他们拿走!"
穿白羊肚头巾的人突然从窖外冲进来,手里的短刀架在王老汉孙子的脖子上:"把母醋交出来!不然让这娃尝尝速酸剂的厉害!"
刘师傅的孙子突然把野枣往那人脸上扔,酸得他眯眼的瞬间,苏悦拽过孩子往窖底跑。陆瑶举起醋缸旁的捣蒜锤,砸在速酸剂的瓶上,刺鼻的酸雾弥漫开来,却在靠近王老汉时突然变淡——他怀里的粗布包正渗出深褐色的液体,是母醋在护主。
"母醋在爹身上!"王老汉的儿子突然扑过去抢,却被父亲按住手腕,"你摸摸这醋!"粗布包贴在儿子手背上,速酸剂腐蚀出的红痕竟慢慢消退,"真正的老陈醋,是能养人的!"
窖底的暗格被掀开时,母醋的酸香轰然炸开,深褐色的醋液在陶瓮里泛着琥珀光,表面浮着层细密的泡沫,像光阴在轻轻呼吸。白羊肚头巾的头目见状,举着刀就往瓮里刺:"我哥在台湾输了,我偏要让这老陈醋的酸,变成烧喉咙的辣!"
王老汉突然将整瓮母醋泼过去,深褐色的液体裹着酸香在窖里漫开,速酸剂的怪味瞬间被压下去。头目被母醋浇得浑身湿透,短刀掉在地上,青铜勺徽章在酸液里慢慢融化,露出里面的字条:"弟,别再执念,酸到极致是回甘。"
"是我哥的字......"头目瘫坐在地,母醋的酸香里,他仿佛尝到了小时候偷喝老陈醋的滋味,酸得龇牙咧嘴,却偷偷咂着嘴找那点藏着的甜。
日头偏西时,王家在醋坊的院子里摆起长桌,每个粗瓷碗里都倒着新酿的陈醋,配着刚出锅的黄米糕。苏悦咬着糕蘸醋,舌尖突然尝到无数光阴的私语——有高粱在黄土里扎根的坚韧,有醋工光着脚踩曲的踏实,有母醋在缸底沉淀的耐心,最后都化作句醇厚的叹息:"熬够了,就甜了。"
"接下来去哪?"林晓捧着碗醋,酸得首咧嘴,眼里却闪着亮。
苏悦手背上的蝴蝶往东南飞,醋谱的最后一页,母醋浸出的痕迹拼出三个字:"香港·老婆饼"。
远处的黄土坡上,辆驴车正往国道赶,车斗里的陶瓮晃着,酸香混着尘土飘向远方。王老汉的孙子突然指着车辙印,奶声奶气地说:"醋......甜......"
"听说香港的老婆饼要加冬瓜蓉,酥皮里裹着团圆的味呢。"陆瑶望着东南方,风里的酸香渐渐淡了,"那里的故事,肯定像酥皮一样,层层叠叠都是暖。"
苏悦把母醋的引子埋进新缸,王老汉说,明年这时候,就能酿出又一缸带着光阴味的老陈醋。她知道,岁月酿出的酸,从不是苦,是藏在褶皱里的甜,要慢慢嚼才尝得到。
而她的舌尖,早己准备好迎接下一场裹着酥香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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